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落在別人耳朵裡,或許沒什麼,但英歌聽出了,裡面的不尋常。走路而已,哪來那麼多稀裡糊塗。

眼瞅著立夏和莫大叔都出了事,英歌和洛洛乾脆打算多留幾天,等二人情況好轉一點,再離開也不遲。

立夏聽了這話,滿臉笑意,她很喜歡英歌和洛洛這兩個小姐妹。

平時雖然也有玩伴,不過也不能天天相處這麼久。山裡的孩子早當家,每天裡裡外外的都是活。

這天飯桌上,立夏和阿爹起了爭執。原來明天是立夏阿孃的忌日,莫大叔想去祭拜,立夏卻不同意。

“阿爹,您每年都去,可是今年不一樣,您腿腳不方便。等你傷好了再去,再說,阿孃也不會怪你的”

立夏的態度很堅決,莫大叔望著女兒的眼睛,最終沒有再說什麼。

原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麼風平浪靜的過去了。怎料,在立夏阿孃忌日的晚上,莫大叔卻不見了。

立夏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阿爹不聽自已的勸告,晚上偷偷去祭拜阿孃了”

火急火燎地,就要去把阿爹找回來。英歌無奈地搖著頭,這父女兩個人,真是一個牛脾氣。

立夏也不聽英歌和洛洛的勸,大晚上的,堅持要上山。英歌和洛洛只好一左一右,饞著她走路。

晚上的山路並不好走“立夏姐,你阿爹和阿孃一定很恩愛吧,莫大叔即使腿腳受傷了,仍然堅持要去祭拜你阿孃”

立夏搖搖頭“我阿爹很少提起我阿孃,只有我阿孃的忌日,他每一年都一定要去祭拜”

洛洛訕訕開口“說不定是,因為擔心你,太過思念你阿孃了,所以很少提及”

幾人說著話,這條路似乎走的也有勁了。晚上的山林,黑漆漆的,一眼望過去,就見到半山腰的平地上,冒起了火光。

三人走的近了,就聽到莫大叔嘴裡在唸叨著什麼“細妹,女兒大了,她過的很好。只是前幾天替我請大夫的路上,摔了一跤,不過,並無大礙,很快就好了……”

莫大叔嘴裡嘮嘮叨叨的,此刻的他一改往日的沉默,絮絮叨叨的說著,就像在和立夏娘聊天,英歌三人站在後面,一時不忍開口。

再等等吧,來都來了,就讓莫大叔完成自已的心願也好,他一個人帶著女兒,心裡一定也有很多苦。

“細妹,你不要怪我心狠,當初如果你不死,我們一家三口可能都得死。立夏也長大了,再陪她幾年,我就來和你請罪了”

莫大叔說完,收拾好東西,轉過身,就對上了三雙被震驚到的眼睛。

“阿爹,您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您不是說,我阿孃是生病死的嗎?”

立夏呆呆地開口,她怎麼也想不到,今晚會聽到,阿爹說出這樣的話。

到底阿孃是怎麼死的,難道是阿爹害的,什麼叫阿孃不死,我們一家三口都得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立夏覺得自已腦袋都要炸了,不知不覺間,眼淚流了一臉。

莫大叔,望著痛苦的女兒,滿臉自責,眼見事情瞞不住了,才緩緩道出了真相。

當年,立夏剛滿一歲,還是個蹣跚學步的小孩,她和阿爹阿孃在一起,日子雖過的清貧,倒也安樂。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這年夏天,村寨裡爆發了瘟疫,染病的人,先是高燒不退,劇烈頭痛,漸漸的渾身無力,最後咳血而死。

那時候,村裡的大夫都束手無策,將情況上報以後。人們得到的不是救贖,而是毀滅。

想象中的救援並沒有出現,而是出現全副武裝的軍隊,封鎖了村寨,想讓全村人都自生自滅。

那時候,所有人都被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下,立夏還小,三個人關閉門窗,縮在家裡,不知道希望何時會來。

後來眼見著家裡存糧一天天沒了,立夏阿爹坐不住了,想出去想想辦法,總不能讓一家人都餓死在這裡。

立夏阿孃拉住他,死活不讓他出門,因為她知道,誰出去了,都沒有活路。

那天晚上,她自已偷偷開啟門,出去了。第二天立夏爹看到桌子上的食物時,就感覺不好。

可是立夏阿孃早把自已鎖在房間裡,不出來了。沒有人知道,那天晚上,立夏阿孃是從哪裡找到食物的。

後來立夏阿孃也出現了症狀,等她咳嗽不止時,便再也受不了這種折磨了。

她倒在地上,嘴角都是血,哭著求立夏阿爹幫幫她,幫她解脫。

他是最好的獵人,卻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槍口會對準自已的愛人。

戲劇性的一幕是,在立夏阿孃死後的第二天,那群士兵突然開啟了封鎖,有很多穿著奇怪白衣服的人,跑來跑去。

大家都興奮地喊著“得救了,我們得救了”歡呼雀躍,只有立夏阿爹抱著小小的立夏,帶著立夏阿孃的骨灰,一言不發地穿過熱鬧的人群,走到山林。

莫大叔說完,這個沉默的漢子,眼角也流下了熱淚。立夏撲上去,抱著阿爹,他這麼多年,心裡得有多苦。

英歌和洛洛望著父女抱頭痛哭的一幕,內心百感交集。人生啊,有時候就是這麼無力。

這時,琉璃鐲光芒流動,英歌察覺到了,默唸法訣,有一團模模糊糊的影子,漸漸出現。

立夏也感覺到了,抬起頭,眼神有點迷茫“英歌,怎麼回事?”

那影子開口了“陰使大人,之前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你是立夏阿孃吧?”英歌開口,影子緩緩點點頭。

“英歌,你在和誰說話?”

“我之前隱瞞了身份,其實我們能看見一些,你們看不到的東西,現在立夏阿孃就在你們面前”

“細妹,細妹,你真的在這裡嗎?當年都是我對不起你,如果我沒有下手,再多堅持一天,你就得救了,我們一家三口又能在一起了”

命運總是在捉弄著世上的可憐人,“這麼多年,我一直在你和女兒身邊,我知道你心裡的痛苦,知道你的不容易,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洛洛在一旁重複著立夏阿孃的話。絡腮鬍子的漢子聽完,已經滿臉淚水。這麼多年,心理的折磨,早就壓垮了他。

立夏阿孃的身影越來越薄,她已經堅持了太久,此刻無力再撐了。

英歌見狀,立即默唸法訣,用琉璃鐲光芒穩住其身形,只見那影子縮成了一點,飛入了立夏的骨頭項鍊中,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