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吃午飯的時候,這場鬥舞到了尾聲,無論是虞荼還是管理員,兩個人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在“咚咚擦”“擦擦咚““咚咚恰恰咚”節拍裡,最後一場鬥舞落幕,虞荼向勝出的書架東拼西湊了五百字彩虹屁,順利過關。

滿臉陰鬱的圖書管理員將部分過於活躍的書架敲散,又將脾氣好點的書架趕回圖書館二層深處,讓局面處於可控狀態內。

他指了指虞荼手裡的書:“如果要借走就刷一下靈頁,我做個登記。”

虞荼把那兩本彩虹屁參考資料還回去,借走了《成精猜想》,重新回到一樓時,他發現前臺臉上蓋著書的人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虞荼看了看自己的腕錶,顧鴻影給他發了條留言,說這個月他都不會在學校裡,如果有事就直接給他打電話,留言可能很久都不會看見。

回覆了一個表情包後,虞荼去食堂吃了頓飯,回到宿舍後又繼續看《成精猜想》。

這本書他才看了三分之一,裡面有一個觀點虞荼忍不住看了好幾遍:

【人心駁雜,欲/望驅使,願力聚集,靈由此生。因人而生,因人而滅,非大善,即大惡。】

這本書並不是印刷的,而是手寫的,這句話後被黑色的墨重重地塗掉了一行字,只剩下最後一句———

【凡物生靈,難有善終。】

這句話不知為什麼,看得虞荼心頭一跳。

凡物生靈.......

難有善終。

*

茶館內,不夜侯的身影漸漸出現,小灰狗“汪嘰”一聲撲了上來,正好卡在他由虛化時的時間點上。

虞荼低頭揉了揉它的腦袋,笑道:“小灰。”

裡世界裡,每一種上古血脈都是單獨傳承,只有上一個繼承者死去後,才會有承襲同樣血脈的下一任誕生。

舉個虞荼熟悉的例子,草木族的族長帝屋與長老帝休都是這樣的情況,在繼承上古血脈的同時,也繼承了唯一的名字。

同樣,也不是所有的上古血脈都能得以傳承,有的傳著傳著就失傳了,沒人知道怎樣才能傳承某種血脈,也沒人知道有些傳承為什麼會消失。

小狗身具檮杌與犼兩種神獸血脈,這種情況相當罕見,它繼承哪個名字,就代表它已經在血脈傳承中有了偏好,被繼承的血脈會在日復一日中壓過另一種血脈,然後又在漫長的時間中將它吞噬、融合。

所以他們一人一狗經過慎重的商討,決定先不繼承任何一個名字,不表露出任何偏好,先起個小名喊著,於是在磨磨唧唧選了好一陣後,最終敲定叫“小灰”。

虞荼很滿意,小狗也很滿意,雙方都覺得他們商討出來的這個名字簡直棒呆!

“汪嗷!”小灰已經比初來時胖了一圈,整隻小狗長出了喜人的奶膘,走起路來四肢都胖嘟嘟的,顯得略有怪異的長相都憨態可掬起來。

“餓了嗎?”即使不開啟雙方的契約,虞荼也能從它

不同的汪嗚聲中領略它的意思,這是他們這段時間磨合的成果,虞荼甚至能從它的音調中聽出它要幾碗。

“汪嗷”的音調,應該是三碗。

虞荼指尖一點,能量造物,地上憑空長出了三個一模一樣的狗糧碗。

小灰每次連糧帶碗一起吃個乾淨,相當省心。畢竟碗也是由能量構成的,和狗糧是一個性質,只是形態不同。不和其他傢俱一樣,即使啃了也不能消化。

在小灰埋頭苦吃的時候,虞荼頂著不夜侯的殼子,開啟了自制的能量遮蔽場,再次進入了仁心醫院。

或許是那二十四小時高強度人形原型切換起了作用,虞荼發現他以不夜侯的視角去看,居然能看到空中游蕩著的稀薄靈氣,還有.......氣運。

仁心醫院的上端,飄蕩著一層濃濃的黑氣與灰氣,像厚厚的雲,雲裡夾雜著許多暗綠色的氣,只有少許紅色的氣和白色的氣像絲線一樣穿插在其中,隱約閃過些許淺金光芒。

黑灰二色最濃郁的區域,是醫院的停屍間———佔據了整整一層樓。

一踏進這層樓,鋪天蓋地的寒意便洶湧而至,這並不是空調所帶來的正常涼爽,而是一種從人的腳下一直往上攀爬,將膝蓋、胸腔、指尖都凍麻的寒氣。

整層樓只有不夜侯的腳步聲在迴盪,他徑直往黑氣最濃郁的地方走,一直到這層樓的盡頭,盡頭房間的門鎖已然鏽蝕,佈滿了灰塵與蛛網,好像許久沒有人打理。可門的最下端,地面拖得蹭亮,並不是沒人清潔,只是好像清潔這裡的人,已然忘了有這麼個房間。

