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晨光微露,空氣中還瀰漫著一絲未散的寒意。

陸九淵已經早早的起床,用自已那口柴刀手法嫻熟地將野豬的頭顱切下來,掏出內臟。

小的那頭直接清理乾淨掛起來。

“嫂子,把豬頭肉和內臟都燉了,小的這頭風乾做臘肉,咱們自已吃。

這兩扇大的我去城裡把肉賣掉。”

“叔叔,你去吧,剩下的事都交給我就行。”嫂子麻利的清洗著內臟。

“家裡鹽巴不多了,來的時候買點鹽巴回來。”

“行,我知道了。”

陸九淵肩扛著兩大塊豬排,踏上了前往平安縣城的路途。

平安縣城,雖規模不大,卻因一圈堅固的城牆環繞,而顯得格外有序與安全。

城牆之內,是一片井然的生活景象,那些能夠居住於內的,非富即貴,皆為家境殷實之人。

城牆上定期有巡邏計程車兵,維護著難得的治安穩定,給予居民一份安心。

相比之下,城牆外的世界則是另一番天地。

簡陋的棚戶區散佈四周,環境惡劣,汙穢遍地,糞便與垃圾隨處可見,臭氣熏天。

這裡是失地農民、外來流民的棲身之所,他們大多貧困潦倒,窮的叮噹響。各處村子都是血脈聚集,不收他們。

城內更不會接納,最終只能在城外聚整合群,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

為了生存,他們或進城做些臨時的苦力,打打零工。

此地也是平安城內最為混亂的地帶,野狗爭食屍體的場景時有發生,人們習以為常,官府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其自生自滅。

然而,一旦踏入平安縣城的城門,景象瞬一變。

腳下的道路換成了整齊劃一的青石板,寬敞平坦的街道兩旁,排列著錯落有致的建築,彰顯出小城的獨特風貌。

城內分為東、西、南、北四個區域,每個區域各有其特色:東貴西賤,南富北亂!

東方為官員大族的居住地,安靜而祥和;西方則是普通百姓的生活圈,平凡而樸素;

南方,則是富商巨賈的聚集區,繁華而富裕;

至於北方,則是江湖幫派與武館的天下,紛爭不斷,混亂中有規矩。

這樣的格局,源於縣丞陸伯郢的規劃,東區因其尊貴地位與嚴密的治安管理,成為城中最安全的居住區,任何緊急情況,只需一聲呼救,差役便會迅速響應,片刻之間便可見到他們的身影。

南區次之,治安尚佳,西區若有事,差役雖不會即時抵達,卻也能保證次日處理。

至於北區,由於頻繁的幫派鬥爭,採取了一種放任自流的態度,衝突事件往往內部解決,生死各安天命,官府鮮少插手。

陸九淵扛著豬肉,大步的地向南區大集市邁進。

那裡,商鋪林立,各式各樣的商品琳琅滿目,鄰近的酒樓客棧熱鬧非凡,人潮如織,喧囂中透著無限商機。

他的到來,立即引起了一陣小範圍的轟動:

“喲,九郎來啦!看這兩扇豬肉,分量可真不輕,昨晚你這是撞上大運了嘛!”

“陸九郎,聽說你們村裡昨晚好不熱鬧,篝火一直燃至深夜,有什麼好事分享一下?”

“小九,傳聞你孤身一人入深山,竟然獵得三頭野豬,還獨自扛了回來,真是了不起啊!”

陸九淵背的是那頭大豬,哪怕是把豬頭豬皮,內臟去掉,也有200來斤。

正常10多文錢一斤,賣到店家便宜些,二百多斤也能賣個一千五六大錢。

對於許多打上一天零工累死累活才能拿20枚大錢的苦力而言,這是一個大豐收。

畢竟找個飯館兒有酒有肉的大吃上一頓也不過是三五十文而已。

陸九淵沿途打著招呼,無視他們眼中羨慕嫉妒的眼神,直接向著一個肉鋪走來。

“豬肉榮!”

