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雨傾盆

戴垚看著龍言羽喝了一口水，鼓著腮幫子漱口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之前看到龍言羽，因為他的外表，總感覺和人隔了一層，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但是現在見到龍言羽生活中的一面，戴垚這才確切地感受到對方的真實。

“嗯？”

龍言羽嘴巴都是泡泡，沒法開口說話，見戴垚突然發笑，微微挑眉疑惑地看著他。

“沒什麼，洗漱完出來吃早飯吧。”

戴垚笑著搖了搖頭，將牙刷放回了杯子，擺放在了洗漱臺上，先出去了。

龍言羽看著戴垚離開的背影，不解地搖了搖頭。

洗漱完，龍言羽將杯子放在了戴垚杯子的旁邊。

“叮~”

龍言羽將牙刷放進杯子，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也代表著龍言羽此時的心情。

洗漱好從洗手間出來，戴垚將內嵌的餐桌拉出來，將麵條擺上，又倒了一杯檸檬水。

龍言羽身子虛弱，肉蛋奶這類食物是最滋補身子的。

不過戴垚擔心龍言羽會乳糖不耐受，所以也沒敢直接上牛奶，只是上了一杯簡單的檸檬水給他補充身體所需要的維生素。

龍言羽心情愉悅地從洗手間出來，看著餐桌上熱氣騰騰的麵條，好心情更上一層樓。

他第一次真實地感受到，活著是一件高興的事情。

“怎麼了？不喜歡吃麵條嗎？”

戴垚見龍言羽站著不動，以為他不喜歡吃，連忙說道：“你喜歡吃什麼？我另外給你準備？”

“不，我很喜歡！”

龍言羽搖了搖頭，兩步上前坐下，拿起了筷子，雖然還沒有品嚐味道，但是在龍言羽心裡已經認定這碗麵條會是他迄今為止，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不要勉強。”

戴垚有些忐忑，他廚藝自然談不上有多好，但是這碗麵條用的食材都是頂級的，口味自然是差不到哪裡去的。

戴垚主要是擔心龍言羽錦衣玉食慣了，稍微差一點的吃食，入不了他的口。

龍言羽用筷子挑起麵條，麵條煮的火候有些過了，有些過於軟爛，失去了筋道口感。

能夠看得出來，戴垚是個廚房新手。

不過，相比較那些火候正好的麵條，龍言羽更喜歡這種軟爛帶著戴垚強烈個人特色口味的麵條。

“很好吃。”

龍言羽看著戴垚，露出了一抹真摯的笑容，“我很喜歡。”

像這種真情流露的情感，龍言羽生平除了對已經去世的啞叔，也就只對戴垚流露過了。

“那就好！”

戴垚見龍言羽是真心喜歡，這才放心下來，拿起了筷子。

戴垚不挑食，有條件，他就吃好的，沒條件，吃粗糧饅頭鹹菜他也能過活。

兩人安靜地吃著麵條。

無論是戴垚還是龍言羽，以前都是獨自一個人吃飯。

像這樣有個飯搭子，即便什麼話都不說，心卻是暖的，食物也更加有滋味。

一碗麵條見底，龍言羽將湯也喝得乾乾淨淨的。

這個做派，和他高冷的外表完全不符。

但是他卻絲毫不在意這些。

這碗麵條，他捨不得浪費一點。

“一直待在船艙裡會不會太悶了，要不要上去透透氣？”

戴垚吃完將碗筷收拾好，看向了龍言羽問道。

船艙裡雖然開著空調和空氣清淨機，但是一直在房間裡待著也是會很悶的。

現在已經六月份了，白日外面的氣溫還是挺高的，倒是不用擔心龍言羽會冷，大不了多穿點就好了。

最主要的是，戴垚剛進門就看見龍言羽盯著窗外看，戴垚覺得對方是想要看看外面風景的。

“嗯。”

龍言羽微微點了點頭，他從小被關習慣了，根本不會覺得悶，不過他不想要拒絕戴垚的好意。

而且，出去透透氣好的。

習慣被關著，不代表就喜歡。

戴垚從空間裡拿出了一件鵝絨披風，抖開，披在了龍言羽身上，又替他繫好了繩子。

“可以了。”

“嗯，多謝。”

