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一日,徐栩提前下班,在公司換了套幹練的套裝,簡單打扮後,跟老白一前一後去了機場。

滬都下著小雨,天氣預報說這兩天有雪。

航班沒有延誤,徐家一行人從專屬通道出來的時候,徐栩和白宥齊早已等候多時。

身形略顯發福的徐鶴年走在最前面,花白的頭髮染得烏黑亮澤,精神矍鑠。

大伯母沒有來,這次貼身隨行的只有周秘書一個。

周立是徐鶴年故交的兒子,從大學畢業就一跟在徐書記身邊,是很受器重的晚輩。

兩人神情肅穆,即便是尋常私服出行,步履間依舊給人很強的壓迫感。

跟在他們身後的,是打扮明豔的徐鶴卿夫婦,徐鶴卿戴了頂鵝黃色的帽子,將斑駁的頭頂蓋住,笑得滿臉慈祥。

周婉芸打扮更加時尚,紅色大衣黑色皮褲,配上酷炫的黑色墨鏡,半點都看不出來是個年過半百的女人。

當她看見站在不遠處的寶貝女兒後,更是不管不顧的小跑上前。

“哎呀,寶貝,你好像又瘦了,宥齊這孩子還是沒把你照顧好呀。”

說罷又指使一旁的周立:“周秘書,我讓你帶的阿膠都拿著吧,待會兒吃飯的時候記得拿出來給栩栩哦。”

周立笑容和煦,點頭說了句好,然後伸手和白宥齊打招呼。

白宥齊拉了拉身旁被母親圈住的徐栩,示意她徐書記過來了。

徐栩回過神,和白宥齊一起向徐鶴年躬身行禮。

“大伯好。”

“徐書記好。”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徐鶴年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先是對著徐栩關懷道:“真的瘦了不少,工作上的事別那麼操勞。”

徐栩點頭:“多謝大伯關心。”

徐鶴年又轉頭提點另一個小輩:“宥齊啊,私下不用那麼見外,跟栩栩一樣,叫我大伯就行。”

白宥齊眸光微亮:“好的大伯。”

幾人分了兩臺車,徐鶴卿夫婦肯定要跟徐栩一起的,尤其是周婉芸,每次見到女兒彷彿有說不完的話似的,不知疲憊。

到達預定的酒店放好行李後,一行人又去了餐廳。

直到一桌子菜都上齊了,徐嘉碩這小子才姍姍來遲。

“大伯,爸,媽,周秘書,白哥,老姐。”

進門後,徐嘉碩像個只會點頭哈腰的機器人,繞著圓桌拜了一圈。

這招呼,打了,又感覺完全沒打,毫無感情,肉眼可見的敷衍。

就連徐鶴卿看著都牙癢。

落座後,徐嘉碩把椅子往徐栩身邊挪了挪,生怕自已再多說一個字又要被大伯訓斥。

“嘉碩。”

徐鶴年放下茶杯,幽幽的看了過去:“大學生活還適應嗎?”

徐嘉碩一邊搓手,一邊抬眸回答:“適應得非常好,比高中輕鬆多了。”

徐鶴年笑笑:“時間多了,要學會多去拓展優秀人脈,大學可不止是學知識,更相當於半個社會,多學多看不應該只侷限於課堂上。”

徐嘉碩也不管大伯到底說的是什麼,只知道這種時候悶頭說對對對,好好好總是沒錯的。

他這麼想,也這麼做了。

並且做得相當熟練。

大伯訓完話,一家人才敢開席,吃飯的時候周婉芸也就是一開始瞪了徐嘉碩幾眼,後面就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女兒身上。

一會兒幫夾菜,一會兒讓服務員熱湯,全場最忙的就是她。

徐栩這頓飯吃得並不舒坦,從昨天得知大伯他們要來之後,就一直不舒坦。

雖說父母兩個平日裡沒事的時候喜歡瞎逛,來滬都找他們吃個飯住兩天都是常事,但大伯還在任期上,平時除了家庭聚會,連徐鶴卿這個親弟弟家都很少公開走動。

這次大老遠跑來滬都,著實罕見。

如果是為了公事,不可能只帶周秘書一人,如果是私事……

有什麼私事需要大費周章跑過來當面說?

結合前段時間的種種跡象,徐栩心裡已經有了猜測,只是不太願意真的往那方面想。

晚餐上沒有點酒,大伯上了年紀後越發鍾愛喝茶。

陳年的六堡茶,後勁帶著醇厚藥香,初嘗時苦得難以下嚥。

年輕一輩裡,只有徐栩喝得習慣,周立和白宥齊出於禮貌也不會推辭,偏偏到了徐嘉碩這裡就讓服務員換了瓶可樂來。

飯後,大家圍坐在茶桌旁,周立泡茶,有意無意的挑起了話頭:

“徐栩,前幾天聽說你和宥齊好事將近,我這個做哥哥的怎麼沒收到請帖啊。”

徐栩指尖懸在茶杯上,片刻後抬眸與他對視:“周秘書,你應該聽錯了。”

一句話就將這個話題堵死,讓周立著實意外。

徐鶴卿眼看情形不對,立刻出聲呵斥道:“怎麼跟周秘書說話呢,他哪句話聽錯了,你和宥齊的婚事的確要提上日程了。”

說罷,將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在桌上,憑白把氣氛弄得緊張起來。

大伯坐在主座,黑壓壓的氣勢蓋過來,雖然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但眼神裡的威壓半點都沒有收起來的意思。

如今,幾個長輩都在,個個面色冷沉。

徐栩索性也把話挑明:“今天你們過來,還是跟我商量這個事?”

她環視一圈,最後看了眼周婉芸,當媽的這會兒一句話都不敢說了,咬著唇一直給女兒使眼色,生怕徐栩惹出什麼事來。

徐鶴卿手猛地往桌子上一拍,冷臉道:“不是商量,沒人在跟你商量,這件事我和你大伯早就定了。”

縱橫商場這麼多年,徐鶴卿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況且大哥就看著呢,他不可能退讓。

這一巴掌拍下去,劍拔弩張。

徐栩轉頭看了眼一言不發的白宥齊,又看向父親,忽然哼了一聲:“徐傢什麼時候又搞起包辦婚姻這一套了?”

她也強硬起來。

霎時間,整個茶桌上陷入了空前詭異的安靜。

就連一直忙著泡茶的周立,也暫時停下了手裡的活,悶頭沒有任何動作,任由茶渣沉底。

坐在最角落裡的徐嘉碩癱在沙發上,一直不著痕跡的往下滑,最大限度降低自已的存在感,然後偷偷開啟手機,按下錄影鍵。

徐栩微微抬了下眼,直接把話挑明:“大伯,從小到大,我沒有在任何事情上違逆過您,但這次,我不同意。”

坐在她正前方的徐鶴年沉默半晌,將手裡的茶杯輕輕放下。

忽地勾唇笑笑抬眼看向她,眸光卻銳利無比:“栩栩啊,婚姻之事可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