“哈哈,小九叔好辦事,又獵了一頭大豬。”一個三四十歲的胖子,滿臉油膩的笑道:

“來來來,我先給九叔稱一下。”胖子非常熱情的把陸九淵請進店裡。

胖子是陸小榮,也是陸家一脈,只是已經出了五服,照輩份而言得叫陸九淵一聲叔叔。

在縣城裡賣肉也賣了十幾年了,雙方合作三四年,還算愉快。

把豬肉上稱,稱完以後,到後院裡數出來兩串大錢。

一個長一個短。長的是完整一貫,短的是五百六十錢。

“小九叔,還是老價格!總共一千五百六十文大錢,您拿好。”

陸九淵點點頭,把那一貫錢用腰帶捲住纏在腰裡。把那500多文塞在懷裡鼓囔囔的。

“陸小九,該交稅了。”還沒出門,就見兩個穿勁裝的漢子擋在了前邊兒。

他們是幫派的人,也是縣丞陸伯郢養的狗,收稅這種事兒。幫派人幹起來比衙役們更狠更順手。

“按照咱們老爺的命令,現在獵戶交易,需交三成稅。大家都是知根知底兒的,別讓兄弟們為難。”

“虎哥龍哥,這稅長得也太快了些。”陸九淵並沒有抵抗,而是十分識時務的從懷裡掏出來那串大錢。

數出來八十文拆掉,把剩下的480文直接遞了過去。

“三成稅,468文,這是480文,剩下的那點兒請龍哥虎哥喝個小酒。”

陳蛇,李虎接過來錢數了數,十分流利的把自已的那份錢數出來,各自塞到懷裡。

陳蛇伸手拍拍陸九淵的肩膀:“小九啊,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麼嗎?識時務。

給弟兄們面子。”

“張家村的那個白痴前兩天獵了一頭鹿,兄弟們找他收稅,他竟然想不給。

這不,錢全部收走,兩條腿都給他打折了。這叫什麼?給臉不要臉。”

李虎也接著說道:

“天邪山在咱們平安縣這一塊兒的是誰的?那是咱們大老爺的。

進大老爺的山,獵大老爺的鹿,吃大老爺的飯,還想不掏錢交稅。

那是什麼行為?吃完飯砸鍋,放下碗罵娘。他既然不想吃這口飯,那就別吃了。”

“小九,聽說你昨天晚上從山裡獵了三頭豬,現在才賣了一頭。另外兩頭…”陳蛇攬住陸九淵的肩膀在他耳邊淡淡的說道。

“您既然知道我獵了三頭豬,就應該知道昨天把那兩隻小的直接在祠堂請村裡人吃了。”陸九淵笑著說道。

“龍哥虎哥,你也知道,大老爺也是我們村子出來的,我還得叫他一聲大伯。村子裡有他的長輩,有他的晚輩。”

“用這獵物請大家在祖宗祠堂吃飯,也代表了大老爺的一份心,龍哥,你覺得這個稅該收嗎?”

陳蛇看著陸九淵,鬆開攬著他肩膀的手:“這還真不能收,我要是收了,不用大老爺說話,我們幫主都能扇我。”

“陸小九,你這聰明勁兒,這一身的本事,做個獵人屈才了,加入我們,我給你引薦。”

“龍哥虎哥,我對打打殺殺的沒興趣。就想安安生生的過日子。謝謝您的厚愛了。”

李虎的眼神瞬間一冷:“先別走,小九哥。大家都知道你的本事,日獵三猛還能扛回來,進出深山如履平地。

既然你喜歡打獵,現在大老爺那邊正需要你出力,作為親戚,你不會拒絕吧!”

“虎哥,您這話就誇張了,我進山打獵才幾年,沒有人教,全靠自已摸索,能有多少本事?”

“扛著三頭豬能從深山裡走出來,小九哥,你這體質非同一般呢。”陳蛇在他身邊同樣幽幽的說道。

“我聽說赤血獠牙參大補血氣,能讓體質變得更好,你不會…”

“龍哥可千萬別亂說,我只是天生神力啊。”陸九淵連忙說道:

“我家是什麼情況你們也知道,父母走的早,小時候哥哥帶著我討飯為生,我要是真的捕捉到過赤血獠牙參早就賣給大老爺了。

300兩銀子,能讓我們兄弟兩個過上啥好日子。也不用讓我哥哥為了我,20多歲才成親。”

“我只是開個玩笑,你怎麼就急了?”陳蛇笑了:

“不過我覺得作為大老爺的族人,你不給大老爺分憂,誰來給大老爺分憂?”

“小九哥,我聽說你跟你哥相依為命,他還有兩個小兒子,你也不想他們出什麼事情吧!”李虎在陸九淵耳邊輕輕的說道。

“我們知道你本事大,去山裡獵個七寶回來,給我們兄弟掙個前程,你也掙點銀子,還能免30年稅。”

陸九淵拳頭漸漸的握緊,又緩緩的鬆開:“龍哥虎哥,我獵到了寶物,直接給我那位大伯不是更好,前途我自已要,銀子我也自已拿。我跟大老爺可是血脈相連啊!”

