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脆響,蕭辰安瞳孔一縮,頓覺臉頰一陣陣痛。

“抱歉,抱歉,今晚盯這隻蚊子盯了一個晚上,我非拿下它不可。”

季如嫻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這一巴掌下去,整個心情都舒暢了。

這隻蚊子一整夜“嗡嗡嗡”作響,攪得她沒有辦法好好看話本。季如嫻每次都嚴陣以待要拍死它,結果都被它逃走了,她簡直要氣炸了,因此剛剛打蚊子的時候才太過專注,完全顧不上打到蕭辰安的臉。

“你看這隻蚊子有多肥,這些日子肯定吸了我不少血。”

她捏起那隻蚊子在蕭辰安眼前晃了晃,好像握著什麼戰利品一樣,臉上頗為得意,完全沒注意到身下的人是什麼反應。

說完,她擦了擦蕭辰安臉上的血漬,起身去洗手,留蕭辰安一個人躺在床上凌亂。

什麼?打蚊子!

蕭辰安氣惱得漲紅了臉,像是被臭流氓戲耍了的小姑娘。

季如嫻洗了手,慢慢悠悠地爬上了床,看到蕭辰安臉上的巴掌印,還有他那張黑沉沉的臉,縮了縮腦袋,尷尬地彎著唇角道,“我今晚被那隻蚊子咬了好幾個包,不打死它,你今晚也睡不好。”

“嗯,沒事。”蕭辰安語氣生硬地回道,眉眼裡都是慍色。

他憤怒地想撲上去直接把她壓倒在身下,但還是壓制著心裡的衝動。

蕭辰安雙手交叉置於胸前,側過身子,並不看她,明顯心裡還憋著一股氣。

不是氣惱被她打了一巴掌,而是氣自已誤會了她的心思,還差點兒出了醜。

季如嫻抽了抽嘴角,在內側躺下。

這也太小心眼了吧!

她疲倦地打了個哈欠。

很快,蕭辰安就聽到了她的呼吸聲。淺淺的呼吸聲伴著窗外的蟲鳴蛙叫,竟然聽著很享受。

他臉上的慍怒也漸漸消去。

翌日,武安侯請女兒女婿回去吃飯。

他明日要去南疆了,想在出發前一家人吃一頓團圓飯。

蕭辰安這些日子衙門的事情比較多就沒有去,季如嫻自已一個人回去。

“大姐。”季雲熙一早就守在侯府門口,望眼欲穿,見蕭府的馬車一停下,就急忙迎了上去。

時隔半個多月,季如嫻再見到季雲熙的時候,他的臉上明顯已經多了許多肉,面板也白皙了許多,終於有些些許孩子的稚氣,和之前骨瘦如柴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

她微笑地揉了揉季雲熙的腦袋,“走,進去吧。”

幾人一同進了侯府。

陸氏已經備好了午膳,一家人說說笑笑坐上了飯桌。

忽然,下人進來通報,“老爺,老太爺、老夫人來了。”

在場的人皆是面色一僵,尤其陸氏臉色極其難看。

這回又是要鬧哪出戏?

季正堯拍了拍陸氏的手背安撫了一下,忙起身出去迎接。還沒有走出膳廳,兩個老人已經進來了。

“爹,娘,你們今日怎麼來了?”季正堯陪著笑臉道。

“怎麼,你要去南疆了,一家人在這裡吃團圓飯,我們就不能過來嗎?”

季老爺子冷著眸子瞥了季正堯一眼,板著臉走進膳廳,季老夫人繃著一張臉跟在旁邊。

“不是,不是,既然爹孃來了就一起吃吧。”季正堯說著就引著兩位老人往主位前走。

“什麼叫既然來了就一起吃?你這一去又是一整年,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舔著老臉來看你了?”季正堯怒道。

季正堯忙弓著腰解釋,“您誤會了兒子的意思了。都是兒子的錯,是兒子忘了請您二老過來。”

季老爺子冷哼一聲,“我看你心裡早就沒有我們兩個了。”

“怎麼會呢?你們永遠都是我的爹孃。”

大魏朝最是崇尚孝道,幫親不幫理,父母大過天。

無論兩個老人對三房多麼涼薄,多麼偏心兄長,多麼胡攪蠻纏,季正堯始終敬畏父母的心始終如一。

陸氏縱使心裡有千般不願意,也不敢給公婆臉色看,不然就是她慫恿著夫君不敬公婆,只要兩房的人到處一宣揚,她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季老爺子和季老夫人就是看清了三兒子和三兒媳聽話,就使勁兒仗著身份拿捏他們。

三個兒媳,季老夫人最不待見的就是陸氏,長房和二房的正房夫人都是秀才之女,只有陸氏是商人之女,會賺錢又怎麼樣,身份低,不好看。

季正堯夫婦讓出了位置,還讓下人添了兩雙筷子 。

兩個老人坐定後,季如嫻他們礙於晚輩的身份,一一向兩個老人行禮。

“祖父!”

