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衡的意識彷彿在漂浮,已不知漂浮了多久。他試圖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已無力做到。意識中,斷斷續續的畫面閃過——他看到父親與曼殊身體糾纏在一起,場景噁心而詭異;緊接著是自已舉槍射擊,父親倒在血泊中的畫面清晰無比。

他意識到發生了極為嚴重的事情。然而,他的頭重得像鉛一樣,難以控制自已的思維。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自已的身體突然沉了下去。在他迷濛之際,下巴傳來劇烈的疼痛。然後,有人將大量乾燥的粉末強行塞進他的嘴裡。丁衡感到極度不適,掙扎著想要擺脫,但他的頭髮被人猛拉,嘴巴被硬生生撬開,粉末繼續填滿他的口腔。

他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他們想讓他吸食過量致死!

隨著呼吸越來越困難,他覺得自已即將窒息。就在這時,他的下巴被鬆開,他的身體無力地滑落到地面。

四周靜悄悄的,一片看不到邊際的黑暗中,丁衡感覺到一種奇異的麻痺感衝上心頭。全身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那種感覺似乎有無數雙手在輕柔地撫摸他,又似在女人嬌嫩的身體上縱橫馳騁,帶來的快感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他在幻覺中看到了南枝,看到她赤裸的身體緊緊纏繞著他,激烈地起伏。他的心臟跳動得越來越快,幾乎能夠感受到身體每個角落血液搏動的聲音。他的身體、他的頭部,反覆痙攣著撞擊冰冷的地面。

丁衡知道自已快要死了。

突然,他聽到“嘭”的一聲巨響,儘管閉著眼,但感覺幾道強光刺進了他的視網膜。“有人!好像是丁衡!”,有人高聲喊道,“他還有呼吸!”

他想說話,想睜開眼睛,但除了無力,什麼也做不了,隨即又陷入更深的黑暗中。

當丁衡再次甦醒,他發現自已躺在醫院裡,周圍一切都是刺眼的白色。屋頂、天花板、床單,連空氣中都瀰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他的舅舅,溫敝珍,坐在他床邊的長椅上,見他醒來,連忙站起身急步走到他身邊,緊緊握住他的手。

“舅舅。”他的聲音沙啞極了。

“什麼都不必說,你會沒事的。”溫敝珍的臉上寫滿了擔憂和疲憊,這幾天內,這位不到五十歲的副市長似乎一下子老了許多。他盯著丁衡,臉上露出深沉的表情,“把那天發生的事,仔仔細細告訴我一遍。”

幾天後,溫敝珍再次走進病房,他的臉上帶著決斷的表情:“槍上有你的指紋,現場只有你一個人的腳印,你說的時間證人南枝也失蹤了。不過沒關係,這個案子疑點重重,殺人動機不足,相關醫生也失蹤了。我已經安排好了——你那邊會有人頂罪,就說是他拿了你的槍。”他頓了頓,繼續說,“專案組那邊我已經打點好。”

現在榕泰倒塌了,周亞澤也自立門戶,能幫你的人不多。家醜不可外揚,今天市委開了會,案件處理大致就這樣。” 溫敝珍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著外甥的反應。

丁衡蒼白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他問:“謝淮現在怎麼樣?”

“你懷疑他?”溫敝珍沉吟片刻,“你們的海外投資,並不是他經手的。”

“是。他和趙其瑞一直不和,但趙其瑞沒能力布這麼大的局,只有謝淮有這個能力。”丁衡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丁衡的眼神裡滿是疲憊和困惑,但也藏不住決心。他慢慢地坐直了身體,雖然病房裡瀰漫著消毒水的氣味,但他的思緒卻異常清晰。

“在我被救出那天,謝淮和周亞澤都沒露面,只派了人來告訴我今後要自立門戶。雖然我理解在大樹倒下的時候,眾人爭先恐後的離去,但他們的態度太過冷淡。謝淮甚至在沒有任何解釋的情況下,就讓我單獨面對一切。”丁衡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怒氣,但更多的是無奈。

