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垃圾星

神出55年。

當石核星冬季的夜晚降臨之時，溫度驟然下降到零下30幾度，幾無自然生命的跡象。兩顆暗淡的核動力衛星在600千米的高空沿著衛星軌道緩緩地繞行，不間斷地發出忽暗忽明幽藍色的光弧，像一位氣息奄奄、行將就木的老人，無力地映照在一座座由鋼鐵構成的龐然建築上。這些龐然大物像一個個匍匐在地的囚徒，正俯首經受著宇宙之力的鞭笞，無力地在貧瘠的地面上投射出一道道更顯暗黑的巨影。巨影下的戈壁灘上，寂靜地僅能聽到宇宙輻射穿透平流層帶來的風聲，只能看到廣袤無際的大地上堆積著各種舊銅爛鐵，一根根如巨獸肋骨般的鋼筋橫躺斜插，彼此犬牙交錯，不斷向遠方延伸。

這是一座早已被遺棄的行星——石核星已經被當作垃圾傾倒星131年了。石核星是隸屬於苜蓿星系的一顆行星，也是距離苜蓿恆星較為遙遠的行星之一。苜蓿星系位於仙女座星系的中心位置附近，是一個以苜蓿恆星為中心的宇宙島。

在這個宇宙島內，二十三顆大小行星圍繞著苜蓿紅巨星在自轉，公轉，並被人類按照自然條件分為三種類別：宜居型、惡劣型、非生物型。宜居型行星有五顆，集中在宇宙島中間位置，繞行苜蓿恆星的公轉半徑較為接近，被稱之為中心星區；那些距離苜蓿恆星太近或太遠的十幾顆行星則被劃分為非生物型，被統稱為不毛之地。

石核星顯然不屬於上述的兩種型別，它位於距離中心星區的外圍不遠，自然條件接近中心星區，但是由於近百年氣壓過高、溫差過大，使得這裡除了極少數生命力頑強的植被仍然在戈壁巖縫裡掙扎外，再無生命跡象而被劃分為惡劣型。近幾十年來，已經被人類用於傾倒各種廢棄垃圾。

此時，在核動力衛星微弱的幽光映照下，可以發現石核星的天空上——在比衛星軌道更低的近星軌道上，數以億計的太空垃圾以每秒10公里的速度不規則的運動著，如億萬飛蟻密密麻麻的包裹著這顆名副其實的垃圾星，自中心星區遠距離觀察石核星時，它更像是一團星雲，而非行星；然而，如果從石核星地面向上望上一眼卻令人毛骨悚然，心驚膽寒。

這就是川楝子每次抬頭望向天空的感覺，彷彿無數只小蟲在啃噬著他的身體，令他失去對身體的控制力。如果不是老川近些日子病的已經無法行走，他自已一個人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在這樣寒冷黢黑寂靜的夜裡出來翻找泔水垃圾和生活垃圾的。儘管自川楝子有記憶以來，他就生活在這片大陸，確切的說是生活在這裡的地下城裡。說是城，其實就是已經廢棄上百年，深入地底的地下水道，一年到頭只有幽暗、陰冷潮溼相伴。即使如此，也比地面上日夜間動輒30、40攝氏度的溫差更適合居住。

每隔一段時間，巨型垃圾星艦就從中心星區飛來傾倒垃圾。

以前，老川帶川楝子躲在暗處看過幾次傾倒垃圾的過程，垃圾星艦在飛進電離層就開始發光，像是一個會發光的雞蛋殼。老川說，那是垃圾艦的光甲，可以保護星艦安全穿過平流層，抵達地面後傾倒垃圾。垃圾星艦的到來，是地下城人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因為它關係著這裡每一個人的生存。

每次傾倒垃圾之後，地下城的生活都會平靜一段日子，打架爭鬥事件也會停止一段時間。那時候，傾倒的垃圾種類還算豐富，除了泔水、生活垃圾之外，還經常能翻淘到過期的藥片，廢棄的塑膠、電子產品、清洗過的光腦外殼，等等等等。儘管乘放在密封袋裡的泔水氣味不好，但是隻要沒有發黴變質，經過再次加熱後還能勉強充飢。

運氣好的時候，還能發現一些包裝良好、尚未開封的方便食品。每當這時，老川都會將這些食品小心地儲存起來，川楝子連碰都不能碰。有一次，老川甚至在生活垃圾裡發現了一隻未被清洗過的光腦，老川用之前藏了許久的方便食品和別人換來了一塊拇指大的低能源晶，又鼓搗了許久，竟然啟動了光腦。從那之後，地下城裡其他人看老川的眼神開始恭敬起來，就連日夜都和他待在一起的川楝子也才知道老川原來還有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