龍言羽淡淡地應了聲，和戴垚道謝。

戴垚餘光打量了一下龍言羽的神色，見他沒什麼異樣，略微放心了一些。

“咱們上去吧，再過會天黑了，氣溫可就下來了。”

戴垚也沒耽擱，和龍言羽一塊離開房間，上了一樓。

客廳裡戴母坐在沙發上，戴白薇和趙婉兒兩個小姑娘一人拿著一根棒棒糖湊在一起玩樂。

“見過世子殿下。”

戴母見到龍言羽，回過神來，起身和他行禮。

一開始，和監牢其他人一樣，戴母是痛恨龍言羽的。

不過隨著戴垚的那一番話，戴母的想法改變了，轉而恨上了皇帝和錦衣衛。

畢竟，如果過錯方不是燕王，那她勸說戴司功給燕王看病，也就沒有錯了。

“伯母不必多禮，我現在早已不是什麼世子了，直接叫我言羽就好。”

龍言羽對戴母態度很溫和，虛扶一把，讓她不必行禮客套。

愛屋及烏，戴母是戴垚的母親，戴垚又是龍言羽的救命恩人，以後有可能也是並肩作戰，志同道合的夥伴，自然也會將這份在乎延續到他的家人身上。

戴母低垂著頭怯懦地應下了。

看得出來，她不太適應應對外人。

“垚兒，我身子有些不適，先回房休息了。”

戴母隨便找了個藉口便要回房間去。

“那娘你先去休息吧，我來照看婉兒和小薇。”

戴垚沒有勉強，知道她待在這裡會不自在，讓她回房間休息。

戴母低垂著頭，匆匆離開了。

“言羽，你在上面透透氣，我去看看我大姐。”

等戴母離開了，戴垚看向了龍言羽。

戴垚和龍言羽相處一段時間，彼此之間也逐漸開始熟絡了，剛才聽龍言羽讓戴母叫他的名字，戴垚也嘗試著改口，沒有叫全名。

“好，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龍言羽聽見戴垚的稱呼，看著戴垚露出了一抹笑意，微微點頭。

戴垚叮囑讓戴福注意看著倆孩子，便下船艙去了。

戴奶奶等人都聚集在主艙裡，趁著戴雁玉還沒生產，她們給戴雁玉洗了澡，清潔了身體。

戴垚到的時候，戴雁玉羊水剛破。

戴垚醫者父母心，可能沒什麼男女之防。

但是不代表戴家其他人沒有。

除非戴雁玉有生命危險，不然接生的事情，戴家人是不可能讓戴垚插手的。

戴垚對此也沒有勉強，戴夢一和戴奶奶都有接生經驗，她們在這方面可比戴垚要厲害。

戴垚能夠做的就是提供一些醫用酒精，熱水、毛巾等物品，讓她們注意消毒，避免傷口感染之類的情況發生。

“垚兒，你怎麼下來啦？這裡血腥味太重了，可別衝撞了你啊！趕緊上去吧！”戴奶奶一看到戴垚走下樓來，便急忙迎上前去，想要將他趕回樓上。

在這個時代裡，無論是女子的經血還是生產的產房，人們普遍認為這些都是不吉利的徵兆，就連普通男子都會盡量避開。更何況，對於戴奶奶和其他人來說，戴垚可是被視為真正的神明下凡，他們更加擔心會因為這些不祥之物而冒犯到他。

戴垚並沒有被戴奶奶的話所嚇倒，他走到戴奶奶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說道：“奶奶，我沒事，大姐她還好吧？”

戴垚作為一個現代醫生，自然是不相信這些糟粕思想的，看了一眼產房的方向詢問道。

“羊水已經破了，就等著開指了……”

戴奶奶下意識回了兩句，等到話出口才意識到不對勁，催促戴垚離開，“好了，這裡有我們看著就好了，你快上去吧。”

“那好吧，房間裡面有按鈕，有需要的東西就隨時按鈴叫我。”

戴垚也沒勉強，轉身上去了。

戴奶奶親眼見著戴垚離開了，這才轉身回了主艙。

“大姐，來吃點參雞湯，吃飽了等會才有力氣。”

