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羨還是被罰了。

原本他還不以為意。不就是抄書,他從來不缺幫忙抄書的人。誰知這次,聶懷桑道:“魏兄,我愛莫能助了,你自已慢慢熬吧。”

魏無羨問:“怎麼?”

聶懷桑道:“老……藍老先生說了,這次《上議篇》和《禮則篇》一起抄。”

“他還說了,受罰期間,不許旁人和你廝混,不許幫你代抄。”

《禮則篇》乃是藍氏家訓十二篇裡最繁冗的一篇,引經據典又臭又長,生僻字還奇多,抄一遍了無生趣,抄十遍即可立地飛昇。

魏無羨奇道:“代不代抄,他怎知道,難道他還能叫人盯我不成。”

江澄:“正是如此。”

“……”

魏無羨道:“你說什麼?”

江澄面無表情:“他讓你每日不得外出,去藍家的藏書閣抄,順便面壁思過一個月。自然會有人盯著你,”又回頭看他,“至於是誰,不用我多說了吧?”

三人行至廊前。

聶懷桑忽然道:“魏兄江兄,這不是江宗主嗎?”又頓一下,“還有,劉姑娘?”

江魏二人同時望去,便看見江宗主遞給劉亞子什麼東西。

他們相視一望,清心鈴。

雲夢江氏清心鈴,為銀質鏤空,雕有九瓣蓮花紋,細繩繫於腰間,下墜玉珠淡紫流蘇。當身體移動時,清心鈴會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使人清心,且非江氏弟子不得擁有,故而云夢江氏之人所到之處,鈴音不斷。

不但江魏二人驚訝,劉亞子更是如此。

“江宗主?”劉亞子抬頭疑惑地望著江楓眠。

“不必如此生疏,紫苑和你母親乃舊相識。”江楓眠笑著看她。

“那我喊您江叔叔?”劉亞子道。

江楓眠輕點頭,道:“姑蘇聽學之後,你可能需要在雲夢待上一段時日。”

“所以我爹真的打算把我丟在外面?!”劉亞子驚呆,立馬又意識到面前人是誰。

“抱歉江叔叔,我實在是有些驚訝。”她原以為這只是他爹的玩笑話,若是要管教她,姑蘇便足以,若是去雲夢,她只會更撒歡,她爹不可能不清楚。

她爹不可能不清楚她,也不可能不清楚雲夢。

江楓眠輕輕搖了搖頭,“靜淵君因為有事,才叫我將你接去雲夢一段時日。”

劉亞子皺眉,“他何不將我送去祖父處?”忽然又想起久久未回的傳音符,“莫不是敷淺原出事了!”

“靜淵君告訴我,一切安好,”江楓眠輕聲說,“莫要擔心,他只是有事要做。”

“那我……”娘呢?

劉亞子看見魏無羨和江澄二人靠近,而聶懷桑在遠遠看著。

江宗主自然也發現了,朝他們招手點頭。

江澄魏無羨二人上前揖禮,江澄道:“阿爹,劉姑娘是要來雲夢嗎?”

“顯而易見!”魏無羨搭上他的肩頭,“我就說我們定能做朋友!”

江澄忍住白他一眼的衝動。

朋友,做什麼朋友?什麼時候說的?她怎麼不知道?

罷了,並不重要。

“江叔叔,我能問問,我需要在雲夢待上多久呢?”劉亞子心裡不太安寧,她直覺哪裡不對。

“劉姑娘不必慌張,靜淵君此時應當在東瀛。”

劉亞子睜大雙眼,東瀛?去那作甚?

