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德仁心裡著實有些忐忑,但是看看身邊大小順神態淡然,就責怪自已怎麼這麼沒用,試著把膽子壯了一些。

離紅燈籠飯店還有幾丈遠,就有兩個打扮得和老四衣兜裡的畫差不多的狐媚女人一扭一扭走過來,其中一個年齡大一點的女人嬌滴滴地說:“謝老闆啊,謝老闆,想死小妹了,這麼久沒見您了,像隔了好多個秋天呢。”老四心想:“看年齡,這兩個女人比大順大呀,怎麼還自已稱自已小妹?”大順笑哈哈地說:“哈哈,我也怪想你啊,翠姐,你看,我不是來了嗎?”大順抬手捏捏翠姐的下巴,又摸摸另一個女人的臉,說:“老妹,新來的,沒見過你啊。”翠姐說:“這是小紅,今年才來的。小紅,見過謝老闆。”小紅說:“見過謝老闆。”翠姐望著大順背後的老四德仁和小順,說:“這兩位面生呢?”大順說:“這位是小順,這位是我兄弟老四,大名德仁,人家進過學堂拜過孔夫子念過書的。”翠姐笑著說:“怪不得一身的書卷氣呢,斯斯文文,白白淨淨,好靚仔啊。肯定是搶手貨啊。哈哈哈,不要便宜了姊妹,我搶先。”說著她就過去抱老四,老四想不到這樣,嚇了一跳,臉紅耳赤,忙推開翠姐。大順說:“翠姐,不急啊。”他忙轉身抱住翠姐的肩膀,挾著她往店裡走。小紅也拉著小順的手走向店裡。老四慢慢地跟著。

翠姐和小紅帶大順小順進了店,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大順小順大模大樣地走進店裡,大模大樣地找了一張桌子坐下。這時小順發現少了一個人,就說:“老四呢?老四沒有進來?”大順不耐煩說:“哎呀,這個老四。小順,走,把老四拉進來。”兩人就走了出去,見老四站在門口,東張西望,猶豫不決。大順小順不管他這麼多,下了臺階,一人一邊,抓住老四的胳膊,就往店裡拖。老四被迫走了上臺階,但他嘴裡說:“不好吧,不好吧,咱們還是回去吧!”大順說:“回個屁了!”老四說:“不怕家裡人笑話咱?”小順說:“回去?上到排就被人家笑話!”老四說:“怎麼會呢?怎麼會呢?”大順說:“沒膽色的排工,不被笑話?”老四說:“為什麼他們不來?”大順說:“他們都有家有老婆孩子了,整個排上,就咱仨沒有家沒老婆孩子,是不是?你看你父親是不是也在排上?為什麼不攔你上岸?”小順說:“你父親沒成親時,那才有名呢!誰不知道哪個不曉!不信,你回去問問其他排工?”老四想一想,也是啊,他的心也就平了起來,不再那麼扭捏,走進了店裡。回來時,剛剛坐的那桌給別人佔了,三人只好找另外一張桌子了。

三人坐下來。大順從口袋裡掏出一把葫蘆瓜子,一邊嗑一邊問:“老四,你身上有多少錢?”老四想了想,說:“一個大洋加十個毫子。”本來老四想說是兩個大洋十八個毫子,但他聽娘說過,出門在外,一定要留一手後路,例如錢,一定要留些急時用。

“你有多少錢?”大順又問小順。小順囁嚅了一陣,說:“我有二十個毫子。”大順說:“這麼少呀?”又說,“也罷,小順你父親身體有病,要吃藥。好吧,老四,你那個大洋就留著,只出十八個毫子,我也出十八個,小順只有二十個毫子,那就出十四個吧。那一共咱就有五十個毫子了。咱們又不在店裡過夜,這些錢還是挺富裕的。”他抬頭大聲喊:“小二,來,點菜。”

一個夥計跑了過來,堆著笑臉說:“謝老闆,點菜,點菜。”

大順算著價錢點了一壺白酒,幾個青菜,和一碟牛肉一碗大團肉。老四說:“吃這麼好呀。大順。”大順說:“咱們辛辛苦苦掙的錢,不吃好一點,那不虧待了自已。”老四說:“家裡的伙食都沒有這麼好呀,大順,我看你父親和你娘,天天吃酸菜、蘿蔔乾和芥菜啊。”大順說:“家裡是家裡,出門在外,就要風光一下,不要給旁人看不起。”

“嘿嘿嘿……”旁邊傳來怪笑,笑聲中好像夾著滿是刺,“嘿嘿嘿,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打腫臉來充胖子,可笑可笑。謝家怎麼就出這種敗家子呢?”

