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白天過於悶熱,夜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讓浮躁的一天,收尾在清涼的夢中。

當一切歸於虛無,眾人都在睡夢中的夜晚。

許婉清依然梳妝得體,甚至是重新畫了妝容。

雖是入寢的好時候,依舊穿著白日梅青色的花裙,端坐在床邊。

一切又好像回到了白天,唯有頭上多出一對的素雅絹花,小巧地依偎在不起眼的角落。

房間裡早早就打發下人離去,只在床頭和東邊的窗戶旁,留下昏暗的燈光。

許婉清攪著青白色的繡帕,遲遲不肯歇息。

就在胡思亂想,遲疑著想要再熄滅一盞燈的時候。

東面的窗欞響起了有規律的聲音。

咚咚,咚咚,咚。

連續敲打了三次,直到最後一聲重音在耳邊響起,許婉清才站起身來。

而東方也再無聲息。

先是一番遲疑,後三步並作兩步。

直到走到窗前,雙手搭在窗戶上,又再一次陷入糾結。

沒等有人催促,深吸一口氣,不再拖泥帶水。

只聽嘩啦一聲響,兩個人的眼睛,就那麼毫無防備的對在了一起。

窗外一襲蓑衣,遮掩了周身繁華。

竹子編織的斗笠,壓在男子的頭頂。

或許是為了讓人看得清,昂起頭顱。

清俊的面龐,頓時灑滿了雨滴。

“清清,不打算請我進去坐一坐嗎?”

察覺到愛人正在愣神,百里弘率先開了口。

許婉清這才慌忙讓開,站在一旁打算攙扶一下男人。

然而,想象中的重量並沒有傳來。

百里弘一躍而過,轉身關上窗戶,自顧自地解開了雨具。

“清清,讓一讓,我身上寒氣重。”

拋開白日的羞澀,兩個人並沒有歡快地抱在一起互訴衷腸。

“太子殿下,能在外面過夜嗎?這個時候宮門也該落鎖了吧。”

“沒關係,山人自有妙計,清清不必擔心。”

更深露重,不,更深雨重。

在百里弘有意無意下的誘哄,兩人很快依偎在床頭,就那麼抱在一起。

一字一字訴說相識相知,一句一句控訴相愛相思。

跟愛人待在一起時光總是短暫的。

天色漸漸開始朦朧了起來。

分別總是要到來的,雨還在下,人還在抱。

許婉清幫著自已的弘哥哥戴好斗笠蓑衣,情意綿綿的喚了一聲“弘哥哥。”

然後兩個人,四隻手,就握在了一起。

“弘哥哥,我們下次什麼時候才能再次相見呢?”

“明日宮宴,李家也在受邀之列,清清一起來好不好?”

說著交疊在一起的手上就落下了一吻。

這哪裡還受的住,只能連忙答應。

目送愛人翻窗離去,許婉清還困在自已的思緒裡久久沒有走出來。

等天色報曉,院子裡開始忙碌了起來。

“小姐,小姐。”

只感覺有人輕輕地推了推自已。

“唔……”

原來是阿琴啊。

“我的天爺啊,小姐就這麼睡了一宿?”

看著自家小姐穿著昨日衣服就那麼躺在被子裡,妝發首飾都在身上,阿琴感覺震驚了自已十多年的人生。

但身為婢女也只能反思是不是自已伺候不周。

暗暗斥責自已,阿琴阿琴,你可真是飄了。

千里迢迢,小姐就帶了自已這麼一個貼身的,這是多麼信任啊。

阿琴,你對得起小姐嗎?

“好小姐,該起床了,不是說要多陪陪老太太嗎?”

眼看著自家小姐沒反應,自作主張拽住了小姐的手。

“小姐,再不起來,就趕不上老太太用早膳了。”

用力,用力,再用力。

不小心把小姐的手腕扯紅了,趕緊拿被子給遮上。

“阿琴,今個就不去了吧,困。”

還好小姐說話了,要不然還真不敢再叫了。

阿琴,鬆了口氣,不敢再執著。

“那小姐,也不能就這麼睡啊,好歹把衣裳脫了,妝面擦一擦。”

“不要。”

“對面板不好,小姐。”

本來轉過身去的許婉清,一下子就坐了起來,睡眼朦朧,又把眼睛閉上了。

阿琴,退一步,撇了撇嘴。

忙前忙後,又脫衣服,又卸妝,抽空把首飾也拆了下來。

倒也聽話,讓抬手就抬手,讓低頭就低頭,讓挪一挪就挪一挪。

就是一字不吭,一眼不睜。

一大早,把阿琴忙了一身的汗。

剛要收拾收拾退出房間,就發現東窗下有一塊潮溼的地面。

“小……”

算了,也許是昨天小姐把窗戶開啟賞雨了。

搖了搖頭,就打算退出去。

忽然想到,昨天醒來只看見自已和小姐,脖子還疼疼的。

想要問問怎麼回事,小姐說回來講。

這回來也沒講啊?

瞄了一眼,睡得昏天黑地的主子,阿琴眼睛裡寫滿了對這個世界的疑惑。

唉,有空再問吧。

兩扇門合上的聲音,隔絕了所有。

今天是初五。

每個月的今天楚千弦都會帶著自已的小冊子,前往母親的院子裡。

也是固定下來的母女交流日。

今日就是述職和答疑解惑的好日子。

用母親的話來講,看都看了,總要有所收穫。

國公夫人早早就推掉了所有事宜,想著今天一整天都專心致志的陪女兒。

“上個月賣的最好的依舊是玲瓏閣,佔京城所有賬本的三成。”

對嘛,哪有女人能一分錢不花就走出玲瓏閣的。

毫不謙虛地來講,京城中有名號的沒幾個沒逛過玲瓏閣的。

玲瓏閣幾乎沒有缺點,是老孃當年一手打造的夢中情店。

被鏡中貴婦稱之為“女人的後花園”。

“芙容齋和玉鼎軒依舊不相上下,不過這個月芙蓉齋略遜一籌。”

母女二人坐在室內的小圓桌,肩膀都碰在了一起。

桌子上是各色糕點,每一種只有三兩塊,林林總總十餘碟,又添上幾盤蜜餞做點綴。

桌角,那茶壺裡可不是什麼名貴茶水,而是酒水。

無名,是國公夫人親手釀造,只給親近之人品嚐。

至於為什麼用茶壺裝,美其名曰,早上喝酒不好。

“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芙蓉齋的芙蓉餅。”

說著,國公夫人從碟子裡拾起一塊糕點,遞給了親親女兒。

楚千弦的身子略微後退,錯開了國公夫人的投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