“只是所為何事,我便不知了。”

劉亞子不明白,但知道他爹沒事兒,便放下心了。

江楓眠還有要事,簡單的告訴江澄魏無羨二人,劉亞子聽學後同他們一併回蓮花塢,便離開了。

劉亞子剛繫上清心鈴,抬頭就看見江楓眠離去的背影。想起在書中聽學時,江楓眠總是很快出現,又很快離去,突然很好奇江楓眠每次都在忙什麼,怎麼連親生兒子都不關心。

她又咬唇,搞不懂,夫妻二人都死倔,一個不說,一個瞎猜;一想到書裡的江澄,她又要流淚,連忙搖頭,企圖將腦子裡的紫色身影晃出去。

然而腦子裡的還沒晃出去,眼裡又印入一道紫色身影。她抬頭去看,啪——

一顆淚珠從眼角滑落,暈溼一小塊衣領。劉亞子驚呆了,這眼淚怎麼說掉就掉!她趕緊低頭拭乾眼角,該死,怎麼就剛好在江澄面前哭了。

江澄有些手足無措,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淚珠打亂陣腳。

“劉,劉姑娘,”江澄道,“不必太憂心,靜淵君定不會丟下你。”

江澄顯然沒有聽見她和江楓眠的對話,他還以為她是想家。

“我只是被沙迷了眼,沒事。”劉亞子抬頭對他笑道。

魏無羨對江澄一個勾肩,“亞子妹妹,來了雲夢,你定不會再想回去的。是遊船划水還是摘蓮蓬打山雞,你想玩什麼我們帶你玩什麼!定要叫你樂不思蜀!”

“還有師姐,他阿姐,熬的蓮藕排骨湯,天底下最好喝的湯!”魏無羨指指江澄。

江澄感覺自已差點被她的明眸皓齒迷了眼,一聽見魏無羨的話,下意識開口:“你當是人人都同你一樣不正經。”

劉亞子有些汗顏,有些違心地說,“哈哈,對啊,我不太愛玩呢。”心虛的表情一眼就能讓人看穿。

她又趕緊趁魏無羨準備開口前道:“不過這蓮藕排骨湯倒是很想嚐嚐!”

真的很想嚐嚐,充滿愛的,還有點辣味的,蓮藕排骨湯。

想著,連眼睛都亮了一個度。

魏無羨的抄書故事已經開始好一陣,三人也變的熟絡。不過劉亞子覺得,自已大概和魏無羨更熟一些,無他,劉亞子現在還覺得丟人,而且她心中的情緒太多,面對一個真實的江澄,她總是會有些手足無措。

規訓石一角。

有道玄青色身影,鬼鬼祟祟,躡手躡腳,為了更加悄無聲息,她甚至貼上了遁形符,這個符她現在還畫不出來,全是從祖父那順的,總共不剩幾張。

藍啟仁大概沒有料到,除了魏無羨,還會有一個不省心的漏網之魚。

當劉亞子到達綵衣鎮的時候,遁形符也恰好失效。天知道在她在姑蘇吃的是什麼,一下山就直衝飯店,顧頭不顧尾地,點了一桌菜。等到發現吃不下的時候,懊悔不已。

要不,打包?

忽然想起阿爹說的話,家丁和婢女都在山下。

一說便做,她讓飯店夥計打包,送去阿爹提到的地址。自已則打算繼續在綵衣鎮逛逛,邊逛邊感嘆:不愧是姑蘇,江南水鄉,青石板路,粉牆瓦黛,風景如畫,小橋流水。

水?

這幾日藍老頭去清河赴清談盛會,她也樂得自在。原本打算出來玩,但她爹不知何時有的千里眼順風耳,竟然叫人看著她在姑蘇溫習,她學的又不差,按捺不住,她可一點不願坐著學。

只是,她悠閒地坐在船頭,手抵著腦袋,靠在椅背,望著水中倒影。她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半天都沒想起來。

算了,劉亞子拍拍手。準備返航,順便看看她爹給她準備了什麼。

然而一抬頭,就對上了不遠處眾人驚愕的雙眼。

魏無羨一行人剛滅了一批水鬼,又跟著湖水中的黑影過來,藍湛剛把一件衣服挑上船板,魏無羨正笑得險些一頭載進河裡時,忽然餘光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眾人相顧無言。

魏無羨驚喜,“你竟在這!你膽子大!敢不聽你爹的話。”

藍忘機只掃一眼,又繼續察看避塵劍尖有何異樣。

江澄面色不虞,似乎是覺得劉亞子同魏無羨玩多了,變得近墨者黑。

不知不覺,眾人的船隻已經漂至碧靈湖中心。湖水顏色極深,墨綠墨綠。劉亞子此刻臉色蒼白,她想起來她忘記什麼了。藍忘機微微抬頭,道:“現在立刻回去。”

藍曦臣道:“為何?”

