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鐵站出來,不過九點多,林森站在高聳的酒店面前,有些迷茫。

徐嘉碩只告訴他徐栩住在這裡,並不清楚具體房號。

就算知道,他也不可能貿然打擾。

很無奈,只能找了個環境安靜的咖啡館打發時間。

望著窗外淅瀝瀝的雨,他其實已經後悔了,後悔自已太沖動。

但轉念一想,這般隱秘的衝動只關乎自已,不會對徐栩造成任何困擾,心裡又好受了些。

這種天氣,徐栩估計不會出門了吧,今天怕是要無功而返了。

正當他準備放棄,離開咖啡館時,一道頎長的身影推門而入。

林森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

是白宥齊。

他手裡還提著個保溫盒。

一股不好又慶幸的念頭陡然升起,他決定按兵不動,再等等看。

結果,就聽到了這些。

那個縈繞在心頭許久的懸念,終於落地。

什麼兄妹,什麼同事,白宥齊分明就是對徐栩圖謀不軌。

他的那點心思,再明白不過了。

半個小時的時間,林森攥緊的拳頭就沒有鬆開過,他從書架後面清清楚楚的看見白宥齊目光灼灼的看向徐栩。

深情得無以復加。

但聽完兩人的整段對話後,心臟又不可控制的刺痛起來。

比起白宥齊,比起白宥齊這麼多年的付出。

他林森算個什麼東西啊。

充其量無非是一個只知道躲起來,偷偷覬覦她的偏執狂罷了。

白宥齊陪著她念大學,陪著她成長。

在外替她遮風擋雨,打理公司,在內還會親自洗手做羹湯。

白宥齊成熟,穩重,風趣,多金。

而他呢,一無所有。

他一無所有!

怎麼比啊,拿什麼來比啊。

自從狠下心和養父決裂,放棄一切來到滬都,林森頭一次覺得自已的所作所為這麼卑微,這麼不堪。

他一直覺得自已是個努力朝徐栩靠近的追求者。

還自以為是的認為,他的付出很有分量。

但面對白宥齊,對方甚至不需要出手,就已經將他擊敗,輕而易舉。

林森雙手捂臉,想擋住視線,卻還是忍不住去看他們,郎才女貌的兩個人坐在那裡,他們才像一對完美的戀人。

青梅竹馬的情誼,一路扶持彼此成就。

而自已,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連自認為滿滿當當的愛都顯得這麼卑微。

……

用最快的速度解決掉午餐,徐栩大步走回酒店。

老白像往常一樣和她告別,徐栩牽動嘴角,笑得有些勉強。

果然,她就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剛剛在咖啡館,她甚至已經想好了晟世的股權如何分割,才能給老白足夠的補償。

但凡對面的男人再有一絲逾越,她絕不心軟。

好在老白是個知進退的人,面對徐栩的態度,立刻明白過來,有些不該說的話,就該讓它們爛在肚子裡。

徐栩忽然覺得好累,前所未有的累。

這種疲憊感並不是身體帶來的,而是源自內心深處。

明明活著就已經很辛苦了,為什麼還要面對這麼多耗人心神的麻煩事。

她走進浴室,徹頭徹尾洗了個澡,然後掏出手機取消掉下午的所有行程。

換上泳衣,她要把自已沉進酒店的泳池裡,躲起來。

H市的工作已經收尾,她本來可以隨時回滬都。

但此刻,她愈發不想回去,一開始只是想躲著林森,現在又多了一個要躲避的人。

偏偏這兩個人又不能斷得乾淨。

徐栩深感無奈,硬生生將回程的日期再往後拖延了兩天。

滬都的天空已經放晴,這可能是迎接她唯一的一個好訊息。

回來這天正好是週五,第二天不用去公司,徐栩回到家後第一時間給徐嘉碩打了個電話。

老媽又寄東西來了,一大箱子,裡面有徐嘉碩要的顯示卡。

她得定個時間找同城快遞給他送過去。

電話那頭聲音沙啞:“老姐啊,你還記得自已有個弟弟呢?”

徐栩沒好氣地回他:“我只是出差,不是死了。”

對方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像是有些疲憊。

徐栩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吃晚飯的點,多嘴問了一句:“你怎麼回事,打遊戲連飯都沒吃?”

“不是……”

徐嘉碩又打了個哈欠:“剛剛背林森來醫務室,腿都快跑斷了。”

徐栩呼吸有短暫停滯:“林森怎麼了?”

徐嘉碩撓撓頭:“不知道啊,可能是畫畫魔怔了吧,下午暈在畫室裡了,他學長給我打了電話,我就揹他來醫務室了唄。”

徐栩咬唇,大拇指指甲嵌進了食指的面板裡:“現在情況怎麼樣?”

徐嘉碩望著病床上面色慘白,剛剛睡著的某人,只好實話實說:“就低血糖加發燒,這小子估計餓一天都沒吃東西。”

說完,又撒起了嬌:“老姐,你有沒有時間來一趟啊?”

“幹嘛?”

“哎呀……我下午剛打完籃球賽,累死了,又揹著林森跑了三千米,現在腿都要斷了,想回去睡覺,你要是有空,過來看看他唄,還有兩瓶藥水,應該很快的。”

徐栩猶豫片刻:“知道了,我現在過去。”

一直到車子啟動,開上高架,徐栩都沒想明白自已為什麼會答應。

她不是個愛多管閒事的人。

但電話那頭提起林森時,腦海裡頓時就被許多亂七八糟的片段塞滿了。

少年和她並排站著洗碗,替他遞上拖鞋,以及用松節油把她的手越搞越髒……

原本就混亂的思緒因為這些沒來由的東西,像一灘怎麼都靜不下來的渾水。

越想看清水下到底藏著什麼,越是無功而返。

這趟出差分明是有意躲著他,此刻要碰面了,卻又無端生出了一絲久別的罅隙。

到達A大醫務室,學校的路燈通明,天色完全黑透,充斥著消毒水味道的空氣瀰漫在大樓裡。

這會兒醫務室大部分人已經下班,只有一個值班護士,林森被送過來的時候已經昏迷,所以特批了一間單獨的病房。

醫生還擔心是不是什麼大病,結果檢查後發現昏迷的原因單純是血糖太低,就留下來輸液觀察了。

徐嘉碩坐在病房的木椅上,單薄的籃球服外頭只套了件薄夾克,小腿露在外頭,徐栩一進門就看見他在打哆嗦。

“嘶……呼……”徐嘉碩立馬站起來,蹦躂幾下:“老姐你終於來了,我先撤了啊,這裡交給你。”

徐栩喊住他,把顯示卡塞進他手裡:“拿著,我過來主要是為了給你送這個。”

徐嘉碩眼神晶亮:“我靠,專程送過來啊?老姐你還是愛我的。”

說完,拿著顯示卡就跑,完全沒顧得上再多看病房裡的兩人一眼。

躺在病床上,臉色全白的病患此刻已經醒了,桌上放著喝了一半的粥。

林森看見徐栩,一改往常的雀躍,眼神莫名躲閃。

“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