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第九章 背影

彷彿月亮正在那道亮光之前撤退，亮光越來越呈現出粉紅色，越來越明亮了。

尾夏的早晨明顯比盛夏的天空稍稍亮晚了些。

清晨的街道是靜謐的。

楚柯看著房間裡的天花板，別過頭望著身邊的王小梔，看著對方正在熟睡的臉龐，內心各種滋味，微微側了一下身，沒想到卻驚醒了王小梔。

“這會兒走嗎？”王小梔睡眼惺忪地看著楚柯。

“你還睡一會兒吧，我得走了，約車簡訊來了。”楚柯為王小梔蓋好了被子，親親吻了一下王小梔的額頭。

“我要跟你一起。”王小梔坐了起來。

“你跟著我幹嘛？我中午就要走了。”楚柯邊說邊穿好了衣服。

“今天我休假了，我要去送你。”說罷，王小梔也起身穿著衣服。

“這又不是上學，不讓送，就算自己的父母去了，也是在圍欄外的，進去不了。”

“沒關係，我要讓你記住，不管多遠，都有一個讓你牽掛的人，也有一個正在牽掛你的人。”

楚柯沒再說話，兩人匆匆洗漱，便出了門，坐上了網約車。

一路上，王小梔躺在楚柯地腿上，可能是因為昨晚的事，王小梔更加依賴楚柯了。

楚柯的心裡卻夾雜著一絲複雜，目光一直注視著車窗外的一花一物。

回頭看著王小梔，將王小梔散落的髮絲撩到了耳後，一個深深的吻，定在了王小梔的臉龐。

……

鏡頭的另一邊，楚志平焦急地讓楚媽催一催楚柯，楚媽拿起電話撥了過去，一直關機，無奈之下，只得向以前的班主任問了幾個楚柯在校時，玩得較好的同學。

第一通電話便是尹陽的，電話的另一頭，尹陽表示並不知情，他一直在老家。

第二通電話李春（三毒）的，接上電話的三毒聯想到這兩天王小梔的突然請假，似乎明白了什麼。可是，19歲的戀情就是這樣無奈又夾雜著悲傷，父母是怎麼也不會允許在這個年紀談戀愛的。

於是，三毒只得說“阿姨，你放心吧，楚柯已經在路上了，昨晚我們一起喝了點酒，估計手機忘記充電了。

楚媽結束通話電話，心裡終於平和了。

另一邊的三毒，心情卻久久無法平靜。這些天與王小梔的朝夕相處，不說有多愛，也談不上有多喜歡，但知道真相的三毒，內心卻低落了。這是他這麼多年來，唯一一次，感受到失落的時刻。這些年，在外面無不受寵，不管是學校校運會還是外面的一些社團活動，自己都是人群中的焦點，而在王小梔這裡，他似乎從來沒有感受到過，哪怕一秒。

三毒站在27樓，俯瞰著樓下的一切，陽光耀眼的晃著眼睛，三毒低下頭，開啟手機介面，撥通了王小梔的電話。

電話遲遲沒有回應，三毒此時的心裡更加明白了自己所猜想的答案。

都是手機不離身的人，怎麼會聽不見鈴聲。唯一的答案不是無視便是設定了靜音。

而這為什麼選擇靜音，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

楚柯到達小鎮的時候，已經十點半了，下車後，第一時間開了機，一陣提示鈴聲不斷響起，楚柯開啟微信，裡面已是30幾條母親所發的簡訊。

楚柯給楚媽回撥了電話。

電話鈴聲剛響起，對方便接通了，看得出，對方一直在等待這通電話。

“柯兒，抓緊來人武部，我和你爸爸已經把東西直接拿過來了。”電話裡傳來母親焦急的聲音。

“楚柯，趕緊來，就你小子最後一個了。”楚志平接過了手機，對楚柯說道。

“知道了，爸，我這就過去。”

結束通話電話的楚柯，看著王小梔，內心此刻，抑制不住的難過，閃爍在眼眶裡。

王小梔強忍住淚水，片刻，對楚柯說道“趕緊去吧，你們還要集合，我在你後面過來。”

“好。”楚柯看著王小梔，“小梔，我能再抱抱你嗎？”

王小梔點了點頭。

楚柯做了個懷抱的姿勢，王小梔將頭輕輕依偎了兩秒。

“快去吧。”王小梔推開了楚柯，這一刻，王小梔的聲音哽咽了。

楚柯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應該怎麼做才能控制這壓抑難過的氛圍，只能故作鎮定，賣力的微笑著說了三個字“我走了！”