戴夢一端著碗參雞湯，坐在床邊給戴雁玉餵食。

這雞湯是趕在錦衣衛抄家前燉的，就是為了眼下生產所準備的。

戴雁玉體弱，如果沒有足夠的力氣，中途一旦洩力，那孩子可就出不來了。

所以無論現在戴雁玉有沒有胃口，就是用灌的，戴夢一都會將這碗參雞湯給她灌下去。

“婉兒呢？”

戴雁玉喝了兩口湯，意識清醒了一點，想到了自已的女兒。

“別擔心，婉兒和小垚待在一起，她很安全。”

戴夢一安撫著戴雁玉，手裡的動作也沒停，又給她餵了一大口。

“小垚……”

大概是因為將她帶出了趙家，所以戴雁玉對戴垚格外的有安全感，知道趙婉兒和戴垚待在一起，安心不少。

“來，大姐，還有一點，咱們都吃完。”

戴夢一鬨著戴雁玉，終於將一碗雞湯都喝下了。

不過戴夢一沒有放心，因為現在這些都不過是準備，接下來才是真正的硬仗要打。

戴垚回到客廳，龍言羽坐在沙發上，被兩個小姑娘一左一右地纏著。

他生得漂亮，倆小姑娘都很喜歡他，舉著棒棒糖要給他吃。

“漂亮姐姐，這是我三哥用天上彩虹做的彩虹糖，你快嚐嚐，可好吃了！”

戴白薇原本是個非常膽小內向的性子，對著陌生人不要說說話了，就是看對方都不敢。

但是這兩天出來走了這麼一遭，見的人多了，身邊有趙婉兒這個同齡人陪著說話，性格也變得活潑開朗許多。

尤其得了戴垚的棒棒糖之後，小姑娘逢人就想要和對方分享。

只是船上總共就這麼些人，戴雁玉她們一直都待在主艙裡面沒出來，她能分享的人也少。

龍言羽算是撞在槍口上了。

“我是哥哥，不是姐姐。”

龍言羽五官精緻，眉目如畫，加上他此時沒有束髮，看著確實有些雌雄莫辨，也不怪兩個小姑娘誤會了。

他不至於和兩個小姑娘生氣，輕輕點了點戴白薇的秀氣的鼻尖，笑著指正。

“漂亮哥哥……”

龍言羽這一笑，兩個小姑娘頓時看呆了，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他。

“怎麼在這裡坐著，去甲板上透透氣，這邊風景不錯，可以看看兩岸的風景。”

戴垚也看呆了，他微微回過神來，這才走了過去。

“好啊！”

龍言羽起身同意了戴垚的提議。

“這糖太大了，你們吃不完，先用盒子裝著，之後再慢慢吃好嗎？”

戴垚讓龍言羽稍等，拿出了兩個盒子，讓兩個小姑娘將棒棒糖先裝起來。

這糖可不小，比她們的臉盤子都大。

她們吃得也不多，只是簡單舔舔嚐嚐味道，按照這樣的吃法，這塊糖吃個幾年只怕都少不了一塊。

“那就先裝著吧，三哥，我自已收著！”

戴白薇沒有拒絕戴垚的提議，她和趙婉兒舉著這棒棒糖這麼久，手也有些酸了，能夠裝起來也不錯。

“好！這糖是你們的，你們自已收著。”

戴垚好脾氣地應了。

他拿出來的盒子是個透明的塑膠盒，底部有一個洞，剛好能夠讓棒棒糖的那根棒子穿過。

棒棒糖裝在裡面，還是能夠看見它的模樣。

戴垚拿出了一個拍立得，給戴白薇和趙婉兒一人拍了一張相片，再將相片貼在了盒子上，做好標記，確定棒棒糖的所有者，防止不小心弄混了。

“好了。這是小薇的，這是婉兒的，你們自已收好。”

戴垚將盒子分別交給她們兩人。

“哇！這是婉兒，這是小薇！”

戴白薇興奮地指著照片上的兩個小人，和大家介紹。

“謝謝小舅舅。”

趙婉兒生平第一次有過這麼確切屬於自已的東西，滿心歡喜地抱著盒子，和戴垚道謝。

看她這樣就知道內心對戴垚這個小舅舅有多喜歡了。

“好了，收好棒棒糖，我們一塊去甲板上看看吧。”

家裡其他人都在忙著生產，倆小姑娘也沒人照顧，戴垚只能先照看她們了。

“好的，小舅舅！”