溫敝珍聽後,臉色變得更加嚴肅,他知道這件事情背後可能隱藏著更復雜的利益關係。他輕聲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這個世界,有時候太過複雜,連最信任的人也可能變成背叛者。”

“舅舅,我知道我現在的處境非常不利,但我不能就這樣放棄。”丁衡堅定地說道,眼神中閃爍著求真的光芒,“我需要找出真相,無論這真相有多麼痛苦。”

溫敝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點了點頭,“好,我會盡我所能幫你。但你也必須明白,這場遊戲可能比我們想象的要殘酷得多。”

溫敝珍沉聲道:“在市中心那些將金錢託付給榕泰投資的人群都經歷了巨大的損失。謝淮現在站出來開創自已的公司,承諾用三月時間幫大家挽回損失。”他的眉頭緊鎖,“看來他最近的行為和之前大相徑庭。”

丁衡深吸一口氣,聲音裡帶了些許疲憊:“舅舅,我爸早年間調查過謝淮,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但我總覺得他隱藏得很深,可能他並非土生土長的香港人。請您幫我再查一查。”

“可以。”溫敝珍點頭,隨即問,“你覺得呂家會牽涉其中嗎?畢竟上次東郊的案件他們也和你有過爭執。”

“不,不像是他們的手筆。”丁衡的聲音透出一絲沙啞和疲憊,“這應該是內部人所為,他們唯一沒考慮到的是,儘管我中毒,我仍未死去。”

溫敝珍的語氣冷冽:“如果真是他們乾的,我絕不會放過他們。”

丁衡點了點頭,彷彿思緒轉向別處,突然問:“南枝還沒有找到嗎?”

他的思緒飄回到那一天,南枝面頰的淡紅和她那柔軟的觸感令他難忘。溫敝珍仔細觀察他的變化,緩緩地說:“關於你的這個朋友……恐怕情況不太樂觀。”

那時,南枝站在遊輪的甲板上,努力穩住自已身體不讓暈船感佔據心頭。江面的波濤洶湧,船艙內則是一片繁華景象,賭桌、彩燈與興奮的人群構成了一幅奢靡的畫面。她此前並不知曉,內陸的江面上竟然會有賭船,而謝淮竟然運用這樣的方式展現自已的力量。

“為何要帶我來這裡?”她微弱地問,而在她即將失去平衡之際,一個熟悉的身影迅速靠近抓住她,她抬頭只見那雙深邃的黑眼。

“你以前不暈船。”謝淮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地響起。

“你以前也不是一個殺手。”南枝的聲音輕盈而冷靜,彷彿在談論風起雲湧的天氣。

隨後,謝淮不發一言地將她帶到頂層船艙,這裡有他的私人空間。他盡顯紳士風度,一會兒遞水,一會兒遞毛巾,完全不介意西裝因此而皺。南枝靠在沙發上,嘗試獲得一絲安慰。

然而謝淮並未因為她的逐客令而離開,反而坐到了她身旁,空間頓時感覺擁擠。他的臉頰涼涼的,貼近她的髮絲。南枝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複雜情緒,她的心臟在這一刻彷彿停止了跳動。當他的唇幾乎觸及她的時候,她本能地轉頭躲避。

然而,就在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複雜時,門外傳來了輕快的聲音打斷了這一切: “送飯來了,老闆!”

南枝抓住這個機會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接下來的幾天,謝淮帶她經歷了一系列行程,從夜總會到房地產專案,再到新成立的金融公司——所有這些都無疑展示了他的商業帝國。

第三天晚上,當他們回到別墅的頂樓露臺,南枝知道,該是攤牌的時候了。星空浩瀚,遠山靜謐,夜色沉靜。謝淮點上一根菸,沉默地看著身旁的南枝。

南枝站在遊輪的邊緣,身軀隨著波浪輕微搖晃。突然,一件西裝外套覆蓋在她單薄的雙肩上,帶來一絲意想不到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