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晚出生在北城,父親是北城第二棉紡織廠的廠長,母親是北城醫院的醫生。出生在雙職工家庭,又是家中獨女,雲晚備受父母長輩的寵愛。

雲晚可以說是從小泡在蜜罐里長大的,她想要什麼家裡人都會盡最大努力讓她如願以償。

可就算是這樣,她也不可避免地會有不如意。

雲晚有個鄉下未婚夫,是她爺爺從小給她訂的一門娃娃親。

此時的她還不知道這個事情,準確地來說,她忘了有這麼個事情,忘了她的未婚夫。

雲老爺子云國強是一名功勳卓越的老前輩,雲國強和江老爺子江全山是同一批入伍的新兵,兩人都是刺頭,都有著同樣的火爆脾氣,能動手就絕不開口。

年輕氣盛的兩人,針鋒相對,誰都不服誰,卻又誰都不能戰勝誰。旗鼓相當的他們是一個戰壕裡的兄弟,一起搭班子帶隊,一起執行任務,打打鬧鬧三十幾年,感情超乎常人的深厚。

十八年前,雲國強和江全山下棋下輸了,把自家剛出生的小孫女雲晚輸給了江全山的小孫子江洲,兩家就此訂下了婚約。

後來江全山一朝在戰場上發生了意外,傷了一條腿,退了下來,而云國強此後一路高升,直至到了年紀才退下來。

禍不單行,不久後,江洲的父親做任務出了意外,在深山裡不知所蹤,被認定為烈士。

此後,江全山帶著兒媳婦和孫子搬離了北城。據說是回鄉下老家,兩家再沒了聯絡。這樁婚約江家再沒提起,雲晚也就被矇在鼓裡。

三天前,雲國強突然病倒了,昨天晚上才堪堪轉醒過來,迷迷糊糊間憶起老友,想起這樁舊約。

他一夜輾轉難眠,心裡很不是滋味,今天早上起來也沒有精神,整個人蔫蔫地。

雲老太太聽聞他醒來的訊息一早就趕了過來了,嘴裡碎碎念,一臉沒好氣地看著他。

“你還當你是年輕那會呢?叫你多穿點多穿點不聽,這不就感冒了。一個感冒你兩天才醒,很嚇人的,你知不知道?”

“聽值班的護士說你昨天一晚上都沒怎麼消停,你又在琢磨些什麼道道?我告訴你啊,你不能想一出是一出,你要……”

“爸,媽!”

“爺,奶!”

兩道聲音打斷了雲老太太的唸叨,雲老太太止住話頭,臉上露出笑意,“秋月,晚晚,你們這麼早就來了,快坐下歇歇。”

雲國強眼前一亮,目光炯炯地看向雲晚,看得雲晚一臉莫名,汗毛立起。

“晚晚啊,你記不記得以前鄰居家的江洲哥哥?你都不和別的小朋友玩,就喜歡跟在你江洲哥哥屁股後頭。”

“江洲那小子是爺爺給你找的未婚夫,從小就聰明機靈,長得還好看,學習還好,哪哪都好。”

雲老太太這才知道自家老頭在想什麼,這些年他就沒放下過,心內嘆了口氣,坐在一旁沒有說話。

聞言,雲晚搖了搖頭,“爺爺,有嗎?我沒有印象啊。”

雲晚的記憶力不錯,可是八歲以前的事她都不記得了,撓了撓頭,她的臉上閃過迷茫。

她不自覺張了張口,無聲地跟著叫了一聲“江洲哥哥”。

她惴惴不安,隱隱有些喘不過氣,緊咬著下唇,捂著自已的胸口,面色發白。

胡秋月神色未變,語氣淡淡地開口說道:“爸,兩家已經十年沒見了,這婚約會不會有變數?沒準江洲已經娶妻了呢!要不還是算了吧。”

看老爺子有意讓女兒下鄉,胡秋月面露擔憂。她倒不是看不上江家,她就是單純地捨不得女兒離開她身邊。

家裡就晚晚一個孩子,知青辦那邊不會安排下鄉名額。但若是主動報名,肯定會安排的。

就在這時,雲國強不小心嗆了一口,連連咳嗽,臉色青紫一片,這口氣差點沒上來。

雲老太太嚇了一跳,雲晚忙起身給老爺子拍背順氣,胡秋月第一時間去按壓他的手背的穴位,病房裡瞬間兵荒馬亂起來。

三人看老爺子面色好了之後紛紛鬆了口氣,雲老太太倒了杯水喂他喝下。

雲國強喝了口水緩過來後,接著說起江洲這事來。

“江洲要是結婚了,婚約自然就不作數了。但是我昨天做夢夢到了這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他肯定是沒結婚的。”

“晚晚啊,你小時候可是親口答應了的,一諾值千金,可不能反悔。我們雲家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做那種背信棄義的小人。”

小時候?三歲還是四歲?這也能算數?

雲晚試著回憶,腦海裡始終是霧茫茫一片,想得多了,腦袋針扎一樣地疼。

“爺爺知道鄉下日子是會苦點,唉,說到底是爺爺的錯,爺爺認的這門親,爺爺欠下的債,爺爺心裡有愧啊……。”

江國強的心思昭然若揭,面對他的殷切期盼,雲晚頗有點無奈,一時心裡有些五味雜陳。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內倒是沒有不喜,有的是迷茫是一種意味不明,不可言狀的情緒。

心很慌又在期待著什麼。

期待著什麼呢?

當想到江洲可能娶妻時,雲晚心裡咯噔一下,當即脫口而出。

“我也沒說要反悔呀,這不是找不到人麼,現在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要是對方真的結婚了呢?

那不是鬧笑話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雲晚感覺心裡悶悶的。

雲國強聽到滿意的答案哈哈一笑,蒼白的面色都紅潤了幾分。

“不反悔就好,晚晚真乖。一切交給爺爺來辦,你就等著就成。”

雲晚一臉悵惘地和胡秋月對視,胡秋月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

希望老爺子找不到人吧,不然女兒只有嫁到江家了。

當初戰場上炮彈來的時候,是江老爺子推了自家老爺子一把,最後自已反而沒來得及躲,被炸傷了一條腿,落下個終身殘疾,提前退伍。

且不說,江家老爺子,就單單論江洲,這也不為過。

江洲救過晚晚的命。

要是沒有江洲,晚晚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胡秋月想起當時兩個孩子渾身是血的情景就後怕。

她拿手術刀的手生平第一次抖個不停。

雲家欠了江家天大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