“大老爺如果看中你們,還會讓我收你的稅嗎?血脈相連,擋不住大老爺看你們不順眼。

而且大佬也站得太高,看不到腳下的螞蟻,獵到了寶物給我們兄弟,咱們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有財同發,我們也能照顧著你們兄弟倆一些。”陳蛇輕輕的說道:

“畢竟擋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你也不想做我們倆的殺父仇人吧。

獵到了那寶物在你手裡也就是值300兩,但是在我們手裡可就遠不止是300兩了。

小九哥是個聰明人,我相信你一定會做出最好的選擇的。”

兩個人在陸九淵的肩膀上同時拍了兩下意味深長的說道。

“夠猖獗!”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陸九淵輕輕的笑著。

“只是憑什麼呢,憑你們這麼弱?憑你們練過武?憑你們這兩個半吊子。”

作為來縣城賣貨的常客,北區也經常溜達,陳蛇李虎這兩個貨色在武館中也能算是個小精英。

已經整合渾身氣力,做到力從腳起,節節貫穿,力貫指尖,揮拳能打一聲響,十個八個壯漢不能近身。

但也僅此而已。

武道九品,剛剛邁進門坎兒,連第九品都沒踏入。

在這大楚王朝,文武兩道並行,文可治國,武能安邦。

文分九品官職,武有九品大道。

學文的走鄉試會試殿試,科舉做官,武道看修為層次,享受相應的品級待遇。

若是進入第九品,在縣衙登記,上報府衙,便可享受九品待遇,若是縣衙捕頭出缺也可順勢填補。

八品九品在縣衙可以登記,上報府衙。六品七品需要在府衙登記,上報京師,五品以上需要在都城鎮武院登記造冊。

只要登記了就可以選國家品級待遇,五品以下,可以被當地文官招攬。

給武者造冊登記,也算是文官治理地方,維護穩定的一項權利。

但是五品以上的高手,就已經有了神異,萬軍之中可取人項上人頭,破壞力極強。

為了國家穩定,同時也為了收攏人才。

這種人就不可被地方束縛,大楚給了相應極高的待遇。

至於陳蛇李虎,他們的師父,獵鹿武館的館長是九品待遇。他們兩個,是管著這片區的小頭目,於縣城而言,癟三而已。

“呵呵,這小子要是真能獵來寶貝,你還真捨得放了他。”陳虎看著陸九淵離去的背影,笑著對身邊的陳蛇問道:

“哈哈,怎麼可能?能獵到一個,就能獵到兩個。只要還沒死就得給咱們兄弟做苦力,怎麼可能輕易放過他?”陳蛇哈哈笑了:

“這小子竟然跟小老爺同年同月同日生,他是什麼玩意兒?也配?放心,大老爺從來沒有把他這個親戚放在眼裡,就算是死了也沒有人會追究的。”

“走吧,再去找找其他獵戶,廣撒網,說不定哪個傢伙狗屎運就能逮著一個呢。”

陸九淵找了個鋪子,叫了個葷菜,點了6張大餅,吃完以後,又買了二斤鹽,這商家心黑的太狠。

以前都是一百文上下,最近竟然賣到了180文一斤,比肉都貴十幾倍,買了二斤,讓他都心疼。

這也怪不得尋常人家菜裡放鹽都是用筷子蘸著放了。

把鹽放在揹簍裡,陸九淵溜達溜達的向著北區走去。

振武武館,獵鹿武館,劉氏武館,六合武館,黑虎幫,藥師會,鹽幫,七大勢力各有各的一條街道。

只是武館並不爭地盤,三大幫會里面的骨幹,富商家的打手,基本上都是從四大武館裡出來的,裡面的關係十分的複雜。

“陸小九?你也來了?”一聲驚訝的聲音從遠處響起,

振武武館裡出來一人,穿著一身短打,個頭1米7左右,身材十分勻稱。

看到陸九淵直接笑著走了過來。

“怎麼?想學功夫了?”

