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趕巧,這邊林沖正琢磨著陸謙這王八蛋是不是背後又憋著什麼壞水打算害自已,那邊板兒便拿著一包藥粉快步走了進來。

“主人,這是清兒姑娘從陸謙書房中順出來的,您看看是不是這種藥?”

先前不止一次的聽林沖提起那西域奇藥,因而魯智深實在忍不住心中好奇。

這會兒見著板兒將紙包攤開平放在桌案上,他當即便將大光頭湊到板兒身邊,仔細端詳了起來。

藉著燭火林沖和魯智深看到,這種藥粉呈淺白色,觸感糯如麵粉,且入水即化,用指腹黏起一點投入茶杯中,登時便不見了蹤影。

“兄弟,先前讓你墜馬的,就是這種藥麼?”

魯智深的話讓林沖搖了搖頭,畢竟他也沒有見過那個所謂西域奇藥的具體形狀,如果想確認,就只能透過服用後的症狀來判斷。

那如此一來,勢必就要有人試藥,而作為曾經體會過奇藥效果的人,林沖自認是試藥的不二人選。

“板兒命人拿繩子來,將我手腳綁在椅子上。”

根據先前的感覺,林沖認為這種藥並非是單純的迷藥,而是一種可以誘發人內心深處黑暗面的催化劑。

當時在校場上,林沖正是因為被藥性刺激,導致內心壓制的強烈殺意迸發,造成了氣血逆衝難以自控,這才神思恍惚最終跌落馬下。

既然已經吃了一次虧,那林沖自然也就總結出了些許經驗,故而才叫板兒取繩索來控制自已。

而聽到要試藥,板兒的目光當即沉了下來,他抿了抿嘴唇稍一猶豫後,不待林沖反應過來,直接便一把拿起茶杯仰頭灌了下去。

而另一邊,林沖正在囑咐魯智深,萬一自已服藥後殺意再起,還得辛苦他幫著板兒控制下自已。

卻不曾想到,自已不過轉個身的功夫,那邊板兒已經咕咚咚的將藥喝了個乾淨,看著一臉決然的板兒,林沖不禁怒道。

“板兒,你這是做什麼?誰讓你擅自試藥的?”

如果這包藥粉真的是那西域奇藥,那麼這藥性會有多猛烈,林沖比誰都清楚。

板兒和林沖不同,林沖好歹習武多年,就算有意外,也可以靠著自已渾厚的功力去壓制。

而板兒從未練過武,再加上年幼時流落江湖的原因,導致身體孱弱,這萬一有點什麼差池,豈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看著一向溫和的林沖動了怒氣,板兒趕忙跪倒在地上,一臉鄭重的對林沖說道。

“主人勿怒,板兒知道,主人是替板兒的安危考慮,但看如今事情發展,一切緊要皆繫於主人一身,值此關鍵之時,主人不容有絲毫閃失。”

“你,唉呀!”

指著板兒不斷晃動著手腕,林沖又是氣惱又是無奈,奈何木已成舟,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板兒心血白費。

“這種藥會將人心裡被壓制的黑暗面無限放大,你先暫時不要控制自已的內心,任由情緒發展。”

既然是板兒服藥,倒也不用繩子去捆綁了,對付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林沖和魯智深任何一人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制住他。

讓板兒在椅子上坐好,林沖和魯智深就像兩個門神似的,一左一右的密切觀察著他的情況。

也許是這次藥量特別小的緣故,林沖和魯智深足足等了快一刻鐘,也沒有看到板兒起反應。

張嘴打了個哈欠,魯智深睡眼惺忪的正想問這藥粉是不是拿錯了,耳邊卻驟然響起了板兒的吼叫聲。

這一嗓子悲愴又憤怒,還帶著一點點淒厲,饒是魯智深這樣鐵打的漢子,毫無察覺下也被板兒這突如其來的叫聲嚇得一個哆嗦。

不等魯智深反應過來,板兒已經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雙手直接攀上了魯智深的脖子。

“高衙內,你這個畜生,還我姐姐命來!”

