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旗息鼓,風平浪靜,不是,我是要大殺四方,血流成河,鬼哭狼嚎,我…,我還沒出手了,還有很多招,很多計沒用了,出來,都出來,上輩子對我做的手段,給我吃鹹菜疙瘩;給我冷屋冷水;給我燒火紅的磚頭,讓我給孩子暖肚子,沒有燒透我寶的肚皮,卻燒壞我抱住磚頭的雙手,這樁樁件件好像不上綱上線,瑣碎稀鬆,可身在其中的我卻是備受煎熬,每天在習慣了的謾罵聲中迷迷糊糊,又冷又餓,又害怕無助,豆包餓的裹不出奶來,我拼命吃鹹菜泡饃饃可死活不出奶,豆包咬爛了我的乳房,我咬牙堅持,孩子哭的撕心裂肺,那份苦楚無望刻骨銘心。

說活在地獄裡毫不為過,人們都沉浸在快要過年的喜悅中,我卻抱著孩子偷偷跑出來想去找娘,只穿著一身懷孩子時的寬大衣服,單衣單褲,給孩子裹著順手偷到的黃狗皮,裡面有我娘給孩子做的一身小衣服,我緊緊抱著孩子速度逃離。

許是我孩也知道這是逃離苦海,不哭不鬧,瞪著眼睛黑亮亮的看著這陌生的世界。

我的家在兩裡外的灘村,黃河邊,不,不是我家,雖然生活了24年,但已然不是我的家了,大家都說我嫁的那個才是我家,這個稱呼我適應很久都不習慣。

一路上沒有人,我踉踉蹌蹌滿懷希望,有救了,孩子啊!逃出來了。

一進村子就有人看到我了,我無暇顧及別人的眼光,急急想要我娘,娘,你不管我了嗎?我要被折磨死了。我控制不住朝家跑去。

離我家不到幾米就被攔住了,是孃家嬸嬸,她把我攔在一個柴火垛旁,讓暫避風寒,不讓我回家,我哭喊著發洩著,情緒再也崩不住,哭聲中我娘跑了出來,驚慌失措。

“娘”,我撇開嬸子,撲向我娘放聲大哭。

我娘手忙腳亂抱著我,看我單薄冰冷,心疼的眼淚止不住,忙要我回家回家,嬸子攔住了我娘。

“二嫂,你糊塗,這月子裡的月婆子咋能回孃家了,這犯忌,你不是啥都講究,啥都懂嗎?還有兒子孫子後代了,造孽啊!”

啊!我娘愣在原地傻了。

“娘,我冷也餓,我快要死了”,我拽著娘有氣無力。

也許撐著一口怨氣我一路上都不感到冷,寒冬臘月啊!一年中最冷的時節,現在看見娘,我洩下了那口氣就感到寒風刺骨渾身顫抖。

懷裡的小豆包安靜的睡著,也許孩子離開那裡才會安心吧!

我拽不動娘,回頭看娘抹著眼淚低著頭:“我也不能看著我孩凍死吧!老天,那天殺的,才從醫院回去幾天,我孩這臉色,”我娘嗚嗚哭著,我不明白,娘她咋不回家,家門口就在眼前,又過來了幾個鄰居大娘她們。

我迷迷瞪瞪被安置在柴火垛邊,麥杆子的垛子靠著軟軟的很舒服,屁股底下不知道被誰也鋪墊了麥杆子,我娘拿了舊褥子給我鋪好,又給我蓋了一床被子,嬸嬸大娘們給我熬了熱熱的小米粥,還放了紅糖,我舒服的迷迷糊糊睡著了。

你們信嗎?我是在冰天雪地裡睡著了,香甜溫暖。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醒了過來,娘在邊上看著我,還有我爸,我也這樣看著他們,安安靜靜。

天暗下來,要下雪了吧!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也不想知道,就這樣一家人相對無言。

我下奶了,奶水充足溼了衣服,趕緊餵我豆寶,聽著感覺著孩子大口的咕咚咕咚的喝奶,我笑了起來,奶頭也不疼了,孃的孩,終於飽飽吃了一頓飯了。

回家過年的嫂子還是那樣趾高氣揚,許久未見還是一副高高在上刻薄的樣子,她居高臨下看著我,“琴琴,老家有講究,月子裡的月婆子不能回孃家,會對我們李家人不好,瞧瞧,你咋過成這樣了,這還是那個省城美容院的美嬌娘嗎?可笑”!

“你姓齊,不姓李”,面對這個刻薄寡情的嫂子,我沒有留情。

我,還是太任性了,也不懂那麼多的人情世故,終究是高估了自已,高估了親情,我想這可能就是我絕望的開始吧!心中的那一點點期盼破滅了。哥哥畏畏縮縮在大門口沒過來,抱著我兩歲的侄女。

娘一直抹眼淚,我爸抽著煙蹲在我旁邊給我擋著風。

變故發生在小豆包忽然哼哼唧唧起來,我想孩子是尿了吧!飽餐一頓可不要……

“你幹什麼?你放手放手”,那個罪惡的雙手死死掐著我孩,我拼盡全力站起來揮手朝她臉上捶去,她猝不及防的鬆開手,我死死抱著孩子看著她,困獸一般,滿眼血紅。

娘趕緊檢視豆包,還好,我娘又裹了一層小被子,那個巫婆沒傷到孩,娘質問著她,恨的推開了她,她和娘推搡了起來,喪盡天良的巫婆、毒婦,你們不得好死!

我抬頭看看天,要下雪了吧,抱緊我的寶貝,就還是那塊黃狗皮吧!辟邪!妖魔鬼怪都別傷著我的寶貝。

黃河邊上寒風凜冽,天地間我和孩子緊緊相擁,了無牽掛。

這就是我的故事,平凡的不值一提,卻生生撕碎了我的一顆完整的心臟,永不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