沒等王小梔的回應，楚柯便轉頭向人武部跑去，他害怕，此刻，如果轉頭晚了那麼一兩秒，自己的淚水就會蹦出來。

王小梔站在原地突然間不知所措了，她感覺自己還有好多好多的話都還沒有說，此時，人卻走了。

看著越來越遠的背影，王小梔難過到了極點。

這一刻，她是多麼希望，楚柯能夠回頭看自己一眼，然後跑過來抱住自己，安慰自己道“梔，等我回來！”

而這一切，都消失在了楚柯的背影中。

你臨別的微笑，雖然只是短短一瞬，但對於我來說，卻是永恆。

那賣力的微笑裡，流露的是你對我的不捨，我時時將它託在思念的掌心裡，你的模樣越來越真切、越來越清晰。

……

鏡頭的另一邊，楚柯看著前面的人群，掏出手機，還沒來得及撥出電話，楚媽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楚柯正準備接通，人海里，楚志平和楚媽便大聲招呼著“在這兒，在這兒呢。”

楚柯向自己的父母走去。

楚媽一把抓住楚柯的胳膊“你咋這個時候才來，都快11點，馬上要上車了。”

楚媽的話剛落下，眼淚就止不住落了下來。

楚志平拍了拍楚柯的肩膀“這一去，便是兩年，希望你能好好拼搏，把現在的所有遺憾，都在裡面彌補回來。”楚志平說話的語氣很平和，但也改變不了眼眶的紅潤，話音剛落下，楚志平便轉過了身。

楚柯不敢再看父母的模樣，拿了一個揹包便準備走進去。

“柯兒，這兒還有一個箱子，還有兩袋吃的，你帶路上，餓了的時候吃。”

看到母親為自己大包小包塞得滿滿的東西，他知道，這是別人再也給不了的愛。

“媽，東西太多了，我拿不了那麼多，你和爸在家裡吃吧。”

“我們用不上，你去了按時給家裡打電話啊。”楚媽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哭了起來。

“媽，我背個包，拿上這個箱子就行了。”楚柯明白，早走晚走，遲早都要走，再多停留一秒，他害怕自己也會忍不住哭出來。於是，拿著箱子，就要進去了。

“你等一下，你把這一帶零食塞箱子裡，這個，全是買的你喜歡吃的。”

說罷，楚志平接過了楚柯的箱子，零食一袋一袋的往裡面塞。

偌大的箱子，在此刻顯得格外的小，幾袋零食，一袋都無法塞完，楚志平拉開了揹包的拉鍊，最終，揹包被零食擠得鼓鼓的，直到再也塞不下。

“充電器，需要用的這些，都在揹包的第一個袋子裡。”楚志平邊拉拉鍊，邊說道。

“知道了，爸，照顧好媽還有自己。”

楚志平點了點頭，“進去吧！”

楚柯背上包，拿著箱子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他害怕，他太害怕，一回頭，淚水將會翻湧。

楚志平看著楚柯地背影，兩行熱淚劃過臉頰。

此時，終於能體會到上學時朱自清的《背影》到底是怎樣的一種不捨。

……

角落裡，王小梔一直看著院壩裡，站成兩排的胸上彆著大紅花的入伍軍人。

記憶裡，這是王小梔看到楚柯最陽光、最帥氣、最有魅力的時刻。

角落裡，她只是靜靜地注視著，淚如雨下。

“柯，兩年的時光，我等你！”王小梔將簡訊發了出去。

隊伍裡，站得筆直的楚柯，明顯感受到了自己褲袋裡手機的震動。

廣播裡，已經通知上車了，楚柯趁這時間，拿出了手機，看到簡訊的他，回頭四處張望著。

人群裡，王小梔的身影依然那麼清晰，那麼耀眼，這是他深愛著的女孩。

楚柯做了個揮手的動作，回頭便鑽進了車裡，內心的難過最終沒能忍住。

一聲汽笛，跌落在午後的陽光裡。

無限的惆悵與孤獨，在別離的那一刻從心底滋生出來。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原本以為，我可以灑脫的離開，愁緒卻偏偏不離。

本以為可以釋然，然而，當真的得去面對的時候，心裡卻無比愧疚與不捨。

離別，是一種美麗，用目光丈量不出的秋水，停不下一隻疲憊漂泊孤獨的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