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祭血

陸昊張著嘴，表情猙獰，雙目圓瞪，憤怒地看著這個抓著他的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和陸昊一樣，穿著一身同款的病號服，身上纏著白色的繃帶，全身上下只露出幾根手指，兩隻眼睛和口鼻，繃帶上畫滿了密密麻麻的紅色符咒，顯得邪氣怪異。

他抓住陸昊的手的一瞬間，陸昊就再也釋放不出半點能量來進行攻擊了，甚至整個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被靜止了。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陸昊手機的倒計時結束，急促的提示音提醒著陸昊，現實世界的半個小時時間已到。

不！現在不能出去！

正在觀看記憶的陸昊現在絕對不會退出記憶，來自於對自身殘缺的憤怒，對於復仇的強烈慾望不可遏制地高漲，他確定了那個從自己身上奪走了某樣東西的人，就是這個渾身透著一股邪氣的怪人，終於見到這個人了，這讓他欣喜不已，終於不是那麼迷茫，知曉了自己的復仇物件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倒計時的超時提醒越來越急促，身體傳來一陣搖晃的感覺，還有簡方陽焦急的呼喚聲，周圍的記憶畫面如同鏡面直接碎裂，幾個無法分清時間先後順序的記憶片段從陸昊的視角中閃過。

在一個恢弘壯觀的空曠大殿中，有兩個服裝華貴，五官不似常人的怪人在對話，他們神色緊張，看到陸昊來了後面色凝重。

“教授！救我！”

下半身被火柱碰了一下直接氣化的鎧甲人頭盔完全崩碎了，露出一張五官精緻，但慘白扭曲的臉，拖著腸子在草地上爬行，痛苦地求救。

身體纏滿繃帶的教授抱著面無表情的楠楠，一腳把鎧甲人的腦袋踩爆，腦漿四濺。

在一處陰暗的密室中，教授坐在一張石椅上，他的身邊站著一位亭亭玉立，但目光冰冷的少女。

腦袋上的繃帶鬆動了，從頭頂落了下來，他抬起頭向上方看去，竟然和正在觀看記憶的陸昊對視了。

“還在看啊，該回去了。”

教授話音一落，陸昊眼前猛地一黑，再睜開眼時，白襯衫上染著血跡，左肩的傷口還在滲血的簡方陽正一臉不快地站在窗前，揹著手看外面街上的風景，。

陸昊想起身卻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在了屋裡的椅子上，鼻血流的嘴裡和下巴上都是。

聯想起自己剛才沉迷在“命輪”復原出的記憶中不能自拔，應當是簡方陽及時趕了回來要喚醒他，但是出於防禦本能反抗了，被簡方陽直接壓制。

“老闆，不好意思啊。”陸昊看了看簡方陽還在滲血的肩膀，抱歉道。

“元玄沒告訴你使用命輪不可以超過三十分鐘嗎？”簡方陽皺著眉，從窗臺上端起白瓷杯，喝了一口苦澀的咖啡，“我進來時你的倒計時已經超時了快十分鐘！”

“如果我再晚回來一會兒，你現在就是一個滿腦子裝著前世記憶的白痴了！”

陸昊有記憶以來還是頭一次被這樣訓斥，低著頭，不敢去看簡方陽那恨鐵不成鋼的眼神，這種有些心虛，不敢抬頭看對方的感覺有點怪怪的，挺新鮮。

簡方陽把白瓷杯放下了，嘆了口氣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就像個有些嘮叨的家長。”

“你應該不知道我為什麼欣賞你。”

簡方陽走到陸昊身後，幫他解開繩子，坐在床上，抬頭看著房間天花板，一副兇相的臉柔和了下來，語氣和緩，回憶道：

“那我還很年輕，是在西北地區的一處地下遺蹟，我們的探險隊十五個人，除我以外都死了，就因為一個人膽小害怕，反而驚動了蟲潮。”

“自那以後，我對膽小懦弱的人就幾乎無法容忍了，這也是我看你順眼的原因，你是一個知道任務裡會有脫凡境的能力者出現，但依然不會害怕畏縮的小牛犢。”

