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所言極是,得賢妻如此,確是林沖之幸。”

溫柔的與貞娘目光交匯著,林沖語氣鄭重的回覆魯智深道。

“所以,林沖寧願辭去這禁軍教頭一職,遠離這濁濁混亂朝朝堂,以後江湖路遠,獨自攜著愛妻逍遙自在去!”

先前聽林沖提起已經辭去禁軍教頭這份差事,魯智深心裡便萬分疑惑。

此時聽林沖再度提起此事,更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忍不住開口問詢道:“灑家聽兄弟話語中摻著不少憤懣,莫非是遇到什麼難事了?”

“灑家雖然是皈依佛門,但專好禪杖開啟生死路,戒刀殺盡不平人,兄弟如有難處,儘可與灑家道來,但憑差遣,為兄弟赴湯蹈火,萬次不辭!”

好一句禪杖開啟生死路,戒刀殺盡不平人,林沖聽聞也不覺頃刻間胸膛裡熱血沸騰。

見魯智深如此豪氣干雲,林沖自然是不會隱瞞。

當即便將這些年來為禁軍教頭時所遇見的諸多不平不公,連帶著陸謙背恩忘義、覬覦貞娘之事對著魯智深一一道來。

而魯智深本就是嫉惡如仇的好漢,這樁樁件件聽下來早就氣的三尸神暴跳。

等到再聽聞陸謙這廝居然將主意打到了林沖妻子的身上,登時怒不可遏,大手一握,直接將茶碗攥了個粉碎。

“豈有此理,陸謙這搓鳥當真無恥至極,兄弟,且告訴灑家那搓鳥家在何處,今夜灑家便去掀了這廝的狗窩。”

見魯智深是由衷的替林沖鳴不平,一時間夫妻倆俱是感動不已。

不過對付陸謙卻不急於一時,畢竟林沖已經定下了一石二鳥之計,因此夫妻倆便勸說魯智深暫且忍耐,待到明斷恩怨之日,自會請師兄出手相幫。

魯智深雖然性格急躁莽撞,但卻不傻,這一點從他收拾鎮關西這件事便能看出端倪。

既然林沖已有計較,他自然也不會魯莽干預,壞了兄弟大事。

於是他只能恨恨的一拍桌子,妥協道:“如此也好,不過兄弟、弟媳到時候可千萬不能與灑家客氣!”

“師兄放心,這東京城裡林沖勢單力孤,欲成此事少不得還得麻煩師兄,屆時師兄可莫要嫌林沖麻煩。”

夫妻倆一番勸慰,總算是讓魯智深息了雷霆之怒,為答謝魯智深仗義出手,林沖與貞娘一同舉杯,正想禮敬時,大相國寺的僧值卻推開了房門。

見了屋內三人,僧值先是向著林沖夫妻行了一禮,言明貞娘住宿之事已經安排妥當,隨時可以去廂房入住。

而後看向 魯智深時,由於心裡懼怕,這語氣也不免小心翼翼起來。

“智深師兄,關於你的去處,主持已然安排妥當。”

說著僧值便將要魯智深去酸棗門外看守大菜園子的事告訴了他。

豈料對於這個安排,魯智深卻是一臉的抗議。

“本師智真長老遣灑家來投,本意是想灑家在此討個職事僧的差事,就算不做僧,那也得是個都寺、監寺吧?”

“可沒想到如今竟連個僧都做不了,還要被打發去看管菜園子,灑家倒要問問,爾等一干搓鳥,究竟是何道理?”

見魯智深金剛怒目,隱有發作之意,僧值趕忙安撫道:“師兄莫要動怒,且聽小僧細講,這僧門中的職事各有頭項,師兄畢竟新到不就,無甚功勞,如何做的了都寺、監寺?”

“這大菜園子雖然偏僻,但主管好歹也算是個職事人員,整合師兄目前處境,凡是積少成多,總得有個勞什子功績傍身,主持提攜也才有底氣啊。”

別看這僧值說的懇切,可魯智深卻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

前番在五臺山時,僧侶們嫉恨主持智清長老偏袒魯智深,也曾對他抱團排擠,那時魯智深方才知曉何謂“穿上袈裟事更多”,這佛門中的彎彎繞,比起紅塵來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再加上先前聽聞林沖講述自已的遭遇,魯智深心裡本就積鬱難平,此時先入為主的認為大相國寺眾僧侶又想排擠,自然對僧值也就沒個好臉色了。

眼看著魯智深臉上陰雲密佈,作勢便要大鬧一場,察覺苗頭不對林沖趕忙開口打圓場道:“大師,天色不早了,您看是否可以先安排內子入住?”

這僧值協助方丈統管大相國寺多年,為人向來機敏,又豈會聽不出林沖話中之意,當即便如蒙大赦般就坡下驢道。

“對對對,小僧當真迂腐,豈能叫尊客苦侯?淨覺、淨明,還不趕緊幫著女施主搬行李。”

佛門清淨地規矩森嚴,未免褻瀆佛祖。

因此即便是夫妻,可要在大相國寺暫住,那必須分房而宿,男子禁止踏入女眷廂房區域,這林沖自然也就無法再陪伴貞娘一同去廂房了。

“娘子且在此靜候五日,五日內為夫必將一切料理完畢,屆時咱們一起離開這是非之地,為夫陪你觀滄海,看日出,逍遙江湖。”

貞娘是東京本地人,自小未離開過京城,對於詩文中描繪的天下美景很是嚮往。

當年兩人成親時,林沖便承諾日後定會帶貞娘賞三山遊五湖,可是由於公務繁忙,一直沒能得償所願。

這一次,下定決心要離開京城,林沖自然是要將往昔對妻子的承諾一一兌現。

沒想到當年隨口一言,林沖竟會一直記在心裡,貞娘不由得被感動清眸中水光瑩瑩。

而相較於林沖的承諾,此時的貞娘滿心滿眼在意的,都是丈夫的安危。

握著丈夫的手,貞娘柔情款款的叮囑道。

“奴家知道相公已然運籌帷幄,但奴家還是想囑託,此番行事,相公定要謹慎再謹慎,奴家在此會日日為相公祈福,靜候佳音。”

說罷,貞娘還不忘向魯智深行個大禮,將林沖的安危盡數託付在了對方身上。

“師兄赤誠勇悍,與奴家相公一樣是這東京城裡少有英雄,此番行事,奴家不在相公身邊,還請師兄幫忙多多幫忙照看,奴家在此叩謝師兄大恩了。”

雖然與魯智深不過初次相見,但貞娘看得出,魯智深為人剛正不阿、古道熱腸,雖然行事略顯粗俗,可比起陸謙那個張口謙遜閉口儒雅的斯文敗類,兩人卻是雲泥之別。

因此將林沖的安危託付給魯智深,貞娘最為放心不過了。

而早已將林沖一家視作親人的魯智深,面對請求自然是拍著胸膛應承道。

“弟媳放心,灑家這條水磨禪杖從來都不是好相與的,弟媳只管安心禮佛,兄弟的安危儘管交在灑家身上!”

聽了魯智深的話,貞娘兀自躬身又行了個大禮,拉著林沖的手千萬叮囑之後,這才一步三回頭,戀戀不捨的隨著僧值和小沙彌們漸行漸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