倆小姑娘本身就聽話，尤其對戴垚更是言聽計從了，當下就將盒子放在茶几上。

龍言羽在一旁靜靜看著戴垚和兩個小姑娘互動，眼眸深處劃過一抹豔羨。

這樣的親情他從未觸碰過。

燕王自然是重視龍言羽的，他給龍言羽安排嚴密的護衛，保護他的安全，會給龍言羽安排繁重的課業，讓他習文習武。

除此之外，就沒有了。

燕王很忙，他忙著和謀士在一起商討，忙著和龍博爭鬥，並沒有多少精力分給龍言羽。

龍言羽理解燕王，也很尊重敬愛自已的這位父親。

所以他才會願意接過燕王給的責任，繼續走下去。

哪怕那條道，可能會讓他萬劫不復，粉身碎骨。

只是這些和龍言羽豔羨這份溫情，並不排斥。

“披好披風，咱們出去吧。”

戴垚的聲音讓龍言羽回過神，龍言羽笑著點了點頭，和戴垚一塊來到了甲板。

六月下午的風暖洋洋的，吹在身上很舒服。

江水兩岸是風景秀美的山林，遊艇靜靜矗立在江心，看著兩岸的風景，讓人神清氣爽。

龍言羽從未離開過京城，更甚至，連京城他都沒去過幾個地方。

他待得最多的地方，要麼是燕王府的內宅，要麼就是皇宮。

眼下見到這秀美的風景，他感覺自已心中一直壓抑著的那股氣都疏散了不少，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這裡沒有陰謀詭計，沒有權力鬥爭，有的只是戴垚這樣的真心人。

龍言羽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輕鬆。

“婉兒，怎麼了？”

不過顯然，也有沒法欣賞這美景的人。

戴垚第一時間察覺到了趙婉兒的不對勁。

趙婉兒從客廳裡出來，看到兩岸的江水，身體立刻緊繃起來，面上神情也很不對勁。

不過她不願意讓人發現，所以還是逞強跟著戴垚來到了甲板上。

結果就是一站上來，兩腿就開始止不住地打擺子，整個人害怕得都站不穩了。

“小，小舅舅，我沒事。”

趙婉兒怕到這種程度了，依舊還在嘴硬。

由此也能看出這小姑娘有多要強了。

“這是怕水嗎？”

龍言羽看了看四周，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將趙婉兒的眼睛給擋住。

果然，沒有見到水，趙婉兒身體顫抖得沒有那麼厲害。

“婉兒，你怎麼了？”

戴白薇雖然反應有些遲鈍，但是這會也意識到不對勁了。

“沒事，婉兒身體不舒服，我先帶她進去。”

戴垚準備帶趙婉兒進去，詢問情況，他看向了龍言羽。

“你去吧，小薇交給我就好了。”

龍言羽瞭然，沒等戴垚開口，主動將照顧戴白薇的事情給攬下了。

“麻煩你了。”

戴垚將趙婉兒抱起來，將人帶回了客廳。

“婉兒有些不舒服，你三哥帶她進去看病，我們先不去打擾好不好？”

見戴白薇要追進去，龍言羽蹲下身和她解釋。

“婉兒不舒服嗎？好叭……”

戴白薇雖然年幼，但也是能夠溝通的，這會雖然擔心得都快哭了，但也還是聽話地點了點頭。

另一邊，戴垚抱著趙婉兒回到了客廳，將人放在了沙發上。

“來，婉兒，先喝點水。”

戴垚倒了一杯甜甜的熱蜂蜜水，喂趙婉兒喝下。

暖乎乎甜絲絲的蜂蜜水，逐漸讓趙婉兒冷靜下來。

“小舅舅。”

趙婉兒感受到了戴垚的關懷，眼眶紅紅地看著他，裡面有委屈也有害怕。

“不要怕，小舅舅在這裡，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小舅舅都會保護你的。”

戴垚握著趙婉兒的手，看著她溫聲說道。

趙婉兒親眼目睹戴垚打倒了大惡魔趙顯誠，又將她們從趙家救走。

所以對於趙婉兒而言，她是十分信任戴垚的。

漸漸地趙婉兒身上的鎧甲卸下，一直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撲進了戴垚的懷裡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