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呀,所謂一夜白頭的話,都是真的。

那一瞬間,她的心中似乎有山崩海嘯,悲傷如潮湧在喉頭,應當是哭的氣氛,卻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任誰也看不出來那份悵惘。

好大隻啊,哦,我是說,好安靜啊。

沒有任何預兆的,他就那樣倒了下去,鐵打的漢子也終歸是扛不住病痛的。整整四十八個小時,這是生命的極限了吧?儀器上面冰冷的數字陡然上升,慘綠的“197”定格在眼前,絲毫未曾有落下的意思。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貨車司機,和其他司機一樣平平凡凡的送貨,所以也和其他上夜班的人一樣,平平無奇的就這樣倒下。

這樣的一天大概是他一生中的高光時刻了吧?腥紅的ICU鮮豔的似乎是要滴出些什麼,雪白的牆壁,銀亮的刀剪,靜默的走廊上,獨獨存在的那七八個人影子,都圍在他的身邊——那無影燈的焦點。一針一線,縫縫補補,搶修這破爛不堪的殘軀。那血壓早已高出了安全線,似一臺超負荷運轉的機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在某個瞬間支離破碎。三條主動脈,一條阻了兩成,一條阻了三成,另一條,堵了整整八成。這心,不堪重負。

你知道,半顆心是什麼樣子麼?我只知道,這般可信,是為你而留。只是你承擔了半邊風雨,那另一半的寓所,不意間融入了死寂,有些空落落的。燈亮起,燈滅下,那一刻。他突然看到了煙雨斜陽,好像臨別的黃昏,就要失去那一道光。但他怎能?他怎捨得?一段段往日會議,強迫他保持清醒,窗外似乎有哭泣,他還不想死,他還沒跟她說一聲對不起。

生命當真是極脆弱的東西,像危樓明鏡,易碎不易補。生命很可貴,你可曾深深愛過誰?時間和寶貴,你用它來等誰?明天和意外那一個會先來,我們真的不會知道。如果結束的時候,還有那麼多的遺憾沒有勇氣彌補,茫然與悔意,足以淹沒死亡。那永恆的瞬間,是無言的訣別,市再也碰不到的手,是再也說不出的:“對不起”。

林瀾真的很喜歡那隻變形金剛,小怪獸也真的覺得這個世界很溫柔,琳琅夫人也真的是很愛那個男人。可是這世界上有一種緣法,叫做死別。任你滿樓紅袖招,任你三千青絲瘦,一念成灰,一念白首,浸入樓蘭雪。

這世界紛紛擾擾,我局還是亂亂糟糟的,我們就別再鬧了吧。熬不住的深夜,流不出的熱淚,凝不住的時間,追不上的塵灰。雖有輪迴之說,但此生的憾事,來日猶記得住多少呢?還能夠彌補多少??這六道生死,我怎知下一世還能否與你重逢?你又如何還認得出我?想做什麼就別再猶豫了吧,當很久很久以後,洗錢的孩子問起你的愛人,大可不必從舊箱子裡抽出一張張老照片輕輕摩挲,不經意淚溼眼眶,而是可以揚一揚下巴,指向廚房,淡然地回答:不就是她麼?

離愁別緒向來不曾少過,既然害怕失去,不如在擁有的每一簇時空裡,好好的珍惜。

如果異日重逢,別再猶豫,注視她的眼睛,去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