陸昊也坐在了床上，簡方陽的旁邊，在自己的臉上指了一下，問道：“這個傷疤就是當時留下的嗎？”

簡方陽笑著搖搖頭：“這個不是，那次我沒有受傷，臉上的疤是我前妻用劍劈的，那是另一個故事了。”

他拍了拍陸昊的肩膀，借力起身：“你們這些無所畏懼的人是讓人羨慕和敬佩的，但是你們也都有一個共同的弱點，遇到一個充滿危機的機遇時，你們就像見到火光的飛蛾，不停地試探觸控，最後投身火焰，葬身其中。”

“遺失在過去的記憶確實很有吸引力，但是不要因為過去的一些因果，就丟掉了現在，還有將來你可能會擁有的一切，否則你一定會後悔。”

“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剛從憶境中迴歸，精神狀態會不太穩定，先好好休息吧，整理一下資訊。”

“憶境？”陸昊覺察出一絲不對。

“命輪的能力不是簡單的讓你把過去的記憶挖掘出來，而是在你的靈識層面真實地構建出一個小空間，也就是‘憶境’來演出你的記憶，就像是在一個可以自由活動的全息遊戲裡一樣。“簡方陽解釋道。

陸昊一下明瞭，怪不得在記憶中時他可以像個幽靈一樣飄來飄去，去關注自己想要關注的細節。

那麼那些記憶中的人呢？他們在憶境中是擬真的人類，還是和周圍環境裡的樹木砂石一樣的存在，他們會不會也是有意識的？陸昊回想著那個“教授”在最後一個記憶碎片中抬起頭和他對視的場景，覺得有些驚悚了。

“那在憶境中的人，他們會察覺到我，和我說話嗎？”陸昊果斷提問，簡方陽對命輪有所瞭解，正好能幫自己解惑。

“你說什麼？”簡方陽本來已經端著窗臺上的白瓷杯準備出去了，聽到陸昊的問題，瓷杯差點沒有拿穩，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陸昊：“你在憶境裡和記憶中的人對話了嗎？”

陸昊搖搖頭，說道：“應該不算是對話，但那人說話時向我看了一眼。”

簡方陽端著咖啡思考了片刻，點點頭，略帶肯定地說道：“應當是你的錯覺，或許是在你當時觀看記憶的位置上有其他人在，他是在和另一個人在說話。”

“憶境的造物會和記憶的主人對話，這種事從來沒有發生過，沒必要在這種事上擔心。”

“這樣啊，給老闆你添麻煩了。”陸昊在失控時打傷了簡方陽，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簡方陽擺擺手表示不用放心上，端著咖啡出了陸昊的房間，桌上的命輪已經被他收走，他會負責還給元玄。

陸昊坐在床上抱著膝蓋，長出一口氣，心說：“和另一個人在說話嗎？我當時的視角是從天上向下看，他和誰說話會朝上看呢，還直直盯著我的眼睛？”

憶境中那個纏滿符咒繃帶，被稱作教授的怪人，就是在和他說話！這雖然很難相信，但眼下來看這就是真實發生的事！

完成任務之後還會有一次命輪的使用機會，不知道可不可以延續這個場景，關於那個研究所的其他線索，那個穿著鎧甲的少爺到底有沒有死，還有黑鴿，這場悲劇一樣的任務的發起人，她有沒有在那場任務中死亡，嚴雄的女兒楠楠被教授帶走後怎麼樣了。

最重要的是那個讓陸昊朝思暮想的復仇物件，那個從他身上奪取了某樣未知事物的教授，他的真實身份究竟是誰！

這一趟憶境之旅下來，陸昊不覺得自己的復仇思路更清晰了，反倒是覺得讓自己迷惑不解的點更多了，讓事情變得更復雜了。

不再想那些現在無法探明的事，現在有另一件事讓陸昊有些好奇，那就是記憶中嚴雄和他非常相似的炎屬效能力，記憶中他吸收了嚴雄的血液。

他有個大膽的猜想，就是自己的炎屬效能力是過去吸收了嚴雄的血液得到的，如果這是真的，那麼很有可能自己的能力就不止是透過引爆空氣讓自己的行動加速那麼簡單了，而是可以透過吸收超凡者的血液來獲取他們的能力，這簡直就是外掛！