“……”大順小順老四轉頭看過去,旁邊桌子坐著四個人,個個牛高馬大,三個穿著對襟裝的:一個長臉,牙齒有些爆出來,一個圓頭圓臉,連鼻子也圓,一個絡腮鬍子,鼻子很大,眼睛也很大,一臉兇相。另一個穿中山裝,像模像樣的,似乎有點斯文,但大順他們知道,這種人更加陰險。大順要發作,小順死死按住他的手,用勁使眼色。大順按下氣來,剛上一盤菜,他夾菜狠狠嚼著,悶聲喝酒,吃著吃著,大順突然笑了一下,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老四琢磨著,大順和旁邊桌的人認識,可能有過節,但是不敢問,也低頭喝了一口酒,夾菜吃,外面的菜餚果然和家裡的不一樣。雖然沒有家裡的菜醇厚、香,但有一股撩撥人的味道,顏色、擺盤、刀工、配料等就五花八門,說香也行,說刺激也行,新奇也行,可以說比不上家裡的味道,但卻更讓人唸叨、牽掛,說不出來的感覺。

“還說他們謝家祖上是什麼文官武將呢。”旁邊桌的長臉齙牙見大順他們不吭聲,就繼續挑釁說,“呸,我看就是欺世盜名之輩。一群軟蛋,要是給我看見,打到他趴在地上跪著求饒,那一次,我就把像旁邊桌子三個軟蛋一樣的人打到叫娘叫爹,還從我褲襠下鑽過去呢,我說,韓信也鑽褲襠,你也鑽褲襠。嘿嘿嘿嘿。”旁邊桌的四個傢伙肆無忌憚地狂笑,還拿眼不時地瞟過來。

大順終於按捺不住了,一拍桌子,吼道:“朱家狗,不要以為爺怕你,來呀,劃出道來,比劃比劃。”旁邊朱家人嚯地站了起來,眼露兇光:“來呀,謝家衰仔。”老四心咚咚跳,緊張得要命,心裡想:“這下怎麼辦,出事了,出事了。”但他和大順是一方的,看見小順站起來了,再不站起來就太沒有家鄉觀念了太不夠意思了,也硬著頭皮站了起來,怒視著朱家人。這邊三人,那邊四人,對峙著,眼裡都要冒火,打群架一觸即發了。不少排工看熱鬧不怕事大,紛紛鼓譟,喊:“打呀,打呀,不敢打的是衰仔。”

正在其他桌上陪酒的翠姐聽到這邊鬧事了,忙跑了過來:“哎呦,各位老闆,不會都吃了火藥吧!翠姐給你們消消火,坐下坐下,消消火,和氣生財和氣生財。”翠姐一個一個去按在凳子上坐著。大順氣憤憤坐下,瞪著桌上的牛肉,突然想:“媽的,還有這麼多菜沒吃,不行,不吃就虧大了,吃飽再打。”他抄起筷子,夾滿就往嘴裡塞,吧唧吧唧地嚼著,兩眼卻瞪著朱家那桌。

朱家那桌也還有很多菜,小二剛剛送上來,沒動,但他們已經沒了心情吃了,氣哼哼坐在那裡,看到大順大吃大嚼,更加來氣。

大順說:“老四,小順,吃呀,不吃多可惜。”老四和小順遲疑著,拿起筷子,夾了一點,慢慢嚼。大順又抬眼對朱家說:“喂,你們也吃呀。”朱家人看大順調戲他們,更加生氣:“吃吃吃,吃你孃的屁,吃飽去見閻王。”大順說:“你媽就沒屁股。總比你們這樣餓著見閻王強。”

旁邊很多排工喊道:“又不敢打,算什麼好漢,娘們一樣。你們朱家牛高馬大,四個人,還怕打不過謝家三人,丟人丟人。”

“結賬!”朱家人喊,覺得太沒面子,“姓謝的,在門口等著,不敢來就跪下來求饒,老子放你一馬。”

“怕你呀。”大順回了一句,“你們等著吧。”

朱家人氣哼哼結賬出了店,在門口等大順他們出來。

“怎麼辦?大順”小順很心虛說,“咱們打不打得過他們?”