“祖母!”

季老爺子夫婦眼尾掃過這些孫輩,當看到季雲熙也坐在桌上時,季老爺子頓時怒了,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道:“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也配上桌吃飯!”

在他們眼裡,季雲熙就是下人生的下等人。

季雲熙嚇得跳了起來,渾身緊張的像拉滿弓的弦,瑟縮著腦袋躲到季如嫻身後。

季正熙長期在大房那裡遭受的打罵和凌辱讓他對他那些人的恐懼刻到了骨子裡。

季如嫻目光直視著季老爺子,“祖父這話孫女可不愛聽。雲熙已經和大伯斷絕了父子關係,官府也已經做了備案,怎麼對待他,是我們的事兒,祖父管不著吧。”

季老爺子臉色驟然變得鐵青,偏又說不出回懟的話,只從鼻子裡喘著粗氣。

季如嫻並不理會他,她把季雲熙從身後拉過來,安撫著他坐到位置上。

季雲熙把椅子往季如嫻身邊挪了挪才坐下來,但始終垂著腦袋。

季如嫻知道這種刻到骨子裡的恐懼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也不再多說了。

至於兩個老人心裡打什麼算盤,她葉門兒清。

但她是晚輩,卻不能夠無理地越過父母對兩個老人表示厭惡的態度。

季正堯忙說話打圓場,“爹,娘,吃飯吧。”

說著,他給他們遞筷子,夾菜。

“你明日回南疆了?”季老爺子道。

“是,兒子這次回來這麼長時間,是該回那邊看看了。”

“你當初就不該買這麼大的宅子,本來就沒有幾個人,現在女兒又出嫁,你又回南疆,更是空蕩蕩的,講句話都能聽到回聲,這不是浪費嗎?”

“沒事兒,爹,嫻兒和辰安夫婦也時常回來,可能明年我們就要幫他們帶孩子了。”

季老夫人沒想到自已的兒子這麼木訥,完全沒有聽出他們話裡的意思。她眸子轉了轉,放下筷子,然後凝著眉,時不時用手按壓著腦袋,做出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季正堯瞧他老孃那樣,好像有什麼不舒服,剛想開口問,手臂被陸氏狠狠擰了一下,只好假裝沒看到。

季老爺子瞥了一眼兒子兒媳,兩人並沒有看這邊,只默默夾菜吃。

“老婆子,你怎麼了?”

季老爺子故意提高聲調,一臉緊張地問道。

季正堯沒有辦法再裝作視而不見了,“娘,您哪裡不舒服?兒子需要給你找個大夫嗎?”

“不用,不用。”季老夫人擺擺手道:“你大哥那裡兩進的小宅子住著嫡子嫡女,庶子庶女,還有一群妻妾十幾口人,整日進進出出,我這年齡大了,哪裡經得起這樣吵吵鬧鬧。每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說完還裝出一副疲憊不振的樣子。

季正堯剛想開口,就被季如嫻搶了先,“這大伯一家也太不像話了,祖父祖母處處都護著他們,當初分家的時候他們信誓旦旦地承諾要給你們養老送終,大家才把三進三出的大宅子讓給了他們,沒想到他們把宅子越換越小,你倆都一把年紀了,連個舒坦日子都過不上。祖父祖母不如搬……”

季如嫻故意頓了頓,兩個老人陰鬱的眸子突然浮起一絲光亮。

“搬去二伯那裡住吧。當初分家的時候,祖父祖母把所有值錢的東西和銀子都給了他們,他們也有贍養你們的義務。”

季家分家,季正堯什麼都沒有分到,他成親的最初幾年都是靠陸氏的嫁妝過日子的。

這些事情陸氏向女兒抱怨了好幾次。

老兩口聽了面色更加難看,他們只能用最後一招了。

“兒啊,你可不能不管我們啊,你大哥那個小宅子真沒法住人。你二哥那兒情況也和你大哥差不多,我和你父親年齡都大了,受不起這樣的折騰啊。”她一邊說一邊捶著胸口哽咽道。

季老爺子拉不下面子扮哭臉求兒子,季老夫人老婆子不在乎那張老臉,一哭二鬧三上吊,她啥都幹得出來。

她哽咽了一會兒,直接暈倒在季老爺子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