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相公?”

見林沖自醒來之後,言行舉止便同先前略有異樣,此刻又倏然沉默,莫非是摔壞了腦子?

想到這裡,貞孃的眼神中不禁閃過一抹擔憂。

被妻子的話打斷了思緒,轉頭迎上妻子那水意盎然的淺眸,林沖這才發覺自已的失態,於是趕忙柔聲開口向貞娘解釋道。

“娘子勿慮,為夫適才只是在思考娘子說的話。”

愧疚似的嘆了口氣,林沖反握住貞娘,檢討似的說道。

“想我林沖自認英雄,可論頭腦機變、智慧眼界,卻遠不如貞娘你這弱質纖纖的女子,為夫實在是慚愧啊。”

雖然理論上林沖和張貞娘相識不過片刻,但在畢竟身體中還殘留著原主微弱的影響,加之原主本就和貞娘兩人伉儷情深,因此,對於夫妻間的親暱舉動,林沖雖略感不適,但心裡卻並不牴觸。

何況,林沖自認不是什麼柳下惠,前世母胎單身二十多年連女孩兒的手都沒拉過,如今有這麼這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女在身邊溫柔相待,他要再裝孫子,那乾脆進宮去當太監得了。

“相公切莫如此貶低自已,奴家知道,相公只是心思純良,重情重義罷了,只是……”

知道林沖由於性格原因的影響,在東京城裡的朋友並不多,陸謙算是少有的能和林沖交心的。

但陸謙人品低劣,不比林沖這樣磊落光明,因此,對於兩人的交往,貞娘心裡總是會感到有些不安。

以往因著林沖與陸謙之間的總角之情、袍澤之誼,縱使心裡憂慮可貞娘總覺得不方便出言提醒林沖,小心陸虞侯。

而如今,見到林沖因為這次事故開始反思自已同陸謙的情誼,貞娘猶豫再三,見林沖似乎真的不重視和陸謙的友情了,她這才娓娓開口道。

“只是,請相公日後定要小心陸虞侯。”

陸謙這個王八蛋把原主害成什麼熊樣,林沖比誰都清楚,因此就算貞娘不提,他也不打算再跟陸謙這個王八蛋繼續當朋友了。

只不過,依著如今林沖的性格,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容忍自已被陸謙這麼白白算計一遭。

原主的遭遇已經說的很明白,面對欺壓妥協忍讓只會助長對方囂張的氣焰,只有堅決反擊從根本上把問題解決,一切才會相安無事。

想到這裡,林沖當即便對貞娘點頭保證道:“娘子放心,經此一事為夫心境已然大改,不會再像從前那般迂腐單純了。”

看著林沖朗朗星眸中閃動出的決然之意,貞娘突然感受到了幾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感覺。

怎麼說呢,以往林沖雖然儒雅謙和,但骨子裡卻多少有幾分優柔寡斷,而且總掛著那幾分總角之情,缺了些男子漢該有的堅決果斷。

而如今這麼一摔,雖然把貞娘嚇得三魂七魄都顛了一遭,但卻把林沖之前那些顧慮、遲疑一併摔了去。

此時,貞娘方才覺得林沖真正蛻變成一個頂天立地英雄了。

而看著貞娘欣慰的眼神,林沖也心疼似的抬起手摸了摸對方的頰畔,何其有幸,能得貞娘為妻?

這一回,林沖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保你一生安穩,不再受半分委屈。

想到這裡,林沖立刻便吩咐錦兒去將他的岳父同為禁軍教頭的張列請來,就說有要事商議。

這段時日,林沖臥床昏迷,府中大小事務都有張列一人操持,著實是辛苦這個老人家了。

不過,張列雖然年邁,但骨子裡的那份烈烈豪氣卻從來沒有改變過,而且為人剛正不阿,絕不是什麼趨炎附勢之輩。

否則如此蕙質蘭心,傾城絕塵女兒,他又豈會嫁給林沖這個小小的禁軍教頭。

而聽到林沖讓錦兒把父親叫來,貞娘不禁疑惑道:“相公,你傷勢初愈應該好生休息的,究竟何事如此重要,非得現在同父親商議?”

“娘子你有所不知,經此一事我看透了很多事情,這東京城如今就是小人當道,像為夫與岳丈這樣錚錚傲骨的君子,繼續留在這裡只會徒惹禍端,因此我們必須早準備,還是儘快離開方位上策。”

如果說先前林沖提出要與陸謙割袍斷義的事,讓貞娘感到驚訝,那麼此時聽林沖提起要辭去教頭之位離開東京,貞孃的心態簡直就可以用震驚來形容了。

其實自從察覺林沖在東京城鬱郁不得志後,無論是貞娘還是張列都曾勸過他離開此地,另謀出路。

畢竟林沖如此英雄了得的人物,這一生都註定了他不可能碌碌無為的。

最不濟,開個武館廣收門徒,也可以灑脫恣意過完一生。

可那時的那林沖,非得抱著什麼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的心思,留戀這禁軍教頭的職位,總想著藉著演武能和皇上有一面之緣博得垂青,以堪重用。

自然對於父女倆的話聽不進去了。

無奈,為了能照看女兒女婿,張教頭在年滿致仕後,依舊留在東京,利用自已積累的人脈關係,儘可能的照顧林沖夫婦。

如今聽得林沖願意隨父女倆離開京城,貞娘竟頓時生出一陣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

這一刻,她是真的確定,自已的丈夫從內而外的徹底蛻變了。

另一邊,張教頭接到錦兒通知說,林沖有要事商議,很快便趕了過來。

在聽女兒女婿說完,兩人打算離開東京另謀出路後,張教頭也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賢婿啊,莫嫌我老頭子嘮叨,你早該如此啦!”

張教頭從軍四十餘年,雖不說桃李滿天下,但同各地軍中的下級軍官多有聯絡。

有這層關係,再加上林沖英雄蓋世的本領,就算離開東京城,那麼這一大家子的日子也不會有多難過。

既然意見統一,那麼接下來便是統籌除了他們一家三口和錦兒外,僕役侍女還要帶哪些人、金銀細軟如何安置、以及眾人離開東京後究竟前往哪裡,等等一系列事情。

至於從殿帥府請辭的事,林沖自認應該沒什麼難度,畢竟這禁軍教頭聽著霸氣,說白了就是個教練而已,無官無權的,像高俅這樣的雲端之人不會把他當回事。

而就在一家三口和錦兒商量的熱火朝天的時候,臥室外,卻忽然傳來男子的啼哭聲。

張老教頭鐵骨錚錚,最看不得男子漢大丈夫扭捏作態,聽到屋外有人哭泣,當即便不悅道。

“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什麼樣子,錦兒,你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