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早就注意著這兩人,看兩人準備跑,他連忙端著肉走到食堂視窗前:“還沒走的同志們,剛才劉師傅和汪師傅比試,看劉師傅能不能把黃鱔和泥鰍做得好吃,誰贏了誰是主事大師傅。”

“劉師傅特意多做了一些,免費給大家吃,你們快來嚐嚐,看看劉師傅做的好吃不好吃,贏了沒有!”

縣毛紡廠的工人兩三千,在食堂吃飯自然也是要錢的,只不過廠子裡給的有補貼,而聽到免費,還有八卦看,人性的本能就驅使著他們跑過來嘗。

這個時候大部分人都上班了,所以這個點還在食堂的,以職工家屬院的家屬為主,他們就是縣毛紡廠八卦的CBD。

看到這一幕,剛走到後廚門口準備出去的汪建城一個趔趄。

汪德山也是有些咬牙切齒。

這小子,好像專門壞他的事。

他都想好了想走,回頭再說認不認這個事,可江河這一吆喝,得,沒戲了!

尤其是那些食堂裡的人吃到黃鱔、泥鰍後,一個個也都是風捲殘雲的樣子!

他們認不認,這CBD一上,他們都得捏著鼻子認了,否則別想在縣毛紡廠混了,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們兩個!

於是乎,汪德山氣鼓鼓地帶著汪建城離開了。

汪建城忍不住對汪德山開口問道:“表叔,我這...咋辦啊?”

“真讓那劉鐵山騎在我頭上拉屎不成?”

“事已至此,你也只能先認了。”

汪德山沉吟片刻開口。

“表叔,我...”

汪建城急了,而汪德山打斷了他:“別急,我知道你想什麼。”

“我不會不管你。”

“可是那小癟犢子剛才鬧得你不認也不行了,你先認下,不著急。”

“反正任命通知是要過我這裡的,我再找理由卡一卡劉鐵山,先給他拖著。”

“然後劉鐵山那邊不是還有內應,到時候我們想辦法...”

“謝謝表叔!”

汪德山沒說下去,但汪建城也會意了,他連連點頭,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

後廚這邊,劉鐵山帶著江河與江川來到了他的休息室,又是泡茶又是遞煙的。

他道:“老弟,以後你就是我親老弟,有啥事你告訴我一聲!”

“老哥為你拋頭顱、灑熱血!今天要不是你,我可就被他們給坑慘了!”

“老哥,你言重了,我們本來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要是沒落好,我能落什麼?”

江河笑了笑,接著又道:“對了老哥,我給你說件事,你做個心理準備。”

“啊?”

劉鐵山有些不明所以,撓了撓頭,急道:“怎麼了老弟,難道你不給我供貨了?你可別開玩笑,你快說吧,別給老哥賣關子了!”

“老哥,你的徒弟、幫廚裡面,應該有汪建城的人。”

江河聞言開口。

“啊?”

劉鐵山先是一驚。

略微思索後,他的臉色陰沉了下來:“是了,昨天我們說的時候,只有他們幾個知道,要不然汪建城也不會知道我帶人來這裡,等在那裡堵我,汪德山也不會來得這麼巧。”

“只是,這個人到底是誰?”

“這個就看你自已好好查了,不過你要小心一點,若是被他們察覺的話,就不好找了,還要防著他們狗急跳牆。”

江河開口。

“好的老弟。”

劉鐵山連忙點了點頭。

他現在對江河,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不僅幫了他,腦子還這麼好使!

看到劉鐵山一副憨憨的樣子,江河啞然失笑。

這個糙漢子,人還真實在!

頓了頓,江河又道:“老哥,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所以我覺得咱們得主動出擊,我這裡還有一個計劃,你看行不行。”

“老弟你說...”

“是這樣...”

......

家裡沒什麼肉了,離開縣毛紡廠後,江河就帶著江川去供銷社買東西,等他們回到長遠大隊,江河便直接拉著板車去大隊還車了。

看到江河來了,李建民激動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從早上他拿到計劃書看完之後,他就一直在等江河。

他道:“大河,可算是等到你了,計劃書我看了,這件事情,能搞!咱們要是辦成了,還能在公社裡當個先進大隊呢!”

李建民的反應,倒是在江河的意料之中,計劃書他做得比較完備,李建民也看得到江河因為這個魚掙錢了,只要他有點眼光,就不會不辦這個養魚場。

江河笑著道:“叔,先彆著急,我感覺現在最大的問題,還是啟動資金。”

李建民沉吟片刻,道:“大河,要不我直接找其他幾個幹部商量商量,下午就開社員大會鼓動一下大家積極性?”

江河沉吟片刻:“要是我說的話,先不著急。”

“不著急?”

李建民眉頭微皺,江河計劃書裡寫的是越快辦廠越好啊!

