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客戶死了嗎?”貓叔胖胖的手指端起只有他大拇指蓋那麼大的茶杯,放到鼻前輕嗅,品著茶香陶醉地小吸了一口。

陸昊沒有坐下,也沒去端起茶來喝:“是,當時貨已經交到他手了,但是有人朝他開了一槍,我沒有看到是什麼人開的槍,還引來了在村子裡追捕藥販的警察。”

這種有點純噁心,搞人心態的事,也就是陸昊冷靜程度不似常人的奇人還能在敘述的時候沒太多的情緒起伏了。

貓叔喝下了手中香茶的第二口,抿著嘴回味了片刻,看向陸昊說道:“我們的客戶那貨呢?那個箱子裡是什麼?”

陸昊回憶了一下,說道:“客戶被擊中之後貨掉在地上從箱子裡滾了出來,是一顆白色玉石,但是裡面似乎是一隻巴掌大的蜘蛛,掉在地上時我看到了裡面它還在動,但是碰到了客戶的血。”

“接著就迅速變紅後碎裂,裡面的蜘蛛也沒有幸免?”貓叔接著陸昊的話說道,又拿起茶杯,把第三口非常隨便地倒進了嘴裡,然後好像是覺得不過癮似得直接拿起茶壺,對著嘴喝了一大口。

當時的情況確實是這樣,那顆石頭一碰到血就從裡到外染了個通紅,裡面的蟲子開始快速地顫抖,紅石碎裂,裡面的蟲子也死掉了。

“居然是淨蛛珠,呵,這麼個寶貝東西,你要是帶回來了,說不定客戶的預付款我也可能會給你。”貓叔往後一靠,兩名侍者裝扮的少女立刻把靠墊拖到了貓叔的背後,熟練地開始給貓叔捶打按摩。

這時餘五賠笑了一聲,端起茶杯向貓叔抬一下,一飲而盡,還像是在酒局上一樣給貓叔看了看杯底,有些討好地笑道:“沒事,貓叔,預付款是客戶給您的,那本來就該是您的。”

餘五還用手肘頂了下陸昊,想讓陸昊把態度軟一軟,說不定貓叔想法一變還能把預付款分一些出來。畢竟客戶已經死了,這錢給誰,還是貓叔這位中間人說了算,只要他願意鬆鬆口,任務失敗也能拿上一點錢。

但是陸昊可不這麼想,看著貓叔那雙眯著的縫縫眼,他可感受不到任何威壓:“貓叔,茶葉裡有毒嗎,是不是影響了你大腦的運轉?”

兩名少女正在按摩的手突然停下來了,眼睛同時沒有了正常人該有的靈動,頭沒有動,但是眼睛都轉向陸昊,死死鎖定。

包間內的氣溫似乎都低了幾度,貓叔也睜開了眼,嘴角常掛的微笑也收回了幾分,身體前傾,看著陸昊依舊平靜的臉,說道:“你想說什麼?”

餘五此時全身都在瘋狂冒汗,比剛才和貓叔玩抽王八的時候還要多,幾乎要穿透外套滴出來了。

“貓叔!阿昊他這裡受過傷,您別跟他一般見識,這單的預付款當然是您的,下一單的一半佣金也給您!”餘五直接跪下,一邊磕頭一邊急切地說道,還伸手去拉陸昊。

他又整這死出,我當初是不是不該和這個傢伙約定生意上的事基本由他負責的。陸昊看了一眼磕頭如搗蒜的餘五,暗自有些為自己當初的選擇後悔。

陸昊的目光沒有絲毫畏懼地向貓叔迎了過去,淡淡地說道:“我這次任務的內容只有送貨,沒有當保鏢的部分,任務我已經完成,但是客戶死了,沒法結全款,但至少預付款你要支付給我。”

“該給我的錢,一分都不能少。”陸昊說到這點少有地帶上了一些的威脅的語氣。因為沒錢意味著捱餓,他非常不能接受那第一次有意識地醒來時那恐怖的飢餓感,也就是不能接受沒錢。

貓叔輕笑了一聲,向陸昊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來,先把茶喝了。”

陸昊略微遲疑了一秒,但還是走到了餘五旁邊的蒲團上坐下了。

“你同意了?”陸昊直接了當地問道。

陸昊看著這杯還在冒著熱氣的茶,又看了下貓叔沒什麼異常的和藹神色,端起茶也一口喝乾,和剛才餘五一樣亮了一下杯底,伸出舌頭舔了下空氣,似乎是有點被燙到了。

貓叔微笑著點了點頭,又放鬆地向後靠在了靠墊上。

“你是我手下升階速度最快的傭兵了,阿昊。”貓叔的表情,像是從回憶起了餘五第一次帶來陸昊的那天,“短短半年不到的時間,就從一角升到了三角,相信你不用一年就能升階到一星傭兵了。”

“都是您照顧,時刻想著我們家阿昊,有什麼好任務都先考慮我們。”餘五訕笑著說道。

是嗎?我怎麼記得不是這樣?不是半年只給了兩次任務,還都是情報缺失,非常危險的高危級任務,倒是報酬也不低是了,包括這次。陸昊暗自腹誹道。

貓叔對餘五的奉承也沒有什麼反應,還是對著陸昊說道:“你的想法我也清楚,這次的送貨任務,你覺得自己把貨送到就算達成了,是嗎?”

