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沒有為軍人醫治過,你也不是第一個,更不是頭一個吵著要提前出院的,但我的回答一律是不可以。”

越清淺深思熟慮,她深知不能讓張雪喬輕率地離開,她必須為張雪喬的生命負責。

張雪喬本以為越清淺與她心靈相通,同為女子,卻不受世俗束縛,胸懷壯志,志在千里。然而,眼前這緊急關頭,她為何就不能理解自已的心情呢?

“清淺,你可知道北狄的可怕?”張雪喬的語氣中透露出深深的恨意,柳眉緊鎖,似乎揹負著沉重的仇恨。

“他們肆意擄掠婦女,殘忍屠殺我龍澤國子民,更殺害了我的戰友與兄長。我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你打算拄著柺杖上戰場,還是坐著輪椅衝鋒陷陣?”

越清淺靜靜地聽完張雪喬的敘述,最終提出了一個極為現實的問題。

張雪喬低頭看了看自已還纏著繃帶、打著石膏的雙腿,心中一陣懊悔。

“可恨!我怎會如此無用!”她一拳狠狠地砸在桌面上,眼中閃爍著不甘的光芒。

“雪喬,你本性善良,熱愛國家,珍視戰友,心繫人民。但戰場它充滿了危險、血腥與死亡。你此刻身體虛弱,我絕不希望你再受傷害。請在此安心養傷,勿再胡思亂想。軍隊離了你,依然能夠奮勇殺敵。”

越清淺輕聲勸她,張雪喬卻默然不語。

她心中紛亂如麻。她渴望復仇,渴望上戰場殺敵,但越清淺的話卻讓她猶豫不決。

經過長時間的沉默與沉思,張雪喬終於嘆息一聲,頹然站立。她的目光似是在注視著越清淺,又似是在探尋著內心的深淵,低聲自語:

“回想起那次御龍關一戰,我們中了圈套,我率領的先鋒部隊幾乎全軍覆沒,我自已也身負重傷,雙腿不幸致殘。那一刻,我深知御龍關已岌岌可危,難以守住。而今日清晨,當我聽聞北狄再次進犯,且逃難之人皆是來自燕州,我心中便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怕是御龍關已然失守,敵人兵臨燕州城下,那裡正是我父親堅守的陣地。他已是年過花甲,白髮蒼蒼,如今卻不得不再次披甲出征,他唯一的兒子已經不在了,女兒也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卻還要為國家和家族的榮譽而戰。每每想到這些,我心中便充滿了無盡的擔憂和痛苦……”

越清淺靜靜聆聽,內心的痛苦如同波濤般洶湧,眼眶不禁微微溼潤。然而,她依舊堅定地開口:

“雪喬,現在是你雙腿恢復的關鍵時刻,你不能衝動,不要再想著去戰場了,若是出現什麼意外你不死也會殘疾終生。”

說到這裡,她稍頓片刻,繼續說道:

“你或許可以考慮給你的父親寫封信,告知他你還活著的訊息,他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張雪喬一聽此言,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此法確實可行,可是如今燕州一帶戰火連天,又有誰能為我送信呢?”

“在下願順路為姑娘送達。”

熟悉的溫和男聲響起,只見潘公子身後跟著三五人走進了後院。

越清淺與張雪喬對視一眼,待潘公子走近,越清淺才輕聲問道:

“潘公子,您這是要前往燕州嗎?”

潘公子笑道:

“是的,我有些急事需要親自去一趟。對了,那位病人也需要與我一道,不知他是否方便坐車?”

越清淺搖了搖頭,解釋道:

“他尚未完全康復,仍需繼續用藥,此時不宜移動。”

潘公子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既如此,那便讓他繼續在這裡休養吧。我會留下些人手來照顧他。”

這時,越清淺略顯擔憂地問道:

“聽聞北狄入侵,燕州正亂成一團,您這個時候過去,會不會太危險了?”

潘公子正色回答:

“哦,我在那邊有幾個莊子,有些租子還沒收上來。現在戰事將起,我怕去晚了收不到租子了。”

越清淺聞言,心中不禁感到驚訝。為了收租子,潘公子竟然願意冒如此大的風險前往戰亂之地。不過,想到他身邊似乎還有不少人手,她心中的擔憂也稍微減輕了些。

“對了,潘公子,我一直想問您,您身邊的那些人……”

越清淺還未說完,潘公子便介面道:

“當我遇到一些拒不交租的人一般也會使用一些武力。”

越清淺聞言,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幾下,難以置信地問道:“所以,他們都是打手嗎?”

潘公子微笑著點了點頭,坦然承認:“正是如此。”

一旁的張雪喬聽到這番對話,遭受了雷擊一般,咳嗽聲連連響起,猶如患上十級肺癆。

越清淺也愈發覺得潘公子很可怕了。初見時,他給人的印象還像個溫文爾雅的高階知識分子,可如今卻越來越像是個黑社會老大了。

“對了,其實我這趟來是特意為你引薦幾位人才。”潘公子轉身,指著身後一位三十出頭的男子介紹道:

“這位是劉掌櫃,他曾在西城經營藥鋪,經驗豐富。隨行的還有兩位夥計以及兩位醫術高超的大夫。我考慮到素問堂如今生意興隆,人手難免緊張,便想著為你分擔些壓力。”

“真是雪中送炭!”越清淺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劉某見過東家。”劉掌櫃見越清淺對他們頗為滿意,便恭敬地稱呼了一聲,身後的兩個夥計也緊隨其後。

“這位是曲大夫,擅長外傷與正骨之術;這位是薛大夫,對婦兒之疾尤為精通。”潘公子繼續介紹。

“兩位大夫,幸會幸會。”越清淺向兩位大夫致以敬意。

“越大夫客氣了。”

正當眾人交談之際,夏焱急匆匆地走進院子,看到越清淺便遠遠喊道:“越清淺,快!素問堂來了個急診,有個婦人即將臨產!”

聽聞此言,越清淺面色一變,立刻看向薛大夫。薛大夫也是一臉凝重,說道:“越大夫,情況緊急,我們趕緊去看看吧!”

說著越清淺急匆匆的往院門口走去與夏焱共赴素問堂,而劉掌櫃等人則是緊隨其後,只留下潘公子與張雪喬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