一時不察,魯智深這金剛似的身軀竟被板兒推了一個趔趄,沒想到這個西域奇藥不僅可以激發內心被壓抑的情緒,更是可以將人體的潛能無限放大。

看板兒這個情形,林沖基本可以確定,就是這包白色藥粉就是那個什麼西域奇藥無疑了。

“師兄,板兒不懂真氣提調,你別和他角力,引導他把戾氣,不然板兒會血脈崩裂而死。”

見魯智深拎著板兒兩條胳膊,像提小雞仔一樣把板兒提在半空,林沖趕忙出聲提醒。

“兄弟放心,交給灑家了!”

雙手翻腕內纏,魯智深先是鎖住板兒的手臂,趁著對方拼命掙扎,直接一個慣手借力用力將板兒踉蹌著向後推去。

另一邊,早有準備的林沖當即挺身上前,探手在板兒後身上的靈道、神道等穴位點了一遭,以此為引,疏導戾氣消散。

隨著各穴位的迴圈衝撞,板兒癲狂的身軀總算是堪堪安靜了下來,終於,伴隨著一口淤血吐出,他整個人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沒事,這小廝先前心氣鬱結太重,而剛剛氣血激盪太過劇烈,這才導致吐血。”

習武之人多少都是通些醫理的,魯智深按著板兒手腕上的脈搏探查一會兒,隨即便咧著嘴拍了拍板兒的肩膀

“不過,這小廝倒也算是因禍得福,這一口淤血吐出疏通了心脈,要不然總這樣壓著,早晚得出大事。”

聽魯智深這麼說,林沖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當即便吩咐下人將板兒送回房間休息。

正巧這幾天為了給林沖看病,府上儲備了不少藥材和補品都沒用外,正好到給板兒用上。

“師兄,你在想什麼?。”

見魯智深望著被抬走的板兒發愣,林沖不免疑惑道。

“兄弟,剛剛板兒服藥之後所表現出的症狀,灑家怎麼覺得有幾分熟悉啊。”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剛才板兒狂性大發的樣子,隱隱勾起了魯智深潛在內心深處的某種回憶。

摩挲著手腕上的佛珠凝眉思索了一會兒,魯智深忽然一拍巴掌:“灑家記起來了,是西夏明禮堂!”

眾所周知,出家前魯智深一直在老種經略相公麾下的西軍中服役,而西軍的主要對手就是西夏人。

“兄弟,你記得的鷹娑川之戰吧?”

魯智深的話勾起了林沖的回憶,此時的林沖早已經將原主的所有記憶融合完畢,自然清楚魯智深所說的鷹娑川之戰是什麼。

“師兄是說,崇寧二年,老種經略相公率部在鷹娑川和西夏大將軍野利遇乞發生的那場大戰?”

“沒錯,當時灑家就在老種經略相公帳下擔任親兵,負責同衛隊一起保護中軍帳的安全。”

據魯智深所說,就在紮營的當天夜裡,有五十名西夏明禮堂的殺手潛入了中軍營地,妄圖刺殺老種經略相公。

“灑家記得非常清楚,那些殺手在同衛隊交手前,就是往嘴裡灌了一種類似白色粉末之類的藥物。”

用手指又黏起一點粉末湊近仔細觀察,魯智深確認清兒送來的這包藥粉和當年明禮堂殺手吃的藥粉,沒有絲毫差別。

“那些殺手吃了藥之後,就像板兒這樣狂性大發,老種經略相公三百人衛隊硬是擋不住五十人的突襲,被衝擊的七零八落。”

“我猜,一定是師兄力挽狂瀾,救了老種經略相公吧?”

看著林沖打趣的表情,魯智深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倒也沒有力挽狂瀾那麼誇張,反正就是灑家守在轅門前,那些搓鳥盡數斬殺了,不過也正因為這一戰,老種經略相公才看重了灑家的武藝,從那之後一路照拂,直到做了關西五路廉訪使。”

提起當年的種種輝煌,魯智深不禁覺得有些滄海桑田之感,似乎那些戎馬沙場的生涯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感慨似的長舒了一口氣,魯智深忽然想起來,當時鷹娑川之戰後老種經略相公曾命人仔細查探過那種詭異藥粉的明細。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種白色藥粉的名字好像叫做——催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