接下來就是驗證了，很巧，超凡者的血液，陸昊最近接觸過不止一個人的，先是‘慷慨的饋贈’中的‘踏燕’，還有瑪克辛的‘影中行’。

陸昊從被憶境造物搭話的驚悚感中振作起來，從床上跳下，把椅子搬到房間中間空出的一片地方，踢飛腳上的拖鞋，一下蹬上兩隻腳踩在了靠背上，憑藉優於常人的協調性和平衡感在上面搖搖晃晃，沒有摔下地。

先嚐試一下“踏燕”，雖然從窗戶上跳出去也行，也就三層樓高，就算驗證失敗他也能確保自己不把腿摔斷，只是現在是下午兩點多，外面這條街人來人往，這要是跳下去估計會引起不小的恐慌和注意，咖啡廳對面還是前幾天剛潛入過的夢迷紅酒店，還是低調些的好。

踩在椅子靠背上也不低了，一米五左右的高度，陸昊的身高也不算低，踩在上面從下看也有點小高了。

回憶著當時從夢迷紅酒店一躍而下，腳下一股風將自己頂起讓給自己的下落減速是那有些奇妙的感覺，陸昊在靠背上用力一蹬起跳，一秒不到的時間就已經雙腳就要著地了。

在雙腳馬上要碰到地面的那一瞬，陸昊的左腳向上抬了一下，右腳下出現了一個向上的力，把陸昊向上頂了一下，雖然很微弱，但確實是有的！

咚！

簡方陽正坐在書桌前，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盯著膝上型電腦的屏和元玄進行聯絡，端起有些快涼掉的咖啡正要再喝上一口，就聽到頭頂傳來咚的一聲，天花板上的一點浮土正好撒在了他的頭頂，還有手中的咖啡裡

這個小子在搞什麼鬼！

簡方陽連續兩個深呼吸，平穩自己的情緒，臉上的猙獰刀疤一跳一跳的，告誡自己別和一個剛重獲一點記憶，腦子還不太清醒的傢伙計較，默默走到了衛生間心疼地把咖啡倒掉，這個咖啡豆可是很貴的！

簡方陽給陸昊安排的房間就在他的房間正上方，陸昊此時並沒有時間去想自己這麼一跳會不會影響到簡方陽，他此刻是既有些興奮，又有點沮喪。

剛才“踏燕”能力的測試，成功了！

同時剛才在感受新的超凡能力的時候，陸昊感知到了體內對曾經使用過的“踏燕”和“影中行”在身體中的殘留，可以透過這些殘留來確認可以使用的次數。

“踏燕”的殘留非常少，在這次的測試中用光了

陸昊在確認了自己可以透過血液獲取能力的同時，失去了一項能力，這也說明了透過這種方式獲取的能力並不是能一直存在的，這是一次性的，用光就沒有了。

可是嚴雄的炎屬效能力“爆炎推進”，在陸昊身上的表現更像是“爆氣推進”的超能為什麼能一直留存到現在呢？

是因為嚴雄的超凡能力等級足夠高嗎？是因為接觸到的他的血液足夠多？還是什麼其他原因

陸昊不禁有些懷疑，自己的超能是不是也是暫時性的，是不是隨著使用慢慢的也會消失掉，這些都需要更多的嘗試來驗證。

接下來就是測試一下瑪克辛的“影中行”，陸昊在使用“慷慨的饋贈”收集到她的能力時瞭解到了，她能力的全貌。

“影中行”，影屬性，能力是讓能力者如同潛水一般潛入陰影中，伺機暗殺對手，典型的刺客能力，透過體術和武器裝備的輔助可以大大提高這項能力的致命性，但需要注意的是，潛入陰影中是無法呼吸的，需要閉氣。