“是這樣叔,我想了想,現在社員們對大隊還沒有那麼多信心,就算開社員大會,估計也籌不了太多錢,所以也不差這幾天了。”

“今天我去縣城想了一路,我尋思要不然我就以大隊的名義收魚,讓社員們去抓魚來賣,先讓他們掙一些錢,等他們因為魚掙錢了,再開社員大會,估計投錢的就多了。”

江河開口,可話是這樣說,實際上江河也有不想在抓魚的事情上浪費時間的原因,畢竟他還想高考。

而且翻譯期刊、文獻掙稿費,不比這個香?

李建民聽到江河的話先是怔了怔。

江河說得雖好,但是在他看來,江河收魚賣魚說得再好,本質就是倒買倒賣。

沉默良久,李建民一咬牙開口道:“行,你都為了大隊好,給他們送錢了,我也不能不表示,就按照你說的,用大隊的名字,我同意了,反正這也不算純粹的那個啥。”

江河笑著點了點頭,又跟李建民聊了一些細節以後,便離開了大隊。

江河剛到家一會兒,便聽到大隊喇叭中李建民的聲音:“咳咳,隊員們請注意,隊員們請注意。”

“縣城那邊有個廠子需要一批魚,隊員們可以在不上工的時候去河裡抓魚補貼家用,大家抓到的魚先拿去江河家,由江河具體核算...”

李建民重複了三次。

這個時候大喇叭一響,整個大隊都能聽到,頓時,大隊裡便炸開了鍋。

這幾年鬆了不少,不少人都拿農副產品什麼的去補貼家用,所以這樣的事情大家還是能接受的,尤其是有了大隊支援,他們就不用擔風險了。所以不少人都躍躍欲試。

現在主要的,就是看價格了。

中午下工之後,不少人就去抓魚了。

從下午開始,江河就支起了攤子開始收魚了。

常見的都是一些鯉魚、草魚、鯽魚。

而江河給的價格很公道,鯉魚給七毛,草魚給五毛,鯽魚按照大小給價格。

就說鯉魚和草魚,現在就是拿到黑市上賣,也就是八毛和六毛。

去縣城的話,他們就不能上工,最起碼一個上午要耽誤一會兒,扣的都是工分,這還是他們天不亮就去縣城回來就上工的情況下。

所以在江河這裡的話,他們不但方便了,劃下來也比他們去縣城跑一趟還賺錢。

一整天下來,江河足足收了三百斤鯉魚、二百斤草魚、近百斤鯽魚!

這一倒手,江河就能掙小百十塊錢!第二天一早,江河拉著魚便出發去縣毛紡廠。

不過他拉的魚,還是自已之前捉的,放在空間裡養過的。

他打算就是每天收魚放空間養,第二天送之前收上來然後又在空間養過的,畢竟在空間裡養一天魚都能長大不少,這多出來的,可都是錢!

到縣毛紡廠見了劉鐵山之後,江河小聲問道:“老哥,安排好了?”

劉鐵山點了點頭,接著一副十分膨脹的模樣,朗聲道:“老弟,這兩天估計我的任命就要下來了,以後跟著老哥,吃香的喝辣的!”

江河笑呵呵地點了點頭:“恭喜老哥,以後就靠你了!”

接著,劉鐵山就招呼著等在一旁的徒弟、幫廚們都來給魚過稱。

其實稱魚要不了這麼多人,但是為了不引起人懷疑,江河今天特意送了很多魚。

這些人稱著魚,劉鐵山記錄著。

等到這些人一個一個地給他報著重量,他特意寫得虛高了一些。

他還故意把自已記錄的數字漏了一些給他們看,只要這些人別有用心,稍微注意一點就能發現他寫得虛高。

當然了,這是劉鐵山故意給他們看的,就是要把自已的把柄給叛徒,這樣叛徒才會露出馬腳。

而劉鐵山演得也很真實,當他不經意地發現其他人能夠看到條子,他還會故作緊張的樣子連忙換了個角度。

隨後,他又一副故作平靜的樣子。

看著劉鐵山這個樣子,江河在心裡偷笑,這劉鐵山老實歸老實,但是辦起事來還挺是那麼回事的。

要不是提前跟劉鐵山商量好,恐怕他這會兒都以為劉鐵山是真的要貪錢了。

接過條子,江河笑呵呵地開口:“老哥,中午你咱們老地方見吧?你這也要接任命了,老弟給你慶祝慶祝。”

“好說好說,這麼大的喜事,以後後廚就歸我管了,當然得慶祝一下!”

劉鐵山一臉的得意,點了點頭。

隨後江河就拿著條子領了錢,離開了給縣毛紡廠。

他找了個地方繼續翻譯剩下的期刊、文獻,不知不覺間就到了中午。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江河來到了縣最大的國營飯店。

在門口等了沒多久,劉鐵山便來到了這裡,二人有說有笑地進去找了個包間。

“老弟,你說這能釣出來嗎?”

