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奈何京都腐朽骨,障迷皇城才子哭。長安!長安!

那年有個人從海上回來,告訴我有三座仙山。我想起以前,很久很久以前的那隻鯤鵬,不知道是不是在瀛洲,可惜山高路遠,天長水闊,終究難以向人求證。同處名川,山越的吳儂軟語聲聲入耳,講述著天姥山的高峻瑰奇。踏在天姥之巔,浮雲都在腳下。其勢拔五嶽,其威掩赤誠,縱然四萬八千丈的天台絕壁,在它面前也不過爾爾。

好想親眼看一看啊,看一看雪線之上的飛狐,看一看叢林之中的巖鹿,將山川林海一收眼底,但我連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寓所都無法安定,如何尋找更飄渺的夢囈呢?一夜間,飛渡鏡湖風月,皎白的月光拂過我的鬚髮,清輝之下,我的背影絲絲拉長。原來剡溪的月是這樣的,看似溫柔,卻清冷的隔人,像河底的石。

那河畔的空處,似乎尚有衣袂飄飄。多年以前,謝靈公在這裡駐足。他或許也曾醉甌滄海,笑傲天地,那杯中的渦旋,激盪著三江五湖。一方芥子納須彌,小小的杯中,盛滿的多少壯志豪情。山有清猿林有鳥,悽悽哀哀的啼鳴悠揚在空谷。菏澤的蘭草芳香馥郁,不時散發的濃濃淡淡的香,約莫唯偶有誤入的遊人,或可欣賞。踩著先人的登山鞋,擁十二銀翼飛身上雲天。

用整整一夜的蟄伏,換來山頂觀潮。紅彤彤的太陽從海面浮現,不急不慌,等到雄雞不耐煩,高聲催促不止,方才一躍而出海面。便知孟德公東臨碣石觀滄海的境地,胸中自有一番溝壑。茂密的叢林間,因花而迷,倚石而歇,耳旁渺遠的獸吼,大約是熊虎之爭,震嘯山林。層層疊疊的綠葉抖動,不時落下那麼幾片。青雲匯聚,似欲成雨。流水曲折擊撞,一縷薄煙籠在人面。想到老魚跳波,想到木蛟化龍,石壁成峽,有若龍門。

便是逍遙仙也不過如此吧,沒有紅塵羈絆,仰臥青石上,高吟著:“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袒胸漏乳,不做世間人。那仙人攜漫天雲霓為衣,採擷那一抹霞中的紫意著色,萬丈扶搖,也不過腳下走馬。雲中絕姬,紛紛來下。有青鳥鳴玉,王母步輦,那份盛狀,就像當年的瑤池仙會。那群仙若也如凡人般拘束,倒不若赤腳灑脫。

雖然終是一場夢,但是又有誰願意醒來呢?長吁短嘆,也改變不了世俗苟安,所謂行樂,也不過是東流逝水。就放養我的那一匹白鹿,讓他在南山逐澗,想去哪裡便一起去吧,遊山玩水也可自得其樂,何必卑躬屈膝臣服於權貴?終日寄人籬下,想來也不好受啊。別為難自己了,袖手旁觀那官道喧囂。終會有一日,從地底開出的紅蓮將焚燒盡一切汙穢,乾坤會朗朗,天地存正氣,那時節再遊天姥山,吾心也應當是快然自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