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渡。”

直到看見陸知年搖著輪椅消失在視線裡,蕭九宸才關上書房門。

江不渡從後方的密室中走出,站到蕭九宸面前。

“王爺。”

“她的底細,打聽的如何?”

蕭九宸握著毛筆慢慢在宣紙上寫下了一個“陸”字。

“她確實是紅袖閣的姑娘,三天前被選為花魁娘子,以兩千兩黃金的價格被拍賣給了凌旭楓,然後在去往太守府的路上逃跑了。”

江不渡這些天得了蕭九宸的命令,一直在暗中調查陸知年的身份。

“這麼說,她那晚闖進我的馬車,純屬巧合?”蕭九宸又寫下一個“知”字。

江不渡回道:“據屬下掌握的訊息,確實是巧合,並不是蓄意接近。”

蕭九宸把陸知年的名字慢慢寫完後,看了良久,才慢慢道:“看來,是我多慮了。”

“畢竟她是和凌旭楓有關的人,又那麼巧的闖進了您的馬車,王爺難免更小心謹慎一些。”江不渡頓了頓說道:“只是……”

蕭九宸抬起頭,“怎麼?”

“屬下不明白,您為何破例讓她進書房?”

蕭九宸站起身來,“書房有何進不得的?”

“您之前在王府定下了規矩,書房只有您和屬下可以進出,其他人一律不得入內。今日您讓陸姑娘進了書房,不知王爺此舉有何深意?”

蕭九宸淡淡道:“你覺得呢?”

江不渡想了片刻,回道:“屬下斗膽猜測,王爺假意寵愛陸姑娘,是想讓淩小姐對您徹底死心。”

江不渡口中的淩小姐,正是凌太守凌旭楓的獨女——凌傲雪。

京城第一才女凌傲雪愛慕寵妾無數的九王爺蕭九宸,這是京城中人人皆知的事情。

京城人都說,凌傲雪貴為太守府獨女,又精通詩詞歌賦,怎麼眼光如此之差,居然會愛慕一個浪蕩風流又喜怒無常的廢柴王爺。

可凌傲雪卻毫不在意,她清純、善良、大方、端莊,不在乎蕭九宸名聲如何狼藉,一片真心向明月。

可奈何明月照溝渠啊……

這就是京城中人替凌傲雪感嘆不值的第二點了,蕭九宸居然不知好歹,眼高於頂並不接受淩小姐的真心。

蕭九宸每每聽到這樣的閒言碎語,總要在心裡冷笑一聲。

凌傲雪確實對他傾心已久,可他與凌家卻不共戴天。

饒是她凌傲雪再仙人之姿,他也不會動一絲一毫的心。

不然,他如何對得起他那死去的母親?

江不渡不愧是和他從小長大的心腹,確實將他的心思說出了一半。

可另一半,江不渡沒有猜到。

“我不許除你之外的人進入書房,卻給了她特殊的待遇,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你覺得,府上其他人會如何想?又會如何做?”

蕭九宸這番話點醒了江不渡,他立刻明白過來。

“原來王爺還想要藉此試探陸姑娘。”

蕭九宸沒有否認。

即使陸知年確實是紅袖閣的人,也不是受了凌旭楓的指使蓄意接近自已,可她身上還是有諸多可疑之處。

那些不合禮儀的言行舉止,還有那不知深淺的武功,都讓蕭九宸不得不警惕行事。

破例允許陸知年進書房,這便是將陸知年推到了風口浪尖。

接下來,府上那些不安分的人蠢蠢欲動,怕是會朝陸知年發出一波又一波的刁難。

到時,就看她有沒有那個本事應對了。

而這也就直接決定了,她還能不能繼續留在王府,畢竟,蕭九宸也並不完全是頭腦一熱就將她帶了回來。

“王爺英明。”江不渡放下心來。

他還以為,王爺真的對那女子與眾不同,從而做出了欠考量的事。

如今看來,王爺還是很清醒的。

“我讓她明日出府去不醉樓買些蜜餞,你跟在後面,見機行事。”

江不渡恭敬道:“是。”

說完,江不渡退了出去。

蕭九宸低下頭,看著宣紙上“陸知年”三個字,微微皺起眉頭。

他剛剛沒有將原因說全。

讓陸知年進書房,恐怕還有那麼一成原因,只是因為——

他想。

-

這邊陸知年回了房間,就趴在了床上。

蕭九宸還真是喜怒無常。

昨天對自已關照有加,今天就對自已百般刁難。

居然讓自已出府!

在滿城都佈告捉拿自已的時候,讓自已去拋頭露臉,告訴大家“快來抓我呀!快來抓我呀!”

真是陰險狡詐!

可如果不去,怕是他又要說自已心不誠,不讓自已待在王府了。

真是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唉……”陸知年嘆了口氣,“寄人籬下,虎落平陽被犬欺啊……蕭九宸你是真的狗!”

-

晚上用膳時,蕭九宸又叫陸知年和他一起。

陸知年低著頭,胃口不是很好,吃了幾筷就不再吃了。

蕭九宸看在眼裡,沒說什麼。

倒是在吃完晚飯時,叫人給她送了一頂斗笠來。

送來的人是臘魚,看上去臉色有點蒼白。

“陸姑娘腿腳不便,也算是本王府上的客人,明日出府,叫這個丫鬟跟你一起,幫你付錢提東西。”

陸知年的臉色這才好了一些,“多謝王爺。”

“無妨。陸姑娘記得明日買完蜜餞就早些回府,本王等著吃。”

說完這話,蕭九宸離了席。

陸知年拿著斗笠,心裡還是憋悶不已。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怕是我有命去,沒命回了!

陸知年沒管臘魚怎麼想,搖著輪椅回了房間,將枕頭下的玉釵找出來緊緊攥在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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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陸知年將磨的鋒利的玉釵插入髮髻,戴好斗笠,被臉色訕訕的臘魚推著出了王府。

去的路上倒是順利,並無人攔住她們,陸知年稍稍安心了一些。

到了不醉樓,向店家要了蜜餞,陸知年和臘魚在一旁等候。

“你們看見了嗎?處處是那個花魁娘子的畫像,凌太守這回是鐵了心要把她找到了。”

“說來也真是奇怪了,知知姑娘看上去那麼柔弱,居然能順利逃跑,還消失的無影無蹤!”

“唉,最好別被凌太守抓住,不然知知姑娘怕是要生不如死了。”

一旁聽完全程的陸知年心裡一緊。

她沒有看到的是,臘魚臉上浮現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