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晶河中央的畫舫之中,李承禹微微斜過頭盯著許術。

許術斟酌了一下詞句,低著頭不看直視,只是生硬地轉移話題,又略微有些大膽地試探道:“殿下,綰兒郡主患有肺癆,臣下認識個大夫,想必可以治癒頑疾。”

李承禹嘴角微微勾起,並未說話,一旁,李弘城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連忙皺眉呵斥道:“殿下師從太醫院,連年邁太醫的頑疾都能治癒,郡主的病豈能輪得到你來找人治癒?”

許術回過神,連忙道:“是,是,下臣知曉郡主和殿下私交甚好,一時未察,還望殿下恕罪。”

李承禹嗤笑一聲,打量了一下李弘城和許術,手中捏著司禮禮遞過來的酒杯,道:

“有什麼話,直說吧。”

說完,他重新半臥在坐墊上,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看向司禮禮道:“去,拿個箭壺過來。”

司禮禮應聲稱是,心思百轉千回,卻也找不出什麼待在這裡的理由,只能起身款步離去。

只是腳步略有急促,顯然是想在短時間內來到這裡,聽取秘聞。

待司禮禮離開之後,許術這才擦了擦額頭並不存在的虛汗,道:

“殿下,您是綰兒郡主的表哥,和郡主私交甚密,陛下賜婚郡主和那儋州來的,雖有聖意難違之理,卻也要入殿下您的眼才是。”

李承禹神色微微一頓,他聽明白了。

許術的潛在意思,是請自已去和範賢接洽。

範賢作為林綰兒的賜婚男主,林綰兒的母親長公主又手握內庫財權,娶了林綰兒,意味著繼承內庫。

當今太子和長公主是同黨,無論是與範賢交好亦或是交惡,他們所能做的事情,肯定要順利的多。

那麼,是誰不順利?

顯而易見。

老二,李承澤!!

如果太子與範賢交好,意味著老二再無機會,如若太子與範賢交惡,範賢和皇室心生間隙,那麼老二自已要是再相接觸範賢,就太難了。

老二在,未雨綢繆。

派人與自已交涉,讓自已去和範賢接洽,這對他而言是最好的辦法。

畢竟,自已的身份在這兒放著。

範賢入京,不啻於在平靜的湖面扔下一顆炸彈,無論是太子還是老二,範賢選擇任何一個黨派,都意味著與另一個派系交惡。

唯獨交好自已,不存在這種危險。

範賢或許不是個聰明人,但司楠伯範健,絕對是個老狐狸。

一個不涉及黨爭和奪嫡的皇子,是範賢入京之後交好的最佳物件。

與自已交好,起碼不用在短時間內面對太子和老二的夾擊 ,而自已與太子跟老二的關係都差不多。

這樣一來,老二的想法就昭然若揭了。

他希望自已交好範賢,從而間接掌握住內庫財權!!

老二自已得不到無所謂,但太子,絕對不能掌握內庫!!

或許,待自已交好之後,以老二的鬼心思,怕不是還考慮著怎麼從自已手裡把內庫奪回去呢。

不過....自已本來就是要和範賢交好的啊。

如今這麼一個機會送上門來,不狠狠坑一把老二,那還能叫一毛不拔禹王爺嗎?

他嘴角微微上揚,眼尾上挑,低頭把玩著酒杯,一言不發。

對面的許術喉結微動,額頭沁出絲絲汗珠。

他知曉這位禹王殿下從小天賦驚人,其智若妖,想必已經猜到了他的想法,甚至可能已經猜到了幕後之人,可一言不發,終歸讓他心裡沒底。

一旁的李弘城差不多也是同樣的想法,雖然李承禹和他同是王爺之後,甚至靖王乃是當今陛下胞弟。

可李承禹如今的身份,可是南慶國的三皇子,哪怕以前的身份多低,現在的李承禹,是實打實的三皇子,是慶國的王爺,身份上和靖王都能同輩相交,而他,只是一個世子而已。

終於,某一刻,李承禹突然微微抬頭,好奇道:

“這是你一個人的意思?或是......有工部的意思?”

這話說的就很有意思了。

因為許術並不清楚李承禹已經猜出幕後之人之事!

他微微一怔,道:“殿下,此言何意?”

一旁的李弘城倒是聽出來了,苦笑一聲,回道:“殿下,是二皇子的意思,許術個人和二皇子時常論道。”

個人.....李承禹皺眉沉聲:“我問你了嗎?”

李弘城連忙低下頭,堂堂世子被一言呵斥卻只能默不作聲。

面容粗曠的許術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殿下,與工部無關。”

與工部無關,那就是老二和許術的接洽。

如果是整個工部在背後推波助瀾,那李承禹可得警惕起來了。

因為工部,和他的樞機處往來甚密!!!

老二如果把手伸進工部,那就得防範他在樞機處安插人手的可能性。

樞機處,那可是自已的小金庫,每年產生的效益能抵得上數個醉仙居了。

李承禹的想法,可是要將樞機處打造成媲美內庫的經濟巨獸,絕對不容他人染指。

方才的李弘城顯然是意識到了這一點,這才慌忙解釋,但卻解釋錯了時機。

李承禹最不喜交談時他人插話。

這時,畫舫的門從外推向兩側,司禮禮雙手疊放在小腹前,黑色的紗衣一邊掉落露出雪膩香肩,另一邊搭在肩膀上,最是這若隱若現的朦朧,勾人心魄。

她上前施禮,道:“王爺,箭壺拿來了。”

說著,只見緊隨其身後,兩個下人抬著一個箭壺走了進來,放在了距離李承禹約莫五米遠的地方便退下了。

司禮禮從中掏出箭矢,走上前半跪在坐墊上,伸手將箭矢遞給李承禹。

抬手之時,薄紗從小臂滑過,露出一截藕節一般白皙的小臂,銀簪束著青絲,低頭之時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簪子突然鬆動了些,那青絲驟然掙脫束縛如瀑般傾瀉下來,垂至胸前,抬眼時柔弱的眸子中帶著些崇拜和刻意為之的懼怕。

這女人不拿個奧斯卡真是太可惜了.....李承禹左手接過箭矢,右手在司禮禮的翹臀上拍了一下,拍的臀浪陣陣,司禮禮嬌呼一聲,好似重心不穩朝李承禹的方向倒去,李承禹順勢收腿起身,司禮禮一聲驚呼,雙手連忙稱在地上,嬌軀已跪倒在地。

她緩緩抬頭,桃花般的眸子裡閃爍著一絲哀怨,賽雪的肌膚和烈焰一般的紅唇形成極其強烈的色彩對比,銀牙微微咬住嘴唇,黛眉春山,秋水剪瞳,那神態彷彿要化作一汪春池水,要將李承禹沉溺其中。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李承禹趕緊靜心凝神。

你就這樣考驗我?

哪個幹部經得起這樣的考驗?

媽的,只有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才能考驗我!!

李承禹將手中的箭矢‘隨意’一撇。

叮噹聲中,數枚箭矢準確無誤地插入箭壺之中。

他轉頭看向許術和李弘城,微微眯了眯眼睛,在二人身上掃視而過,平靜道:

“禹王府恭候二哥親至。”

說罷,他不再留戀,轉身走出畫舫。

獨留許術和李弘城相視苦笑。

殿下的意思是在說。

與他交談,他們二人,還不夠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