“大順,小順說得對呀,咱們三個人,能打得過他們嗎?他們四個人,個個像熊一樣蠻狠。”老四也表示了自已的擔心。

大順嚼了一陣牛肉,說:“小順,老四,擔心也沒用,打不過,咱們再心慌再擔心也打不過,是不是?既然打不過,咱們就想想辦法。排王經常說,遇事一定不要慌,要冷靜,什麼事都有辦法解決的。”大順果然是見多識廣的人,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吃得津津有味。老四很佩服大順,心也漸漸平穩下來,也夾菜吃飯,甚至還自已倒酒喝。

小順說:“要不我偷偷溜出去,叫上排上的兄弟們。”大順說:“不行,排上的兄弟們一上來,事情就更大了,更加下不來了。”小順心焦如焚:“那怎麼辦呀?”大順說:“吃菜喝酒,吃飽了再說。”他抬頭喊,“夥計,每人添一碗米飯。”夥計提著一桶米飯跑過來,給每人的瓷碗添了一滿碗。

“吃,吃,吃飽了再說。反正今晚不出排了。不著急。”三人就慢慢吃。

朱家人在店門外等了很久,還是沒見謝家人出來,心裡焦急,大罵:“我看謝家衰仔怕死,躲在店裡不敢出來!”四個人一起罵“衰仔,軟蛋,烏龜”盡是這些侮辱的詞語。很多排工站在旁邊看熱鬧。

大順小順老四還是慢慢吃,不理會。朱家人忍不住了,就叫那個中山裝的跑了進來:

“喂,姓謝的,快點,快點,烏龜呀,慢吞吞。爺們等不及了。”

“那是你們的事,老子的菜還沒吃完呢。”大順用筷子點點菜碗,說。

那個中山裝望過去,看桌子上的菜碗,果然還有一碗大團肉沒吃完,他就跑出去對其他三個人說了。齙牙說:“她孃的,咱們的菜也還有很多沒吃完,可惜了。早知道也吃完再說。”絡腮鬍子說:“要不咱們回去吃完那些菜。”圓頭圓臉說:“你是不是傻,你臉上有光嗎?”中山裝說:“我看了我們坐的桌子,菜碗早已經撤了。”

四人有些不忿,但沒辦法,還是站在店門外大坪上等,等一陣罵一陣,後面來的排工不清楚發生什麼事,覺得莫名其妙,紛紛交頭接耳,說:“怎麼今天有四個傻子?哪裡來的傻子?”聲音傳到朱家人耳朵裡,氣得他們蹦跳起來:“去去去,快去叫謝家衰仔快點。”

中山裝又跑進去,說:“喂,謝家人,你們還沒吃完呀?爺叫你們快點。”

大順小順老四隻顧吃,不理他。

中山裝跑了出來,說:“他們還沒有吃完。”四個人大怒,說:“走,進去。”四個人都走了進來,站在大順他們桌子面前:“餓死鬼呀。還沒有吃完。”

大順說:“差不多了。”齙牙拍拍桌子,菜碗都跳了起來。“快點!”

翠姐跑過來,嬌聲說:“各位老闆,要打架最好出去外面打啊,不要弄壞了店裡的家雜。”旁邊吃飯的排工們都說:“對呀,打架是你們的事,不要礙到咱們。”朱家四人看看這麼多排工這樣說,真的又不敢在店內動手,萬一惹了眾怒,就真的不好走排了,處處被限制被動,那就不好了。於是四人又走了出來。

“要不咱們算了,走了。”中山裝說,他看到其他人無精打采的樣子。

“是呀,算了吧。”圓頭圓臉也說。

“不行!”齙牙說,“他孃的,上次我大意了,給那個謝家狗討了便宜,這次一定要算,討回來。”

“欸,他們出來了。”中山裝說。

大順小順老四吃飽喝足,終於出來了。大順他們慢慢吃,連汁水都舔過了,不得不結賬。大順喊:“買單!”夥計跑過來,算了一陣,一共是五十二個毫子。看來超預算了,大順說:“她孃的,都怪朱家狗,超出了這麼多。老四,我沒錢了,你多掏兩個毫子吧。”老四說:“好的。”也就掏出兩個毫子遞給大順。大順遞給夥計,夥計低頭哈腰說:“老闆慢走。”於是大順和小順老四就慢慢走出來了。邊走,大順說:“小順,你的謝家拳主要是腿功練得還是不錯的,你對付那個圓頭圓腦,我看他比較笨,速度不快,我對付齙牙,那個齙牙,我和他打過架,速度比較快,但我還是有把握,老四對付那個年紀比較大的絡腮鬍子。老四,你第一次打架,小心些。你經驗不足,但你後生,絡腮鬍子雖然經驗豐富,但他年紀比較大,後勁不足,不要和他硬拼,你肯定比他靈活,你先躲閃,耗他力氣……”

