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晨曦

耳邊傳來一陣嘈雜，程曦下意識想捂住耳朵，卻發現好像無法自已控制四肢，整個人都被柔軟的觸感包裹著。

努力睜開眼睛，卻感覺眼睛四周黏黏糊糊的，下一秒便好像有人用沾溼的毛巾為自已細細擦拭著臉部和身體，程曦一陣恍惚，“舅媽？是舅媽來照顧我了嗎？”

耳中堵塞的感覺隨著擦拭逐漸消失，原本雜亂的聲音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程曦感覺屁股被人輕輕打了一下，下意識想說一句“幹嘛？”，但自已發出的卻是嬰兒的啼哭聲，接著，便感覺被人抱著走動起來。

什麼情況？程曦努力嘗試著分辨周圍人的聲音，聽到的卻都是陌生的聲線，講著奇怪的言語。

“恭喜老夫人，恭喜少爺，少夫人誕下一位小小姐，母女平安，母女平安！瞧小姐這小手小腳，還怪有勁的呢。”這是抱著自已的婦人在說話。

“好，好，快讓我抱抱孩子！仲明快看，這孩子啊眼睛像你，鼻子和嘴巴簡直和芸娘一模一樣，真好，真好！來人吶，這一年府中上下伺候少夫人都算是盡心盡力，如今小姐平安降生，全府上下均賞一年月例！”

這是一個些許蒼老卻不失洪亮的聲音，程曦被她抱住的瞬間還能聞到一股沉香的味道，臉上被微微帶繭卻溫暖的手指撫摸著，有點昏昏欲睡起來。

急切的男聲在耳邊響起，“芸娘可還好？方才讓人送進去的雞湯麵芸娘可還用過了？”程曦努力睜開雙眼，想看看這個聲音的主人。

“回少爺，少爺放心，少夫人已經歇下了，這生孩子可是一道難關，少夫人目前一切安好。只是……”最初的婦人聲音有些猶豫，“…只是少夫人傷了身子，以後子嗣上可能…會有些許困難。”

四下沉默了一會，方才那個有些蒼老的聲音開口，“無妨，好生照料少夫人，先莫要讓她知曉此事，安心養好身子最為重要。仲明，孩子的名字可有頭緒了？孫女出生了，還要給你爹去信呢，他知道了肯定高興得不行。”

說話間程曦又被遞到一個寬闊的懷抱中。微微睜眼，程曦只能看到他月白色的外衣上繡著精緻的花紋，胸膛因說話聲微微震動。

“先前幾日大雨連綿，方才雨又漸停，現在已現初曉。母親，我想給孩子取名為曦，生於晨光熹微之時，也希望我和芸孃的孩子會如陽光一樣溫暖。”

——

又一次陷入沉睡之前，程曦一直在思考自已現在的處境。首先自已肯定不在原來的時代了，剛才照顧自已的不是舅媽，說話的男人也不可能是舅舅。

幼時父母離異後，爺爺奶奶都不願撫養孫女，程曦便一直借住在舅舅家，雖然沒有父母的疼愛，但舅舅舅媽也讓自已衣食無憂地平安長大，說不感激自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一直自覺寄人籬下，又不時有鄰居的閒言碎語，程曦也養成了一顆敏感的內心和不服輸略帶尖銳的性格。

大學時，程曦偶然發現舅舅舅媽在揹著自已爭吵，仔細聽下來原來是父母從十八歲起便斷了給程曦的撫養費，大學以來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舅舅舅媽出的。

隨著表弟長大，讀書等開銷日益增加，房子也不太住得開了，一直到程曦去讀大學了，表弟都還是睡在擺在客廳的小床上，只為了給程曦留出一個獨立的小房間。

而兩人爭吵則是因為舅媽要求舅舅戒菸減少一筆支出，舅舅嘴硬說應該開源而不是節流，兩人雖是帶著玩笑說話，但話裡話外對錢的愁卻是真的。

程曦聽了不免心酸又有些愧疚，終究還是給舅舅舅媽帶來麻煩了，雖然他們從來不在孩子們面前提錢的事，對程曦一直都視同已出，但自已也不能像小孩子不懂事一般和以前一樣心安理得地享受。

從此程曦便獨自住在學校，減少了回去住的頻率，也讓表弟搬進了自已的房間，在校開始接各種家教的兼職，努力減輕舅舅一家的負擔。

工作後程曦也是獨自租房，一如既往將工資的一部分交給舅媽，對她來說養育自已長大的舅舅一家已經是不可割捨的親人，自然也將舅舅舅媽當父母一般孝敬。

舅媽不收，程曦就變著法給他們買補品，給表弟各種零用錢，不是一家人，卻勝似一家人。

出了事故後程曦想過自已的身體是不是已經死亡，又是否會有人發現，更怕舅舅舅媽會傷心。

但自已好像已經穿越到另一個時代，回去的希望只怕也是非常渺茫，只希望他們能早日接受現實，從悲痛中走出來。

——

回到現在，剛才聽見什麼少爺夫人的，那自已身處的地方多半是古代，具體是哪個朝代就不清楚了。剛醒的時候雖然只聽到隻言片語，但程曦大概也將情況分析出一二。

首先，自已應該是胎穿，剛剛出生，名字還是叫曦，姓氏暫不確定，不過根據穿越定則，大機率和本名一樣姓程。

現在的家裡應該是五口人，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有自已，既然剛才奶奶說要給爺爺去信，那應該爺爺不和大家庭住在一起，有可能是在外出差。

還有剛才匆匆一瞥看到的月白色外衣，看那料子和花紋應該不便宜，自已這胎應該投得不錯，家裡有點小錢。

程曦本來就想著既來之則安之，如果能無憂無慮當個快樂的米蟲的話，那簡直是上上之選。

果然，上輩子認真賺錢任勞任怨打工，不說特別聖母瑪麗蘇吧，也算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這不，重來一回就投了個好胎嘛。

程曦皺皺眉頭，嘴裡無意識嘟囔了幾句，在外人看來就是小嬰兒在吐泡泡，可愛極了。

一雙柔軟細膩的手伸過來撫摸著程曦的額頭，程曦睜開眼，感覺還是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出是一個長髮女子躺在自已身邊，那應該就是自已現在的娘了。

程曦心裡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上輩子沒有太多喊媽媽的經驗，現在改口得叫娘了，還有點小別扭。

又想起之前聽到的那個急切的男聲，那麼關心才生產完的妻子，甚至都沒顧上抱抱剛出生的孩子，肯定是個愛重妻子的丈夫，那應該也會是個不錯的父親吧？

還有祖母，聽到孫女出生時的欣喜也不似作偽，讓前世聽多了老人重男輕女故事的程曦心中多了幾分暖意。

看著眼前的女子，想到之前聽到的“子嗣些許困難”，程曦心中不免有些愧疚，這個時代對無法生育的女子的苛刻只會比前世更甚。

如果孃親真的只能有自已一個孩子的話，只希望自已能像父親給自已起的名字一樣，給孃親帶來溫暖。

想到這，程曦對著女子露出小嬰兒獨有的甜美無牙笑容，果然聽到她欣喜的聲音，“夫君你看，曦兒在衝著我笑呢！”

“曦兒，是不是認識這是孃親呀，孃親為了生下你可是很辛苦呢，以後我們曦兒得要好好孝順孃親，和爹爹一起……”

伴隨著爹爹孃親的溫柔話語，程曦帶著笑容，慢慢進入夢鄉，真好，這輩子我也有幸福美滿的家庭了。

不過爹爹，你怎麼好像是個話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