一關上門,劉鐵山就有些焦急的對江河開口問道。

他這會兒心裡有點忐忑,他想要找出那個叛徒,可是還怕找到那個叛徒。

江河開口:“不一定,咱們先吃飯吧,萬一釣得出來,那咱們就沒時間好好吃飯了。”

隨即,江河點了兩個菜,他專揀貴的點,一個紅燒肘子,一個青椒肉絲,兩碗米飯,足足花了三塊三毛錢。

這個時候一個普通工人月工資才三十塊,他這一頓花了三塊錢,平常根本沒人會這麼吃。

上了菜江河二人就開始乾飯。

而這時,國營飯店外,汪建城帶著兩個人,他打聽了一下江河他們點的菜,頓時冷笑著對旁邊又高又壯的男人道:“吳隊長,我說吧,這傢伙絕對是貪錢了,要不怎麼可能點這麼貴的菜?”

“我們現在直接抓了他們,帶回去搜身,再去後勤核對今天領錢的條子就水落石出了!”

安保隊長吳保國聞言點了點頭:“走!”

現在的安保隊,大多數都是退伍兵,有著強烈的正義感,而且這種國營廠子的安保隊,現在是有一定的執法權的。

所以吳保國直接領著兩個人,氣勢洶洶的踹開了江河與劉鐵山所在的包間門!

江河與劉鐵山被響聲嚇了一跳,他們飯也才吃了不到一半。

吳保國進來後就開口道:“劉師傅,你們兩個被舉報虛開條子,侵佔國家資產,跟我走一趟吧。”

劉鐵山沒有回話,他看向吳保國身後。

當劉鐵山看清汪建城和吳保國身後那個乾瘦的人影之後,劉鐵山幾乎是眼前一黑!

此人叫王大狗,是他最疼愛的徒弟。

他的徒弟和幫廚,他都懷疑了一遍,唯獨王大狗,他絲毫沒有懷疑過!

他看著王大狗憤怒道:“大狗,你為何背叛我!”

看著劉鐵山痛心疾首的樣子,王大狗一臉壞笑的開口:“師父,我再叫您最後一聲師父吧!”

“你問我為什麼背叛你?不,我不覺得我是背叛你了,我只是看不得有人損害我們工人階級的利益。”

“這麼多年,你也沒怎麼把我當徒弟啊,你對別人都很和善,唯獨天天看不慣我,不是嫌我這個,就是嫌我那個,他們家裡有事你都是出錢出物,我家裡有事你連問都不問!”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以後你也不用看不起我了,收拾東西從廠裡滾蛋吧!”

看著王大狗振振有詞的樣子,劉鐵山心中一陣懊悔。

王大狗小時候親媽跟人跑了,剩下他爹他們兩個,他爹沒有再娶,兩個人相依為命,而他爹,是廠子裡燒鍋爐的。

一次工作中的意外,大狗他爹落下了殘疾,而那個時候大狗剛好初中畢業,沒有考上高中的他要不就是工作,要不就是下鄉。

這個年代的工作是能夠傳給子女的,所以大狗就順理成章地頂替了他爹。

但是鍋爐房也不是什麼好活,再加上他爹是在鍋爐房出的意外,王大狗他爹跟劉鐵山有交情,又求到了劉鐵山這,想讓王大狗從鍋爐房去食堂。

劉鐵山看王大狗實在可憐,就帶著大狗幾個主管科室輪著跑,雖然是換崗,但是由於大狗他爹是在廠子裡出的事情,是工傷,廠子裡也就批了。

種種經歷,讓王大狗心裡比較自卑、敏感,再加上他爹殘疾了,雖然有廠子裡的補貼但是不多,家庭情況也有些困難。

劉鐵山就想著要把王大狗教育成才,所以平時對他就格外嚴格,想著把手藝傳承給他,將來他成了大師傅也能多掙點工資補貼家用。

他知道王大狗自卑敏感,所以他家裡有什麼事,他去接濟的時候都是悄悄去找他爹,還不讓他爹告訴他,

沒想到這般苦心折騰,卻被王大狗恨上了!

他不後悔自已幫王大狗一家,只是有些後悔,當初不如明著下來,實打實的把什麼都告訴王大狗,或許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了!

可劉鐵山也沒想想,以王大狗這個性子,直接告訴他這些事了,他還是會覺得自已被看不起,大機率還是會走到今天的局面!

這種人,是根子上的問題,根本就沒什麼可憐的!

“命啊!”

劉鐵山一聲嘆息,隨後,他看向安保隊長:“我們跟你走,不過我要求見副廠長。”

“行。”

王保國還沒開口,汪建城連忙應了下來。

副廠長就是抓各種紀律的,所以出了這樣的事情,本就應該讓副廠長知道,可一般是先安保科處理,最後通知他稽核。

沒想到這劉鐵山知道自已跑不了了,索性直接去找副廠長處理,想著早死早超生了!汪建城似乎看到了劉鐵山被擼乾淨趕出縣毛紡廠了!

想到這裡,汪建城有些喜不自勝!

以後,縣毛紡廠的食堂,就是自已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