劉亞子顫聲:“水行淵。”

真的要命,這幾日知道自已是穿書,太過興奮,衝昏了頭腦。忘記了溫氏,而接下來只會越來越難,被燒山的藍氏,被血洗的雲夢……而她現在還不會御劍。

話音剛落,所有人感覺船身一沉。

突然她反應過來,船伕!綵衣鎮的船伕不可能不知道這一帶最近頻發水禍,他卻半句未曾提及。

還沒等她來的及拔劍回頭,就感受到一陣猛力和幾聲驚呼,落水前一刻,她看見船伕御劍而起,她好像看見了一抹紅。

溫氏……

劉亞子只覺得水一股一股往胸腔裡灌,手裡的劍不停震顫。

落水的不止劉亞子,還有蘇涉。

江澄在聽見“水行淵”三字時就準備上前將她抓住,卻還是慢船伕一步,魏無羨見狀起身就追。

他頭也不顧的就準備往下栽去撈她,卻發現水面漆黑,瞧不見任何活物。

碧靈湖的湖水已經不是墨綠色了,而是接近黑色。尤其是接近湖中心的地方,四周不知不覺生出了一個巨大漩渦,十幾只船都順著漩渦正在打轉,邊轉邊往下沉,就像要被一隻黑色的巨嘴吸下去!

然而劉亞子還在這漩渦裡,藍曦臣面色嚴肅:“我通知叔父,你不能輕易下去。”

魏無羨已經摺返,對江澄大喊:“我下去救她,你通知江宗主!”說罷便往下衝去。

水面形勢極其複雜,他根本找不出劉亞子在哪,又瞟見站在船板上半個身子都被水淹沒的蘇涉。他的劍早已沉入湖底,此刻根本無法御劍逃離,魏無羨轉頭去將蘇涉拉住。

從碧靈湖裡傳來的吸力越來越大,魏無羨的劍勝在輕靈奇巧,但恰好弱在力量不足,幾乎生生被壓到了逼近湖面的低空。他一邊穩住身體,一邊用雙手抓住蘇涉,喊道:“誰來搭把手!再拉不上來,我就要放手了!”

江澄盯著魏無羨,“你又做什麼!”

他欲往下衝卻被制止。

江澄怒而轉頭似要說什麼,藍曦臣卻搖搖頭,讓他往湖面看去。

一道微不可及的的金色劍氣從幾乎墨黑的湖水裡破出,接著一把寬大厚重的劍衝出來,上面掛著一道玄青色身影。當這把劍完全破出水面時,才發現它的劍氣是玄青色,那微不可及的金色只是纏繞在玄青色的周圍。

江澄看見劍身上的少女,她的臉色蒼白到透明。

魏無羨被藍湛提著後領,三人一劍,他們在湖中穩穩地升高、升高。

江澄看見少女蒼白的臉後,又看見藍湛在湖中拎著魏無羨蘇涉二人穩步升高,心緒紛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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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話寫不完,寫這裡:

ps:不知道我的江澄人設崩沒崩啊,哭\/(ㄒoㄒ)\/。

我理解的江澄:蓮花塢被滅以前,他也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只不過有些要強,有些距離,急於證明自已但又好面子,其實也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少年。

蓮花塢被滅以後,他就變得更加偏執,倔強,阿姐和魏無羨就成了他最重要的兩個人,在生活沒有安定之前,絕對不會相信別人的人。

在魏無羨保溫寧、阿姐去世後,就變得更加瘋癲,尤其是為魏無羨也去世之後,他的所有情緒已經失去了發洩口,他把年少的自已憋死在了心裡。

我不想讓少年江澄變成那樣,一點也不,這也是為什麼女主和他們幾乎同齡,我想要從小改變江澄,但是原著對於少年江澄描述的又太少太少,我只能去寫我心裡的少年江澄,但又不停的嘗試融合原著的江澄,以至於我覺得越來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