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stens頂級床墊上。

透明蕾絲內衣和黑色男士襯衫裹挾在一起。

佟苒被高大頎長的身軀密密壓著,鋪天蓋地的吻落下來,讓她透不過氣。

鼻尖與鼻尖相抵,滾燙的鼻息混合著濃郁的紅酒香在兩人間流竄。

唇齒分開的間隙,男人伸手撫上她的臉頰,指腹摩挲著被廝磨得水光瀲灩的粉唇,嗓音低而啞:“苒苒,我是誰?”

女人被吻得有些意亂情迷,星眸斂在捲翹睫羽下,目光流轉好似湖面初融的春雪,既清且媚,看得人心尖發顫。

半晌,才幽幽吐出一個名字。

“陸彥昭。”

下一刻,抓住她皓腕的手驟然收緊,力道之大彷彿要將她的骨頭碾碎。

“唔——”

佟苒嬌滴滴嚶嚀一聲,像貓兒輕喃:“阿彥,你弄疼我了……”

男人額角青筋直跳,胸中的滿腔柔情瞬間化為齏粉,那狠戾的眼神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一樣。

“佟苒,原來你從始至終想著的,另有其人!”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正要再追問幾句,卻被一道不和諧的女聲打斷了——“我要賺錢錢,我要暴富富,我要變美變瘦變酷酷……”

佟苒猛地彈坐起來,鬢邊碎髮全被冷汗浸溼,渾圓的胸脯劇烈起伏。

“我又做夢了。”

她從灰色被褥中伸出纖細的胳膊,抓過床頭櫃上的手機,關掉了那聒噪的鬧鐘。

陸彥昭,她大學時代的初戀男友,佟苒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百次夢到他了。

他去世的頭一年,她每晚都輾轉反側,難以成眠,無數個窗邊枯坐的深夜,默默看著他的照片悄然落淚。

人永遠不知道,某次不經意說的再見,之後就真的不會再見了。

即便倦極睡著,和他在一起的往事也會影影綽綽浮現在眼前,揮之不去。

但,這是她第一次做關於他的春夢,夢裡的他為什麼會說出那樣莫名其妙的話?

“別想了,該醒醒了……”

佟苒抬手用力搓了搓自已的臉頰。

“過完年,小苒就二十七歲了,到現在還不談男朋友,過了三十就更嫁不出去了!老賴在我們家也不是個事兒,琪琪現在小,還可以跟我們擠,等再過兩年也該有自已的房間,到時候還怎麼夠住?”

“小苒是我妹妹,談不談戀愛是她的自由。她一個女孩子,不在家裡住能去哪兒?到外面租房?我是不放心的。要是你嫌房間小,我就搬到沙發上去睡。”

這是昨晚佟苒起床喝水,路過哥哥和嫂子的房間時,無意中聽到的對話。

這不是她第一次聽到嫂子這樣明裡暗裡的抱怨。

大學畢業後,佟苒和閨蜜合租了一年。

後來閨蜜搬去和男友同居,哥哥擔心她一個女孩子獨居不安全,不顧嫂子的反對,把她接到自已家住。

為了哥哥的家庭和睦,也為了讓媽媽放心,她得趕快找個人結婚。

陸彥昭的離世不僅把佟苒的心帶走了,也帶走了她愛人的能力和勇氣。

生活,不過是戴著面具活下去,於她而言,嫁給誰都沒有分別。

——除了他,誰都不行。

——除了他,誰都可以。

這兩者,其實是一樣的。

佟苒對著鏡子認認真真畫了個淡妝,換上淺藍色長裙,將墨玉般的長髮用珍珠髮夾隨意挽起,外面套了件米白色大衣,便悄悄出了門。

錦城的十一月已經入冬。

陽光透過灰白的雲層流瀉下來,溫度卻好似被冰雪冷卻過,怎麼也暖不起來。

出了小區大門,恰好看到一輛計程車停在路邊,一男一女從上面下來。

佟苒連忙跑過去,“師傅,我要去金融廣場。”

“上車吧。”

拉開車門坐進去後,佟苒望著窗外不斷後移的建築物發呆。

今天是週末,路上行人很少,只有一排瘦樹的枝椏在風中搖曳,在車窗上拖過青煙色的一筆。

社畜們都在抓緊時間補覺,如果不是她那個變態的相親物件將見面時間約在了上午九點半,她也捨不得離開溫暖的被窩。

一個星期前,抱著試一試的態度,佟苒在某高階婚戀網站註冊了會員。

她年輕漂亮,看上去還像二十歲出頭,資料一經發布,便收到了不少異性的邀約。

一排排的照片刷下來,她都有些臉盲了。

倒是一張只有風景的頭像吸引了她的注意,白雪皚皚的湖面,擱淺的輪船,還有將一切染成綠色的舞動極光,奇幻又浪漫。

點進主頁,才發現對方個人資訊也填寫的極其簡單——李泊遠,三十歲,生於F國,學在M國,現任某跨國集團的高管,愛好是看懸疑偵探類小說。

收入高、工作忙、喜靜,佟苒覺得這簡直就是完美的形婚物件,便欣然接受了他的見面邀請。

四十分鐘後,她在金融廣場下了車。

這裡是錦城的商務中心,她上班的地點也在附近,但她每天兩點一線,下班之後就直接回家,基本沒怎麼在這附近逛過。

轉悠了一圈之後,才找到那家名為“幸嶼”的咖啡屋。

這家店裝修風格頗具質感,古樸雅緻又不失溫馨。

佟苒繼續往裡走了幾步,一眼看到了坐在落地窗邊背對著她的英挺男子。

店裡除了他倆,再無其他客人。

由此她大膽猜測,這人便是那位神秘男嘉賓。

佟苒快步過去,走到桌邊站定,試探地問:“你好,請問是李泊遠李先生嗎?”

男人抬起頭,清冷的目光從手裡的平板電腦挪到她的臉上。

“是。”嗓音涼薄又低沉。

在看清對方的長相後,佟苒只覺得腦海裡轟的一聲,整個世界彷彿被按了暫停鍵。

她怔怔的愣在原地,完完全全說不出話來。

耳朵裡嗡嗡作響,好像有無數細小的飛蟲撲扇著翅膀鳴叫著。

忽然不知此刻是夢是醒。

如果不是當年親耳從陸阿姨口中聽到陸彥昭意外身亡的訊息,她都要懷疑面前這人就是她七年來唸念不忘的初戀!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佟苒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見她定定的望著自已,整個人像失了魂一樣,李泊遠站起身,關切詢問了句:“你還好嗎?”

佟苒兩腿痠軟,用手撐了一下桌子,才不至於軟倒下去。

“還,還好。”

意識到自已的失態,她暗暗握拳,指甲掐進掌心嫩肉裡的銳痛,能讓她激盪的心冷靜一點。

兩人面對面坐下,李泊遠看了眼空蕩蕩的桌面,沉聲問道:“佟小姐要喝什麼?我去點單。”

佟苒眼神飄忽,竭力保持著淡定。

“一杯熱拿鐵,謝謝!”

餘光瞥見男人舉步離開,她才敢肆無忌憚的打量他。

男人肩膀挺闊,剪裁合體的白襯衫黑西褲勾勒出清俊高挑的身材,莊重黑與夢幻白的極致碰撞,讓整個人看起來優雅又禁慾。

那俊美無儔的長相和阿彥如出一轍,但氣質卻完全不同。

佟苒的心再次抽痛起來,如果他還活著,今年也是三十歲。

那個桀驁孤高又靦腆青澀的少年,長大後是否也會變成這個盛年男子自信沉穩又張揚恣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