於是三人就出來了大門口了。這時天已經黑了,門口就幾盞燈籠,光線不足。朱家四人在坐在門口一根樹木上,肚子又餓,等得差點背過氣,已然沒有了多少銳氣。但見到謝家三人吃飽喝足,神氣活現地出來,又氣又怒,都站了起來。

齙牙大喊:“姓謝的,看你今天還有什麼話說了。來——”齙牙衝上來,照著大順的面門就一拳。大順一歪頭躲過,跳在一邊,大聲說:“孃的,這麼快就動手,老子還沒想好怎麼和你打鬥呢!”他一轉身,照著齙牙的側面呼一拳打過去。齙牙也有兩下子,伸手格開,大順乘勢拳變掌,握住了齙牙的小臂,借力右腿踢齙牙的腰,齙牙一扭身子,大順的腿尖擦著齙牙的腰踢空了,即使如此,還是蹭到了齙牙的皮。齙牙感覺腰部火辣辣的不舒服,他跳開一邊,大叫:“你們還不上!”

圓頭圓腦聽到齙牙的喊聲,衝上來了,和齙牙一前一後包夾大順。小順看到大順被包夾,也衝過來,對準圓頭圓腦的後腦勺一拳,圓頭圓腦本來要和齙牙包夾大順,沒想到小順來得也快,急忙歪頭躲過小順的拳頭,但躲不及,小順的拳頭打到了圓頭圓腦的耳朵上,痛得他哇哇叫,轉身和小順鬥在一起。絡腮鬍子見齙牙和圓頭圓腦佔不到便宜,自已也加入,老四喊:“喂,大鬍子,你和我捉對打鬥。”絡腮鬍子喊:“好呀。”他看見老四雖然個子高,但身材還是比較單薄,心裡想一定能佔到便宜,就衝過來對著老四的鼻子一個衝拳。老四不和他硬碰,一個側步,站在了絡腮鬍子的身旁,絡腮鬍子一個掃拳,老四一個彎腰又躲過去……絡腮鬍子用力太猛,自已也轉了半圈,站穩又連續揮拳,都被老四輕鬆躲過。

中山裝站在一邊,在看三人捉對打鬥,一時呆了,傻愣愣不知怎麼辦,幫誰不幫誰,心裡考慮過來考慮過去,好像幫誰都不妥,不幫也好像更加不妥,一會跑到齙牙那邊,一會有跑到圓頭圓腦這邊,又看看絡腮鬍子正在追逐老四,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

這時已經有幾十個排工圍在一起,看熱鬧,鼓譟,大聲給打鬥的一方鼓勁,這邊一拳,大聲喊:“打得好啊,不錯不錯。”那邊中一拳,也喊:“對呀,就要這樣打,厲害!”有幾人甚至點亮了火把,喊道:“我給你們點亮火把了,看得見,好打鬥。”

齙牙看到中山裝站在旁邊,好像是看熱鬧的,生氣大喊:“你還不來幫我!”中山裝剛剛跑過去,要出拳打大順,那邊圓頭圓腦又大喊:“你個死人呀,你不來幫我!”中山裝又跑過圓頭圓腦那邊,要揮拳加入戰團,那邊絡腮鬍子氣喘吁吁地喊:“你過來,幫我攔住這個猴子!”中山裝忙跑過去,張開雙臂攔住在跑圈的老四,沒想到老四跑得太快,砰一聲撞到中山裝身上,啪,兩人都摔倒了,中山裝摔得重,居然哼哼唧唧爬不起來,老四摔得也不輕,手掌都給地面擦破了。絡腮鬍子看到老四躺在地上,起不來,非常高興,猛地撲下去,要按住老四,老四雖然沒站起來,但他乘機一滾;絡腮鬍子猛撲下來,撲個空,也摔得很疼了,他覺得這樣打架沒意思,就乾脆趴在地上不動了,他不想站起來了。

大順和齙牙那邊可不輕鬆,雙方都中了好多拳,大順的一隻眼已經腫了,但他也打掉了齙牙的一顆牙齒也,兩人已經從原來的你一拳我一拳的出招變成了扭打在一起,一會你壓我在下面,一會我壓你在下面,你掐我脖子,我戳你眼睛,打得難分難解,難分勝負……

