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坐了一會兒,謝淮端著酒杯,起身說了聲失陪,出去敬一圈酒就回來。

母親盯著他西裝挺拔的背影,終於微笑道:“這孩子是變了不少。”

父親點點頭:“年輕人上進才有前途。”

南枝看著空蕩蕩的門口,只覺得喉嚨一片乾澀。她也是個俗人,她心中有俗人的期盼,這樣的謝淮,謙恭溫和、衣錦還鄉的謝淮、與父母化干戈為玉帛的謝淮,曾是她奢望幻想過很多次的夢,而今天,夢終於圓了。

也許今天讓他來,真是對的。他用謙遜和實力,解開了父母心頭多年的恥辱心結。她年少時與他的放縱不堪,在父母眼中不再是汙點。

就算他們再分開,父母這一道坎也已經過去了。

那是她夢寐以求的東西。他真的給了她,正如他說的,不再讓她受委屈和難過。從今往後,只有他能讓她委屈難過了。

晚上,謝淮自然住在酒店。南枝洗了澡回到房間,就看到母親坐在床頭,顯得有點發愣。

“在想什麼?”南枝笑問,在她身旁坐下。

母親抬手撫過她的長髮。曾經白皙如玉的修長雙手,如今顯得緊皺乾瘦,還有零星的黑褐色老人斑,唯有那份溫柔的愛憐如昔。

“枝枝,跟媽說實話,他對你好嗎?”母親柔聲問道。

南枝點頭:“挺好的。否則我不會跟他在一起。”

母親聞言釋然一笑:“那也是。誰能委屈我家枝枝。”又聽她嘆道:“沒想到小夥子現在還挺爭氣,我跟你爸商量過了他也同意。不是因為他多有錢–你爸說,這孩子變了,現在心大、穩重,是個可靠的物件。媽不在乎這個,媽就看重他對你上心。你們兩個人好好過,明白嗎?”南枝點點頭,抓著母親的手,埋首進她溫熱的掌心。

第二天,南枝在母親囑咐下,帶謝淮一見過親朋好友。他姿容絕倫、談吐有度、身家彰顯,幾乎令所有親戚讚歎羨南。這令母親更加高興,到下午的時候,已“小謝小謝”毫無芥蒂。

傍晚時分,留在本縣工作的幾個高中同學做東,請南枝吃飯。謝淮理所當然的跟去,他們當年的事全校皆知,有人認出了謝淮,眾人驚歎。一席飯吃得熱熱鬧鬧,眾人笑稱謝淮終於抱得美人歸,灌了他不少酒。他受了,只是望向南枝的目光,愈發溫柔。南枝在他不經意的凝視中,都有些恍惚了。

就好像,她想了八年的那個謝淮,真的回來了,回到她平靜的生活中。末了,有人喝高了,猛的站起來,深深鞠躬,朝兩人敬一杯酒:“謝謝你們,讓我看到這世上真的還有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也許他是想到什麼有感而發,也許他只是藉機恭維謝淮。可看似微醉的謝淮卻在桌下把南枝的手一拉,淡淡的酒氣噴在她耳邊,啞著嗓子低聲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離開飯店的時候剛八點。謝淮將南枝送到家樓下,道:“我跟你上去。”見南枝遲疑,他眼神清明,淡笑道:“明天就回上海了跟你爸媽告個別。”

時間還早,爸媽開門看到謝淮,並沒有詫異。謝淮坐在客廳跟父親聊天,等南枝換了衣服出來,發現兩人已經在下棋了。十點的時候,南枝忍不住催他:“你回去睡吧,明天咱們不是一早就走嗎?”他似乎這才察覺到時間,點點頭,正要起身,卻被父親一拉,皺眉對南枝道:“下完這一盤,你別打擾。”

等南枝都有點瞌睡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半。父親打了個呵氣,這才意猶未盡的看著謝淮:“不錯!我很久沒碰到對手了,想不到你算一個。”

謝淮笑得謙卑溫和:“還是輸在您手裡。”

父親點頭:“你要做生意,還有這樣的棋力,實在難得。”他抬頭看一眼鍾,皺眉道:“這麼晚了。”

南枝介面道:“謝淮你回酒店吧。”

謝淮笑著掏出手機:“我打電話給司機,他大概已經回酒店睡了。我讓他過來。叔叔,我再叨擾一會兒,你先去休息吧。”

父親擺手:“這麼晚了,明早五點就要走…在這裡住讓南枝把客房收拾一下。吧巴。”

房門掩著,高大的身軀靠在床邊。南枝把床單用力一抖鋪再壓得整整齊齊。一回頭,看到謝淮一動不動盯著自已,“你故意的吧?”南枝淡道,“故意輸給我爸?下到這麼晚?”他沒吭聲,走過來,輕輕勾住她的腰。南枝身子一僵,轉眼被他壓倒在床上。“放手!”南枝急了,“一會兒爸媽看見。”

“他們不會過來。”謝淮淡道,低頭想親。南枝扭頭躲開。“你心裡,真的一點也不在意?”南枝慢南枝慢慢問,“我媽當著那麼多人罵你,我爸找人打你。這兩天,他表現得太完美。可是她想問很久了。”

他抬眸看著她,語氣漫不經心:“跟你相比,微不足道。”他吻住她。這一次,南枝沒有拒絕。直到他的唇舌逐漸往下,眼看要掀開她的睡衣,南枝才一把推開他,面紅耳赤的站起來:“我回房了。”

“睡這裡。”他拉住她的手,聲音低沉有力。

“不可能。”南枝覺得匪夷所思,“你想明天一早被我爸媽打出去?”

半夜的時候,南枝正沉睡,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在親自已。緊接著身上一沉,恍惚間只看到一個高大身影,宛如精瘦的獵豹,匍匐在自已身上。

她睡意正酣,根本沒反應過來,以為還在謝淮家裡,她有些不耐煩的嘟囔道:“走開!明天還要上班。”

那人動作一頓,摟著她的腰,在她身側躺了下來。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肩窩,那人的聲音低緩清冷:“寶貝,對不起…”

第二天一早南枝被鬧鐘吵醒,模模糊糊好像有那麼回事又記不清楚。她開啟房門走出去,謝淮已經一身清爽坐在沙發上,抬眸溫和的看著她。母親把早餐端出來,笑道:“快去刷牙,小謝一大早就起來了。”

南枝“哦”了一聲,再看謝淮一臉沉靜的在看早間新聞。

那大概是夢吧。她想。只是她記不起,他在夢裡,到底對她說了什麼,竟然令她迷迷糊糊的,又心疼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