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太子新收的那個妹妹?」

「傳聞救了太子一命,可謂是有從龍之功呢。」

「聽說那位太傅大人還忙活著給她張羅婚事,只不過沒人上門……」

「哈哈,是人長得太醜,還是有別的什麼問題?」

「這別的問題,那可就涉及皇家秘辛了。」

「噓,這種事啊……」

我轉了轉手裡的茶碗。

流言蜚語,終究是讓人不喜的。

何況還要和蕭淮扯上關係,更加讓人厭倦。

我拍了拍嬤嬤的手背。

想要回去了。

一道匕首卻在這個時候飛了過去。

從我的眼前,幾乎一瞬間。

刺入剛剛那幾個交談的茶客桌上。

此起彼伏的驚呼過後,是一道清亮的男聲:

「背後非議女子短長,是大丈夫行徑嗎?」

他穿青色錦緞長袍,長髮束起,腰間別一把短劍。

我想起。

我是見過他的。

上輩子蕭淮成親之前的那幾日。

我走不成,反倒去哪裡都要被一堆侍女跟著。

大概真的是煩悶到不行,一個人坐在池子邊。

「沈姑娘?」

他就是在這時候經過,「我剛巧捉了幾隻蝴蝶,你喜不喜歡?」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知道我姓沈。

但他只和我說完這一句話,就被叫走了。

蕭淮從內殿過來。

「陸韌,你誤了時辰。」

他目光像是不經意地瞥到我身上。

很冷。

彷彿我不該在這個地方,不該和別人說話一般。

這一次,我依然覺得自已不會和陸韌有什麼交集。

因此雖然感謝他這種類似俠客一般的做派。

卻也並沒有上去交談,而是直接離開了茶樓。

嬤嬤大概以為我不知道陸韌的身份。

在旁邊提醒我。

「姑娘,那個可是陸侯爺家的獨子,陸韌啊。」

陸韌的父親定遠大將軍,武安侯。

異姓封王。

手下數十萬精銳,可以策動整個邊防的官兵。

而陸韌子承父業,是有名的少年將領。

嬤嬤見我沒什麼反應,以為我沒聽說過這人。

她掰著手指,又開始囉嗦了起來:

「要說這朝堂上的勢力,太傅第一,那陸侯爺就是第二了。

「太子封賞有功之人那日,陸侯爺是第二個進去的。

「說起來,兩個人都是為自已的孩子求婚事,你知道陸侯爺求的是什麼?」

嬤嬤話還沒說完,背後響起「得得」的馬蹄聲。

「沈姑娘!」

他竟追了過來。

晚風吹起他的衣襬,獵獵作響。

像是從邊塞詩中走出的少年。

直到這一世,我也依然不知道陸韌是怎麼得到的我的名字。

他朝我拱了拱手。

「在下車騎將軍、武安侯之子,陸韌。」

他下了馬,和我並肩而行。

聲音清澈爽朗:「沈姑娘,你不要介意那些人的話。」

我搖了搖頭。

隨口說道。

「倒也沒錯,我大概是京城最難婚嫁的那一個。」

一句話卻讓陸韌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不許你爭,明明這個第一是我陸韌好不好?」

我說完剛剛那句話,嬤嬤拽了拽我的袖子,朝我使了個眼色。

陸家滿門忠烈。

陸韌的爺爺陸老侯爺,還有他的幾個叔叔伯伯皆衛國陣亡,戰死沙場。

如今陸家直系也只剩下了陸侯爺和陸韌兩人。

也因此,京城權貴傳言,誰把自家女兒嫁到陸家,不出幾年,肯定是要守活寡的。

何況蕭淮剛剛還朝。

兵權他不可能不收回來。

陸家的權勢,又能昌盛到什麼時候?

「我爹怕他娶不到兒媳婦,還特地求了太子,想要幫我指一門親事。」

陸韌牽著馬,往前走。

「只不過這個請求太子也很頭疼。

「自來婚姻嫁娶,講究個你情我願,縱然是皇家,也不好強硬地下一道賜婚旨意吧。」

去公眾號 `胡^巴士` 看更多我們兩個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直到慢慢地走到新修的公主府門前。

牌匾上的「昌樂公主」四個大字篆書寫就,剛剛掛上。

陸韌在門口停下。

沉默了一瞬。

突然笑了笑。

「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兩個還挺配的?

「……也許,恰好可以試試呢。」

我在京城的這幾日,過得無波無瀾。

皇帝重病纏身,空有名號,早沒了實權。

現在每日處理朝政的是蕭淮。

他剛剛奪權,內政外事一堆要務。

根本騰不出手來管我。

白天,我在公主府裡偶爾繡繡荷包,或者和嬤嬤一起研究研究菜譜。

倒是常常見到陸韌。

他時不時地帶些糕點蔬果過來,要我嚐嚐。

「沈虞,這都是北地有名的小吃,你一定不能錯過!」

這都是我上輩子從來沒經歷過的。

安適、愜意。

恍若有些不真實。

也許正是這種有些太過平凡的生活,會讓我和上輩子的境遇產生一種反差感。

常常深夜陷於噩夢中。

好似。

回到了蕭淮成婚的那一夜……

我喝下那杯毒酒。

不知怎麼的,感覺周圍很吵。

鑼鼓喧天,葉姝那邊明明離我很遠,聲音卻傳了過來。

喉嚨很痛。

我其實不想死的。

於是用盡力氣喊出了蕭淮的名字:

「蕭淮……

「我恨!」

我從噩夢中驚醒。

最後四個字,我自已叫了出來。

渾身都是冷汗。

我長長地深吸兩口氣,感覺口乾舌燥。

嬤嬤在另外的屋子睡覺,我也不想麻煩她。

於是自已掀開被子,想去倒點水喝。

可腳才剛一沾地。

我整個身子一哆嗦,又跌回了床上。

「恨?沈虞,就這麼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