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通往應天府的一條路上,十餘騎錦衣衛緩慢前行。

這些人均身穿藍壁錦袍,腰間佩戴刀劍,背上負著弓弩。

一輛馬車,隨著隊伍晃晃蕩蕩地行駛著,車內陳方微眯雙眼思忖著張真人的告誡—路上切莫掉以輕心,時刻保持警惕。

那日張真人講了很多,從方方面面講述了這個世界,又兌現了那日商議的護身法印。

不過這趕路途中倒是一直讓陳方感到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人在時刻窺探著自已,自從那日接受法印之後,這種窺視感便揮之不去。

找張士元這死胖子探知著實不妥,但自已又沒有能力感知出問題,這讓陳方十分難受。

張士元盤坐在陳方對面,望著陳方頗感無奈,似有一種感覺,他後面的日子都跟這小子捆在一條船上了······

隨隊進京的錦衣衛,為首的人,長髯方臉,豪邁狂放,眉宇間透露著簫殺之色。

此人正是此次負責護送陳方的錦衣衛鎮撫趙鴻卓。

烈日似火,乾涸的土地被曬得開裂。

馬蹄揚起的灰塵捲起微微黃霧。

趙鴻卓此刻內心的焦慮卻比這炎熱的天氣更折磨人。

他作為護送陳方的負責人,考慮的不僅僅是如何在截殺陳方的情況下不被同僚懷疑,還得考慮如何才能不暴露自已的身份。

趙鴻卓的本名叫查猜·圖巴爾,原本是北蒙韃靼部一個牧民的兒子。

在他十四歲那年,正逢首領阿魯臺狩獵。

無意路中瞥見放牧中的趙鴻卓。認為他輪廓酷似中原大明人,呼得部長證實身份之後,便特徵他到北蒙情報部門-狼衛受訓。

沒過多久,他便被選為細作,在屠戮了一個村莊過後,被作為遺孤,僥倖選入軍中,被北蒙委以重任刺探情報。

在紀綱就任錦衣衛指揮使後,讓趙鴻卓最疑惑的意外出現了,不知道紀綱從哪裡獲得了一份名單。

上面記錄了大部分潛伏在大明的北蒙奸細的聯絡方式。

一夜過後,紀綱巧妙設計將狼衛潛伏的骨幹成員一網打盡,趙鴻卓卻幸運地在這次大清洗中活了下來。

在狼衛的情報網被大範圍清除過後,北蒙再也沒有派人來聯絡過趙鴻卓,或許狼衛那邊認為趙鴻卓也被除掉了。

漸漸地,趙鴻卓安穩地在大明安定生活了下來。

由於趙鴻卓體格壯碩,弓馬嫻熟,沒過多久便立下軍功,還被紀綱選入錦衣衛。

隨後,他深受重用,一路青雲直上,短短几年便官至錦衣衛鎮撫。

在大明繁華的街市生活久了,趙鴻卓已經不願意再回到草原上去過著那茹毛飲血、寡淡無味的生活了。

在京城,他每天可以享受淮南一帶的果脯、美人伺候的精緻點心以及山間採摘的鮮美菌子。

習慣了大明的飲食後,北蒙那單調的烤羊羶肉已經讓他難以下嚥了。

草原上的休閒娛樂不外乎就馳騁草原,挽弓狩獵。根本與京城的閒暇消遣無法相比,相比他更喜歡在紅樓聽那豔美的花魁唱曲。

這次出行被皇帝單獨召見,下達密詔半路殺掉陳方,卻是不知為何不讓那紀綱做此事。

趙鴻卓想了很多,也許這事辦妥了,自已會在事後被處理掉;又可能是皇帝想借此事換下紀綱。

越想越心寒,自那進了錦衣衛後,趙鴻卓整日膽戰心驚。

一方怕因為錦衣衛職務緣故接觸到蒙人,從而被舊故認出來暴露身份,耽誤自已在大明的大好前程。

二是怕自已因為表現太良好最後坐上了那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

這次任務,他怕完成後,紀綱會被找個由頭撤職換上自已,覺得有些對不起紀綱,畢竟正是紀綱除掉了北蒙的情報網,自已才能在大明大展宏圖。

深深嘆了口氣,趙鴻卓按下雜亂的思緒,無論如何,這事他都得辦,不然死路一條。

至於成不成,他想了很多,最好是半成或者不成,他不知道皇帝為何又要賞這年輕人,同時又暗中下令伺機殺掉。

在中原浸染了這麼些年,也只是學會了中原人狡詐計謀的一點皮毛,這一次的舉動他只能想到這麼多了。

隊伍朝著西北方向又走了幾個時辰,天色已然黃昏,夕陽西下,趙鴻卓望著天上翱翔的雄鷹,不由想到了草原那個家:“不知離開的這十幾年,新添了多少牛羊,阿父有沒有吃飽。”

夜色將近,眾人遠遠瞅見前方一座客棧,屋簷上掛著幾盞燈籠以及些許風鈴,隨風搖擺,清脆的聲響讓趙鴻卓的焦慮鬆緩了些許。

定了定神色,握拳示意眾人,隨後對著馬車內喚著:“今晚就去這方客棧歇腳吧。”

雄渾的聲音喚醒了沉思的陳方,伸出頭笑了笑:“大夥都累了,趙大人安排即是。”

陳方剛走到客棧門口,一個掌櫃打扮的中年人迎面而來,招呼眾人進去歇息。

幾個夥計也跟著出來牽馬解鞍。

尋了靠窗的幾張桌子坐下,夥計們陸續端來韭菜。

酒酣耳熱,菜香撲鼻,陳方注意到坐在對面樓角處的幾名大漢有意無意地朝自已這邊瞥了幾眼。

這些大漢均身裹勁裝,護欄處七七八八擱著棍棒刀槍,氣息最甚那人臉上有一條斜劈下的疤痕。

陳方不由得警惕起來,路上張士元,特意提醒了自已要小心一些,不論何時。

畢竟龍虎山這等基業全靠張真人一人支撐,當世絕頂便是張真人是也,張士元這煉精化神也只算是一流罷了。

就連張真人,在朝廷軍隊那堂堂皇氣壓制之下,也不過堪堪發揮出張士元那種實力罷了。

陳方給胖子使了個眼神,趙鴻卓倒是注意到了,瞥了眼壯漢,趙鴻卓倒是心生一計·····

李二虎每次看到‘肥羊’出現之時,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摸一摸臉上猙獰的刀疤。

他是個馬匪,長年累月流竄在京城和龍虎山這條官道上打劫過往客商,只因這條官道經常能帶著手下開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