貓叔沒讓陸昊插嘴反駁,接著說道:

“所有的任務委託,不論是什麼任務,都有任務提交,任務稽核,任務發放,任務進行,任務完成,結果確認,這五個狀態。”

“根據確認結果,分任務成功,任務失敗,任務失效,三種。”

“任務成功和失敗很好理解,而任務失效,呵,這就包含很多情況了。”

“客戶身死,這次任務沒有辦法確認成功,所以算作失效嗎?”陸昊聽明白了貓叔是什麼意思,看著貓叔還有話想說,有種不好的預感。

貓叔又倒了三杯茶,端起其中一杯,吹了吹道:“你或許覺得這次任務雖然失效,但是你已經付出勞動,承擔風險,所以預付款應當歸你。”

“但是,你別忘了,承擔風險的人不光是你。”貓叔輕笑了一聲道:“客戶背景情報的收集,危險程度的評估,還有審查部門的上下打點,這些成本都是我承擔的,你覺得真覺得我們中間人的工作就只是嘴唇上下一碰,打幾個電話的簡單事嗎?”

聽他說了半天,這意思還是,這錢不給

陸昊覺得一陣頭疼,每次都是這些能拿捏住資源的人,貌似語重心長地和他說這些,最後把好處都理所當然地吞掉。

“那不打擾了,貓叔。麻煩你有任務了再聯絡吧”陸昊起身便要走,再待下去也沒有什麼用。

餘五無奈地嘆了口氣,也趕緊起身,向貓叔甚至是那兩名少女鞠躬道歉,跟著陸昊向外走。

“誒,就是年輕啊,又急。”貓叔悠悠的來了一句,陸昊兩人停下了腳步。

“嗯?貓叔你想說什麼?”貓叔在賣關子,陸昊只是情緒波動比較小,但不是聽不出話外音的傻子。

貓叔捋了捋自己沒幾根的鬍鬚,眯著眼說道:“興許是你最近表現亮眼,在你從警局回來前,有個客人找到我,說有個任務要指明你來接。”

“這個任務是幾角啊?”餘五一看居然還有新的任務,怕陸昊再說錯話,搶先開口,小心地問道。

“我評估過了,四角,比阿昊的星階只高一角,我相信以阿昊的實力完全可以拿下這個任務,再升一角不是問題。”貓叔的語氣似乎是對陸昊的實力相當認可。

星階,用來衡量一個傭兵的實力的等級體制,也會用來對應任務的難度級別。五角為一星,最高五星,一星以下的傭兵能從中間人手裡接到的任務,基本上只能是一些沒有什麼油水的小打小鬧,只有上了一星之後才能證明自己是一名能夠獨立完成任務,讓客戶放心的傭兵。

“可以,阿昊,快謝謝貓叔。”餘五向陸昊用力點頭,看起來很開心。

陸昊淡淡地看了看餘五,頓了一秒,僵硬地向貓叔道了聲謝:“謝謝貓叔照顧我。”

“哈哈哈哈,你還年輕,有些事不明白,多跟你五叔學。”貓叔發出了標準的長輩笑聲,接著和藹地叮囑道,“這次的任務詳情,客戶不願意過多透露給我,更多是想和你們面聊,會主動聯絡你們。”

陸昊正常發揮,貓叔說完話的同時就出了門,餘五尷尬地向貓叔鞠躬道歉,出門後小心地將門合上,好不發出噪聲。

貓叔和善的微笑在兩人出門後接著保持了不到一秒就化成了一張冷麵,,端起茶壺嘟嘟嘟地猛灌,一壺茶全部喝光。

貓叔面對的那面牆前的空地前憑空出現了一個年輕女子,金色的捲毛短髮,身穿一件黑色的侍者服盡顯身材,但是戴著一副面具看不出相貌,此刻單膝跪地,低頭面向地面。

“瑪克辛·洛雷。陸昊,是超凡者嗎?是個什麼水平?“貓叔此刻完全沒有了方才慈祥,和藹的假象,只有冰冷,沒有感情的冷酷。

“我不確定,如果我沒有被他發現的話,我有信心幹掉他,可是他的感知很敏銳,毫不費力就發現我了。”瑪克辛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