“七哥?你怎麼?”陸九淵驚訝的看著這人。

此人名叫鄭琪,又名七郎,鄭家村人。年齡比陸九淵大一歲,也是獵人。

兩人在山中遇到過多次,年齡相近,相互之間多有幫助,算是生死之交。

“哈哈哈哈,最近這不是行情不好嗎,我家老爺子不讓我進山了,花了些銀錢把我送到武館裡來,讓我在這裡學習本事。”

鄭琪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吃飯了沒?走,我請你。”

“你這話說晚了,我剛剛吃完。”陸九淵在他胸口輕輕捶了一下。

“這小子沒福氣,想請你吃飯你都吃不著。”鄭琪揉了揉胸口,這小子好大的力氣。

“你小子這些年也算是小有積蓄,聽哥哥一句勸,現在進山打獵是一灘渾水,不要摻和,你跟我一樣到武館裡學學本事。

要是真能入品,練出點兒門道,說不定能給以後的孩子開出一條路來。”鄭琪神色有些認真的說道。

“入品的武者有多厲害?”陸九淵好奇的問道:

這麼多年卻還真沒有見過入品高手的戰鬥,普通人戰鬥見過不少,雖然厲害,但也有限。

這也是他不將陳蛇李虎放在眼裡的原因。

“嘿,你今天來的還真是時候。”鄭琪嘿嘿一笑,帶著陸九淵上了對面的閣樓。

點了倆花生豆和一壺小酒之後,又帶著他爬到了閣樓的房頂上。

在這高處可以清晰的看到武館院子裡的情況。

倆人碰了一杯,滋溜喝了一口小酒之後,鄭琪有些心滿意足的說道。

“今天你趕上的好時候,再過一個時辰,獵鹿武館的大師兄徐振生要和我們家雲鶴大師兄姜雲鶴切磋。”

“我們在這個地方剛好能夠看得清清楚楚。”

“哦?他們兩個誰更厲害一些?”陸九淵好奇的問道。

“差不多吧!”鄭琪摸了摸後腦勺:“我聽師兄們說,雲鶴大師兄和徐振生都已經練成明暗雙勁,勁力入化,

就等著勁力貫通全身,通透皮膜,打通內外,貫通天地橋,周天引氣進入九品。”

陸九淵數了數,貫通全身、通透皮膜、打通內外、貫通天地橋、周天引氣距離九品的距離夠遠了,有點兒拉啊!

“臭小九,你這是什麼表情?”鄭琪看出陸九淵的表情,頓時氣道:“都已經很厲害了好不好?像咱們集市上臭貓爛長蟲那兩個貨色。

雲鶴大師兄直接讓他們倆站在那兒,然後大嘴巴子抽他,他們都不敢動一動。”

“那麼厲害?”陸九淵瞪大眼睛。

“那當然。”鄭琪一臉驕傲的說道:“我跟你說,四大武館都超厲害的好不好?哪怕只是學點皮毛,也足夠受用一輩子了。”

說著又小聲的說道:“我爹說,我們館主最大的本事。不是外面表現出來的這些武功,而是一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還會拐彎的功夫。

早年間館主大人就是靠這個功夫在咱們平安縣站穩腳跟的。

這個你別往外說,武館裡對這項功夫保密的特別厲害。我問了三個師兄被揍了三回,還警告我,再敢胡說八道就把我趕出去。

都是同門師兄弟,他們對我竟然還要保密。

我爹說,這是壓箱底的本事,學會了一輩子受用無窮。以後成了親,就算天天把媳婦兒打的嗷嗷叫,她也趕都趕不走。”

鄭琪一臉振奮的說道:“我一定要學到手。”

陸九淵的表情:(O∆O)這麼厲害?你確定這是功夫?

“給我說說這功夫怎麼分的。”

“嗯嗯…”鄭琪清了清嗓子:“那個功夫我也不清楚,我們現在練的,我現在倒是知道了一些。”

“練武先要打基礎,筋骨皮都練到一定程度之後,就要整合全身氣力。

把渾身上下的筋骨皮擰成一股勁兒,這股勁兒叫做明勁兒。

然後再練出來一股含而不發,陰如針刺的暗勁兒,大師兄說明勁和暗勁只是不同的發力技巧,並沒有高下之分。

這兩股勁兒都練出來之後,再融合貫通就形成了一種特殊的勁兒叫做化勁兒。明暗交融,能鍛五臟,增氣力,煉血髓。

到達一定程度之後,就可以貫通天地之橋。引外界天地之氣入體,進入九品。”

說到這裡,鄭琪滿臉都是嚮往:“一旦進入九品,就能在府衙登記。國朝給年俸,永遠不愁吃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