關於瑪克辛的超凡等級，陸昊屢屢感知到她的存在，所以她的超凡等級應當是沒有超過陸昊，但是比“踏燕”要強，她的能力殘留，陸昊確認下來應該足夠他使用足足四次“影中行”。

雖然已經大致確認自己有透過超凡者的血液暫時獲取對方能力的超凡能力，但是凡事不多次確認是不能確保萬無一失的，不能吝惜一次能力的使用機會，這是必須的試驗成本了。

陸昊將窗簾一拉，閉上眼開始回憶發動“影中行”的那種感覺，再睜開眼時他的瞳孔泛起兩圈紫光，房間內的明暗變得更加明顯，即使只是微光的反射也讓陸昊覺得像是一個快亮到爆炸的燈泡。

忍著被強光照射時才會有的眼痛，眯著眼睛在房間中找到了一塊可以潛入的陰影，床底。

陸昊一個撲身鑽進了床底的陰影中，房間內瞬間沒有他的身影。

之前找老貓報仇的時候陸昊也使用過影中行，只是那個茶室中的陰影太少，佈局結構不夠複雜，陸昊只潛入了老貓巨大身軀的陰影中就直接出手暗殺了。

莫安咖啡廳的內部使用了大量的木結構，陸昊暫居的臥室的也是使用了平扣木地板，沿著縫隙，陸昊直接游到了簡方陽的房間天花板的縫隙之中，可以直接窺到簡方陽現在正在做什麼。

此刻簡方陽坐在膝上型電腦前，緊皺眉頭，粗糙厚重的手掌一下拍在了桌面上，大聲罵道：“元玄！不管你有什麼計劃，給我停手！”

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在埋怨元玄把命輪給我，害我差點沒出來嗎？陸昊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那畢竟是他自己控制不住，元玄把命輪給他時是明確告知了使用時間不能超過三十分鐘的。

“你不敢做的，我來做！”元玄的語氣也很不客氣。

不是吧？要開打了嗎直接？要不我勸一下吧。陸昊心想著往前又遊了遊。

往簡方陽的電腦螢幕上看了一眼，螢幕上兩個角色正在一個廢棄木屋裡，面對著一個渾身捆綁倒吊在房樑上的npc

額，原來你們是在打遊戲，陸昊一陣無語

“不能殺這個倒吊人！他有隱藏任務！”

“我已經做了！我要推主線！”

“我塔馬！”

唔啊。

“影中行”的影潛就像是在陰影中潛水，閉氣也一樣，四十五秒的時間，陸昊的覺得脖子開始發漲，喉結不自主地想活動，讓他想張口呼吸，發出了唔唔的聲音。

“嗯？”簡方陽立刻回過頭看了一眼，發現身後沒有人後又抬起頭看向了天花板。

陸昊坐在自己房間的床邊大口呼吸著，整張臉憋得通紅。

“影中行”如果可以多堅持一段時間絕對是個打探情報的利器，沒想到兩個平時都比較嚴肅的人私下會這樣聯機打遊戲，應該是很少有人知道的另一面了。

剛才在第四十秒的時候其實他就已經快憋不住了，影潛不同於真的潛水，潛水張嘴還會嗆水，在陰影裡張開嘴，是什麼都沒有，還會在張嘴的瞬間覺得肺被直接捏緊了，非常難受。

“影中行”的測試結束了，透過對兩項不屬於自己的能力的測試，可以確認，自己擁有一項之前從未發覺的超凡能力。

陸昊給它命名為“祭血”，一是因為在記憶中的自己和楠楠，應該是叫嚴楠，雖然當時不知道為什麼說是接受了獻祭，但是這個“接受獻祭”描述的還是很合適的，可以透過使用別人“獻祭”給自己的血液，來使用對方的能力，這個能力可以說和“慷慨的饋贈”非常契合。

陸昊突然對把“慷慨的饋贈”上交這件事肉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