“什麼時候?我看他不像是發現你的樣子。”貓叔眯著眼回憶,陸昊從進門到離開一直並沒有針對瑪克辛的奇怪的舉動。

“他,舔了我的手。”瑪克辛講出來時的一下遲疑,有點不太符合她平日的冰冷人設。

“我懷疑他是奇異境”

貓叔和他身後的金鳶銀鳶也都愣了一下。

“咳咳。”貓叔咳了一聲,正色道:“瑪克辛,我有個任務給你,沒錯,是最後一次了。”

“阿昊啊,你以後千萬別太沖動了。貓叔還是欣賞你啊,今天你那麼沒禮數,還給你推薦新任務讓你快點升階,以後可不敢那麼莽撞了。“餘五戴著陸昊的頭盔,坐在陸昊電動車的後座,語重心長地給陸昊勸導。

陸昊髮梢略帶紅色的長髮紮起,不然會被風吹得蓋在臉上:“我不這麼覺得,我坐下喝茶的時候,有一個很模糊的人影在我眼前,把刀架在了我脖子上。”

啊?餘五聞言一驚:“當時房間裡還有其他人?我怎麼沒看到?那個人沒傷到你吧”

“沒有,當時我舔了下他的手,他知道我發現他之後就走開了。”陸昊回憶了一下說道:“有股藥味,很苦。”

你以餘五對陸昊的瞭解,這個處理思路還是在預料之中的

經過了大概一個小時的車程,此時已經七點天黑,兩人來到了西區城郊的一個小院裡的三層老式樓房,院子裡的汙水散發著一股潮溼難聞的味道,一層的樓梯上甚至有一坨黏著一隻藍色拖鞋的大便,牆上的漆面都已經看不清原本是什麼顏色,數不清的汙穢物抹在上面形成的黃黑色。

陸昊和餘五對這一切都熟視無睹,儼然已經非常習慣。

“啊,你們兩個打碎了賣不了幾塊!馬上月底了!付不起房租就快滾!”老樓三層,一個頭發稀少,但是盡力吹得蓬鬆起來偽裝的胖女人從方形陽臺上探出頭來,對著陸昊兩人開口便罵。

餘五擺出那副討好的專業笑容,扯起嗓子:“誒呀,付太太您又年輕了,真漂亮,看起來頭髮又多了!”

“少來這套,餘老五,說再多好話也沒用,拿出隕星幣才是真的,今天拿不出錢別想上樓!”付太太的態度十分強硬。

“付太太,外面陽臺上多冷啊,還屋裡暖和不是嗎,快進屋吧。”

從付太太屋裡走出一名上身只穿著一件白背心,下身一件條紋短褲的比較英俊的男子,穿著隨便,髮型鬍鬚卻都是精心打理過的,從背後把付太太環抱,親暱地在她脖子上親吻了起來。

餘五和陸昊兩人看得不禁挑眉,都認得這人是誰,白元淼,就住在餘五和陸昊隔壁,能說會道,相貌中上,一名在夜店工作的牛郎,明明收入不菲,但總是月月虧空交不上房租,但他有自己變相交租的方法

“誒呀,這會兒還有外人呢。”身材臃腫的付太太害羞扭捏起來的樣子,額,不能說是醜陋,這樣不太禮貌,只能說是極具衝擊力。

“哪有外人啊,這裡不是隻有寶貝和我兩個人嗎?”白元淼就這樣摟著付太太從陽臺回到屋裡,暗中向陸昊二人使了個眼色,他這是在幫陸昊兩人解圍。

陸昊也點了下頭,發自真心地向白元淼在心裡道了聲謝,這犧牲太大了。

往旁邊一看,在付太太出來罵人的那個陽臺的隔壁房陽臺上,一名面相普通,但氣質文靜秀雅的少女心情複雜地低著頭,她剛才一直都在自己房間的陽臺上,但她的母親,付太太卻根本沒有發現。向陸昊二人輕聲打了下招呼,少女也離開陽臺回到了屋中,把陽臺上的門鎖了起來。

“小鈴可憐啊,明明在市區學校的成績很好,非要被付肥婆逼著退學,去什麼修道院,叫什麼來著。”一邊上樓梯,餘五一邊向陸昊吐槽道。

“黑玫瑰教會的喬治尼亞教堂。”陸昊補充道。

“呦,平時啥都漠不關心的樣子,這個倒是記得挺清楚,對小鈴有意思?”餘五表現出詫異的表情。

陸昊不為所動,淡定地回道:“她才十四歲。”

“你估計也沒比她大幾歲,我半年前撿到你的時候,你身上可沒有身份ID。”餘五又調笑了一句。

沒說幾句話,兩人已經到了自己在這棟矮樓上租的兩居室門外,正當陸昊要把鑰匙插進鑰匙孔開門時,他的動作頓了一下,把鑰匙放回口袋裡,直接扭動門把手,拉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