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郡抬抬手,又抬抬腳,這黝黑皸裂的手腳,土氣泛白的棉衣褲,和腦子裡亂糟糟的畫面,不得不承認,自已魂穿了。

穿之前自已剛從醫院取了藥出來,開車路上接到她媽張婉華女士的電話:“郡郡啊,媽媽知道錯了,可那是你弟弟……”

自已怎麼回答的來著?

哦對了,自已說:“張女士,鑑於您兒子對我本人造成的傷害以及對公司造成的損失,我只等法院判決。”

然後就是伯伯舅舅和奶奶輪番上陣,話裡話外指責自已不顧念親情,不讓他們插手公司的運營,不把公司交給爸爸唯一的兒子,反而讓陸家的公司變成別人的姓。

可笑,就他們那些沒腦子的蠢貨能幹什麼?還有,憑她弟弟那個爛泥,陸家公司在不在還得兩說,也不知道那些人哪來的自信,當年公司差點破產清算時,他們可一個個跑的比誰都快。

腰腹又開始放射性刺痛,她渾身冷汗淋漓,眼前陣陣發黑,高速上沒辦法停車,咬牙吞下三顆止疼藥,撥出去最後一通電話。

……

“……要死怎麼不死到外面去?回家來幹什麼?晦氣玩意兒!老孃上輩子倒了八輩子血黴了要了你這麼個爛貨,成天陰沉個死人臉,幹啥啥不行!”

門簾一掀,進來一個滿臉戾氣的三四十歲婦女,舉起手裡的掃帚就往陸郡身上抽:“讓你他孃的犯賤!”

陸郡條件反射地往旁邊一躲,沒被抽到。

張梅霞看到她的動作,眼睛一豎,心裡那股火更旺:“賤貨你還敢躲!”說著上手去抓陸郡:“我讓你躲!我……”

陸郡神色一冷,快速用一隻手抓住掃帚,另一隻手反扣住張梅霞抓自已胳膊的那隻手,一個巧勁兒掙脫,順手一奪,掃帚就到了自已手裡。

眼前這個看上去有點胖墩墩的中年婦女,就是這具身體的親媽。

跟自已媽偏心惡毒有的一拼的親媽。

對了,這具身體叫陸俊,哪天得把名字改了去,陸郡不合時宜地思想跑偏了一瞬。

自已剛醒來,腦子裡還沒理出個一二三來,就被人衝進來一頓抽,她才不耐煩掩飾,重活一次,可不是繼續過窩囊日子的。

張梅霞呆愣了片刻,不敢相信向來老實巴交蔫頭巴腦的大女兒敢反抗自已:“你……你個賤婊子反了天了!”

陸郡微眯一下眼,“啪!”

張梅霞只覺得自已大腿上火辣辣的開始疼。

“把你的臭嘴閉上。”她手下沒有留情,一掃帚照著軟肉抽下去,神色冷淡中帶著厭惡。

她還沒理順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這親媽就跟瘋狗似地撲上來咬人。

上輩子她什麼三教九流沒接觸過,被老陸丟去基層所謂的鍛鍊,那時候為了搶一個地盤,也是刀尖上舔過血的人。

對付張梅霞這種潑婦,就是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欺軟怕硬是她們人生的底色。

所以幹嘛嗶嗶?能動手絕不嗶嗶。

“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勸你以後不要隨便惹我,”陸郡拿掃帚頭指著張梅霞的鼻尖:“不然,我一把菜刀剁了你!”說罷舉起胳膊狠狠抽下,堪堪停在張梅霞臉頰處:

“現在,出去,我要休息。”

掃帚捲起的風銳利刮過耳邊,張梅霞目瞪口呆,心臟不受控地咚咚咚跳了起來。

她不知道自已怎麼出的門,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坐在門口的臺階上了。

剛才,這個大女兒,好像真的要殺人!

又羞又怒又怕,張梅霞鐵青著臉準備去找陸鐵牛,手一撐到大腿上,疼的她呲牙咧嘴,隔著褲子能感覺到剛才被抽的地方腫了高高一道。

殺千刀的!等你爹來了,看他怎麼收拾你!張梅霞心裡罵罵咧咧出了院子。

陸郡關上門,剛才動了那麼一下下,她感覺自已的腦袋快要裂開了。

視線在屋子裡找了一圈,看到牆上用麻繩掛了一面方方正正的鏡子,她扶著腦袋走了過去。

鏡子裡的女孩子跟自已有五六分像,齊劉海,鵝蛋臉,眼睛藏在厚厚的劉海下面,看上去也就十幾歲的樣子,但她整個人瘦瘦小小的,膚色蠟黃,頭髮枯燥,雙眼無神,陸郡伸手把劉海撩起露出額頭,再眨眨眼,那雙眼睛開始變得有了光亮,有了神采。

整張臉都變得靈動起來。長的還不錯。

嗯,這樣才像話嘛。

陸郡轉身又躺了回去。

硬板床上就鋪了薄薄一層褥子,很冷,很硬,硌得腰疼胯疼。陸郡挪一挪,不由得嘆口氣。

可真是,自已辛辛苦苦創業守業,還沒等享福呢,胰腺癌晚期,車禍死了。

不知道哪裡來的機緣,又來一輩子,結果開局就是地獄,無他,腦子裡湧出來的記憶裡有這個叫陸俊的女孩子上輩子發生的所有大事,那可真的是老慘了。

原身陸俊,上輩子在初二剛開學遇到禽獸老師,課後輔導的時候差點被侵犯,歷來不會反抗的她也只敢哭著掙脫開跑掉。

結果頭髮凌亂衣衫不整哭著跑出去的樣子被同學看到,於是風言風語從學校流傳到全村。

事情傳到陸俊自已的耳朵裡,這傻姑娘直接撞牆以死明志,結果沒死成,活了下來。

活著還不如死了呢,名聲壞了,學也上不下去。

在外面被指指點點,回到家還要被爹媽爺爺奶奶指責打罵,被弟弟妹妹嫌棄,於是只得進廠打工。

每個月掙個百來塊工資,幾乎全部上交給家裡。後來在廠子裡認識了一個男人,花言巧語騙了她的身子,結婚後才發現丈夫是個爛賭鬼,抽菸喝酒賭博打老婆是日常四件頂重要的事情。

陸俊婚前掙的錢全給了親媽張梅霞,結婚後掙的錢大部分補貼了爛鬼丈夫和婆家。又因為婆家要個兒子,連打了三次胎。

第四次好不容易懷了個兒子,她白天得上班掙錢,下班要做飯洗衣服幹家務,還要經常挨頓不明原因的打,鼻青臉腫是常態,更甚的是鼻骨肋骨骨折。

後來爛鬼丈夫賭博輸的還不起了,於是把孕晚期的她抵了債。因為據說懷孕的女人被叫轉運珠,上了會轉好運。

可憐孕八個多月的她被人按著強要,結果當場難產大出血,一屍兩命。

慘死後被婆家怨孃家罵,最後被配了冥婚。死後掙了她人生中最後一次的錢,而後被兩家一平分,她卻連個牌位都沒有。

陸郡消化完她的上輩子,簡直要吐血。

她為什麼會穿越到陸俊身上,陸郡自已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她就不是糾結的人,不過眼下,她甦醒的時間,正好是風言風語最旺盛的時候,陸俊上輩子所有悲劇的起點。

但既然這個身體是她陸郡,那這個事情,可就是不一樣的處理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