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

“張梅霞!”

陸鐵牛和蔡村長同時呵斥。

“你嘴上有個把門的沒?”

蔡村長恨鐵不成鋼:

“我來之前還打算說和說和,現在看,難怪孩子一門心思想著出去打工掙錢!”

他頓了頓,對著臉色發紅發青的張梅霞和擰著眉的陸鐵牛語重心長:

“孩子還想著每個月掙一百來塊的工資,寄一半回家,當報答你兩的錢。

你兩捫心自問,俊丫頭在家裡是不是裡裡外外的操持?

農活不說了,就兩個弟弟妹妹,是不是都在她背上背大的?帶珍丫頭的時候她才多大,四五歲!她……”

“蔡爺爺,”

陸郡打斷老人的回憶:

“我爹媽要一萬塊,我掙不到,我也覺得我沒花那麼多錢,別說弟弟妹妹了,就說張春花,他們給她花的錢都比給我花的多。

咱們也不說那些有的沒的了,我就願意還2000塊,同意的話就籤斷親書。以後每個月我發了工資就打錢回來,不然我學也不上了,我出去打工,錢也一分都不會寄回來!”

“5000!”張梅霞脫口而出,陸鐵牛在旁邊拉她,她語速極快,一點氣口都沒給他留:

“就5000,生你養你一場,把你好生生養到16歲,你白眼狼沒有心,鬧出醜事說你兩句就要斷絕關係,還讓我們一家成村子裡的笑話,這些錢都是你該的!”

“行!”陸郡點點頭,5000買個自由身,沒有拖累,沒有極品家人,沒有吸血鬼的自由身,是在她預算之內的。

她扭頭出去,沒一分鐘,拿了斷親書進來。

一式兩份,甲方乙方和見證人,一條一條內容寫的清清楚楚。

蔡村長捻了一下胡碴,這丫頭真是狠。

這明顯是有備而來啊,一條條一句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堵住了所有退路,陸家兩口子一旦簽了,就真的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他剛想要提醒一句,希望他們倆能慎重,但抬眼就看到張梅霞嘴角止不住的笑,還有陸鐵牛明顯緩和下來的神色,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有他們後悔的時候。

張梅霞看著紙上寫的5000,心裡樂開了花,要不是顧及陸郡還在旁邊,估計能笑出聲來。

2000塊在農村可以起一座非常好的房子了!有這5000,能供貴寶讀個大學,再把家裡翻修一下,以後好給貴寶說媳婦。

陸鐵牛心裡有點五味雜陳,他是真的沒想到,大丫頭這麼有決心。

他神色複雜地看著陸郡,難得說了句軟話:“在外面要注意安全,照顧好自已。”

陸郡沒搭理他。

這個節骨眼了,示弱?

是想用親情再綁架她一下?

好喚起她對親情的渴望,再讓她心懷愧疚,以便有個退路,以後看她過的好了,繼續攀上來吸她血?

抱歉,她沒有道德那玩意兒。

陸郡拿著簽好字的斷親書,心裡鬆了一口氣,臉上裝出難過的樣子:

“蔡爺爺,今天辛苦你了,也麻煩你了。我打算去羊城,聽說那邊一個月掙的多,這樣也能早點還完這5000塊錢。所以得麻煩你幫忙開個證明,我得去辦個身份證。”

蔡村長嗯了一聲,拍拍褲子站起來:“這事好辦,我給你開,你明天下山,去縣裡派出所去辦就行。”

這些年陸續外出打工的人不少,開個身份證的證明啥的他都很熟了。

“謝謝蔡爺爺。”

陸郡很真誠地道謝,要不是有這位老大爺,她不知道還要跟陸家夫妻扯皮多久。

“既然關係斷了,那我今天就走,不過在走之前,得先跟你們借點錢。”陸郡笑了笑:“我得買車票……”

“沒錢!”張梅霞翻個白眼:“你不是有能耐嗎?自已去別處借去,別伸手跟我要啊,說好了,你一發工資就得打一半回來,別一出去連個影子都沒了。”

戶口還在她手上,錢還不完戶口不給轉,她才不擔心。

“放心,我不會食言!”陸郡輕蔑地看了張梅霞一眼。

果然跟她想的一模一樣。

“丫頭,爺爺這裡有。”

蔡爺爺摸了摸身上,摸出三張十塊錢:“給你,多了也沒有,你拿著買車票。”

等她出門時,陸貴寶終於反應了過來,哭著跑出來喊大姐:“嗚嗚,大姐你去哪裡?大姐你不要我了嗎?大姐你帶我一起走啊,嗚嗚嗚大姐!”

陸郡神色複雜地看了眼陸貴寶,在陸俊的人生裡,他也是她親情的唯一一抹溫暖,但最後,他也沒能逃脫世俗偏見和父母教唆,親手把陸俊的屍身送到冥婚的腦癱家……

想到這,她覺得自已真是有病。

都說了那是陸俊的人生,不是她的!

瞎代入個球!

她面無表情走出了陸家院子,頭也不回。

夕陽西下。

村子裡炊煙裊裊,時不時有狗吠聲。

陸郡拿到介紹信和蓋了公章的說明,謝絕了蔡村長讓人送她的好意,一個人拎著幾件換洗衣服和幾本課本,離開了拗山村。

她憑藉著記憶往村口走去,拗山村在山頂,一路下坡走到山腳,差不多要一個多小時時間。

到了山腳再去縣城,純走路還得花一個多小時。

一想到要走三個小時路,陸郡頭有點大。

摸了摸空空的肚皮,只有等晚上到縣城了再找吃的了。

她今天得先找個小旅館住,明天去辦身份證,拿到身份證以後坐車去市裡,然後再買車票南下……

好懷念現代化普及到農村的時代啊!

好懷念有手機有網路的時代啊!

三個小時呢!乾巴著走路,挺無聊的。

正想著,迎面而來兩個人。

“陸俊!”個頭小一點的圓圓臉女孩子驚訝地喊住她:“你幹嘛去啊?”

她盯著陸郡手裡的蛇皮袋子看了又看,突然呀了一聲,捂著嘴:

“你怎麼一個人拿著包袱呀?出什麼事了嗎?不會是被趕出家了吧?”

她身邊高個子女孩扯了扯她袖子:“咱回吧,太晚了,跟這種人有什麼好說的?”

哦,原來是張春花和李軍霞啊!

妥了。

老天真是有眼,臨走,仇人全都送到眼前了。

這不做點啥,說不過去呀是不是?

陸郡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