小順略佔下風,他已經被圓頭圓腦擊中了幾拳,耳朵嗡嗡響,頭昏腦漲,有些快頂不住了,他想:“再中一拳的話,我可能要暈倒了。哎,這次打架真倒黴。要是有一個人來幫幫我就好了。”

排王等十幾個人吃完乾糧喝完水,用蓑衣墊著,準備休息,聽得岸上亂糟糟,不少排工往那裡跑,又聽喊聲:“有人打架了,很好看啊,都是練家子!”排上除了排王,幾乎所有人都站起來,伸長脖子踮起腳尖往飯店門前張望,後生一些的,說要上去看熱鬧。

排王說:“打架沒看過呀,沒看過大蛇屙屎呀。”排王這麼說,大家也就不好意思上岸看熱鬧了。有人說:“也不知道誰在打架啊?誰和誰打架啊?誰打贏了啊。”

排王聽到這話,心裡咯噔一下,忙問:“老四和大順他們回來了嗎?”幾個人左看右看,都說:“沒見到。”排王心裡似乎明白了,大聲說:“留兩人看排,其餘跟我來!”

所有排工像士兵接到命令一樣,齊刷刷站立,跟著排王上了岸。

飯店門前的大坪上站了好多排工,不少人還打著火把,圍成了一個圈圈,都興高采烈地欣賞著圈內的風景,時不時還大喊幾聲助興撩火。

排王一群人分開一些人,擠了進去。

圈內,大順和齙牙還是扭打成一團,難分難解,不分勝負,都帶著傷;小順又被圓頭圓腦踢了幾腳屁股,臉頰捱了幾拳,都腫成胖豬了,看了已經支撐不住了,就要倒下;這時老四已經起來,看到小順不行,也不想這麼多,以最快的速度衝過去,砰一聲,把圓頭圓腦撞倒,又順勢壓住圓頭圓腦,雙拳揮舞,雨點般落下,圓頭圓腦一時懵了,只顧趴在地上抱著頭,大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認輸了!我認輸了!”

老四聽圓頭圓腦認輸了,也就不打了,站起來去扶小順,小順已經搖搖晃晃站不穩了。老四扶小順坐在一個大木頭上,小順口齒不清地說:“老四,快去幫大順。”老四忙用目光尋找大順,余光中好像看見了父親和一大幫自已人,精神大振,他立即衝向大順和齙牙扭打的地方。大順和齙牙扭打成一團,老四抓住齙牙的一隻腳,打橫往外拖,一下就把齙牙拖歪了,雙手也抱不住大順了,大順擺脫了齙牙,乘機給了齙牙幾拳,齙牙被打得哇哇叫,忙大叫:“停,停,不打了,不打了,認輸了,認輸了。”原來河道上有不成文的規矩,所謂打架,只是一時之氣博個輸贏,並不是要對方性命,只要一方認輸,另一方也就不能繼續打下去。但是排工認輸是最沒面子的事,會被人看不起取笑。

老四聽到齙牙認輸,也就丟開了齙牙的腿,過去扶大順,大順站起來,哈哈大笑起來,一副大將軍勝利了的神態。

突然人群騷動,氣勢洶洶,衝進十幾個人來,大順吃了一驚:“不好,齙牙他們朱家的排工都來了。”朱家人見齙牙四人還打不過謝家三人,確實丟臉,就有人去報告排頭,排頭臉面下不去,叫上人,一擁而上,就要動手。排王他們早也站在人圈裡,看著謝家子弟打架,並沒有幫手,排王要認真看看,老四幾個實戰的本領,當看到老四打架並不是靠蠻力時,心裡就放下來了。這時朱家排工一擁而上,排王也大喝一聲,衝了出來,站在了朱家排頭的面前。眼看幾十人的群架一觸即發,後果不堪設想。朱家排工一時也傻了,心裡怯戰了。排頭看見排王威風凜凜地站在面前,忙拱手叫道:“哦,原來是排王呀。”排王冷冷說:“朱排頭,小孩子不懂事打架,已經認輸,朱排頭也要湊熱鬧啊違反江湖規矩啊。”朱排頭說:“小孩子不懂事,我來管教管教。”朱排頭大喊:“把幾個帶回去,好好管教。”排王也喊:“把幾個帶回去!”幾個人過去,攙扶著大順小順老四,往白鵝潭木排上走,走一段,排王回頭看朱家,朱家排頭也正好回頭看謝家,兩個人的目光對視了一下,臉上現出一絲莫名其妙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