他的指尖輕碰上門扉,門鎖掉落,門向裡開啟,門後一片空蕩,窗框與地面都佈滿了灰塵。

不夜侯走到房間最裡面的角落蹲/下,手指向前伸,在要捱到地面上時,手背上忽然有微涼的觸感,有半透明的手,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

“別碰。”

藏生半透明的手堅定地將不夜侯的手往後拉:“很危險。”

就好像前幾天的情景再現,那時不夜侯抓住藏生的手腕,對他說“不要救”時一樣堅定。

不夜侯微微偏過頭,他和藏生離得很近,能夠看到他半透明的白色髮絲反重力般地懸浮在空中,正微微發著光:

“為什麼危險?”

藏生眨了眨眼睛,銀白的瞳孔裡有些難過:“角落那些黑色的粉末一旦進入人體,就會讓人變成無知無覺的殭屍。”

他不希望這個唯一能和他交流的人,變成那樣的怪物。

“十八年前,不化骨殘片全數回收。”他忽然聽到旁邊的人問,“為什麼這裡還會有粉末?”

單片眼鏡後的那雙眼睛,平和之中隱有銳利,彷彿能洞悉人心,辨別真假。

“原來你認識這些東西啊......”藏生微微怔了怔,隨後,他臉上綻開一個笑,明明是一張極尋常的臉,卻在笑起來後有種溫柔的聖潔,“那我就不擔心你會受傷了。”

十八年前醒來,這些讓他陷入沉睡

的粉末被他想盡一切辦法收集後鎖在了這間房子裡,他又努力影響醫院裡的清潔工,讓他們忘記這間房的存在。

過去的記憶好像蒙上了層灰色的紗,但他依稀記得蔓延開的血色、驚惶的尖叫、碎了滿地的玻璃、慌亂四逃的人群.......他沒有辦法消滅掉這些粉末,只能用最笨的辦法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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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粉末對於普通人而言是致命的,輕而易舉就能摧毀他們的生機。

“如果你沒辦法處理,不如交給我。”

地面上起了一陣小小的風,風沒有揚起灰塵,而是將那些細小的黑色粉末盡數捲入其中,最後落在不夜侯掌心的一片綠葉上。

“真的不會傷到你嗎?”藏生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擔憂。

綠葉自動包裹,摺疊後捲成一個迷你的小包袱。

不夜侯搖頭:“不會。”

藏生周身的光點溢散得更快了些,他情緒激動的時候,就會發生這樣的現象。

“真好啊......”

一樁一直懸在心間的事情解決,藏生半透明的身影忽而若隱若現,只是這一次,一股能量注入到了他的身體裡,穩住了他的形態,讓他沒有像之前一樣突然消失。

他眨了眨眼睛,像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情似的,繞著不夜侯飄了一圈:“我本來以為趕不上今天和小朋友告別了。”

他眉眼彎彎:“謝謝你。”

藏生半透明的身影好像因為沒有消失這點事很是驚喜,四散的光點似乎都夾雜著快樂的意味,他往前飄了幾步後忽然轉頭,發光的髮絲懸浮在他的臉頰邊。

他向不夜侯發出誠懇的邀請:

“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

藏生帶著不夜侯來到了產科,這是整所醫院裡生機最濃郁的地方。

他說要告別的小朋友,是一個躺在培育箱裡的嬰兒,隔著一層玻璃,藏生懸浮在她身側,淺笑著向她招了招手。

嬰兒睜著一雙眼睛,手臂揮舞著,嘴裡咿咿呀呀,彷彿是真的在回應他。

“這個小朋友很健康,今天就要出院了。”藏生的手穿透玻璃,和她碰了碰指尖,“她剛出生的時候,渾身皺巴巴的,哭聲特別洪亮。”

淺白夾金的光點從藏生指尖溢散到她身上,嬰兒的瞳孔裡空無一物,映不出他的身影。

他並不在意。

他送別每一個從這裡誕生的孩子,給予他們最真摯的祝福。

“小朋友,無病無災,好好長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