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東宮。

夜色籠罩著整座皇城,偶爾傳來幾聲烏鴉的叫聲,東宮卻燈火通明,此時寢室內,氣氛壓抑,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生怕一不小心就人頭落地。

地上摔碎的茶杯孤零零的四散八落在男子腳下,男子此刻神情陰翳,周身一片陰寒,遠遠的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氣。

“為什麼還沒有醒,一群廢物。”

聽到男子的話,地上的人瑟縮的更厲害了,哆哆嗦嗦的回答:“殿下,公子在牢中受了很多傷,而且還中了毒,能留下一口氣已經是不易了。”

一年前太子帶了個渾身是血的男子回來,眾人都驚呆了,但是也不敢說什麼,怕掉腦袋。

林太醫用盡畢生絕學才保住了男子的性命,但也僅限一條命,男子受傷太重,雙腿被廢,且渾身上下都被折磨的不成人樣。

雖然保下了性命,身體卻毀了,三天兩頭因為一點點的風寒就能高燒不退。

現在就是因為受了寒昏迷不醒。

東宮上下都緘默不語,把守森嚴,沒有任何人能進入。

所以瞞的很好,都一年了也沒有知道公子的存在。

“治,用最好的藥材,一定要把他救醒。”轉身坐在男子床榻邊。

床上的男子此刻雙眸緊閉,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嘴唇皸裂,額頭上因痛苦沁出汗珠。

上官寒拿起旁邊的毛巾,細心的給男子擦拭臉龐。

他執起床上男子的手,抵在下巴處,嘟喃:“快醒醒,不要嚇我,我以後一定不會再吼你了,醒來好不好?”男子神態疲倦,頂著兩個黑眼圈,剛才的森冷模樣消失的一乾二淨,滿滿的擔憂和眷戀。

但床上的男子沒有任何的反應,還是安靜的閉著眼睛。

跪著的人頭更低了,他們很想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

這樣就能苟住一條小命,但卻事與願違。

轉而對著外面的人道:“來人,將他們拖下去餵狗。”

既然治不好,那留下也沒有什麼用處。

“殿下,饒命,臣有辦法,有辦法....”林太醫急了,連忙開口。

這太子自從將男子領回來後就陰晴不定,一碰上男子的事情就失去了以往的冷靜,在他身邊真的是天天把頭別在褲腰帶上。

上官寒神情莫測,毫無溫度的看著開口說話的男子,“林太醫是在開玩笑不成,剛剛你不是說沒有辦法嗎?怎麼這會想出辦法了?”

這個老東西,每次都是藏著掖著,不嚇嚇,還真是學不乖。

“既然有辦法還不快上前醫治。”

“回殿下,現在還不能。”怕上官寒又發火,連忙繼續說道:“公子身體每況愈下,這次就算醒來,還是會因為一點小病就能要了公子的命,治標不治本,要想徹底恢復,需要一味藥材為引才能根除。”

“既然能徹底根除,為什麼現在才提出,林行清你的腦袋是真不想要了?嗯....”聽完太醫的話,上官寒現在只想砍了跪在地上的人。

“殿下息怒,實在是之前公子的傷太嚴重,不宜用這些藥材,所以老臣就沒有說。不是老臣不想醫治。”

“說,什麼藥材,皇宮藥材庫裡面還沒有嗎,只要能治好他,任憑你隨意取用。”

“殿下,皇宮中沒有這味藥材,需得去尋。”

眼看上官寒又要動怒,急忙說道:“天心蓮,這味藥材生長在雪山之巔,很少有人能在登上去,站在懸崖上,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而且天心蓮百年才開花,公子的病需要天心蓮的花瓣入藥。”

“天心蓮特殊,離開了雪山,就會枯萎,藥效就會消失,是以.....”他不是不想救床上的男子,而是隻要自已提出,太子肯定會帶著人不顧一切前往雪山,連路奔波,身體肯定會受不住,好不容易調理好的身子就會前功盡棄。

“如你所說,還得帶著人親自前往。”

“是”

上官寒盯著地上的人,不知道在想什麼。

以床上男子的身體,怕是受不住這奔波,而且自已也不能離開太久,不然朝中的那些個螞蚱又要到處蹦躂。

\"難道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他皺起眉頭問道。

\"回殿下,目前來看這是治癒公子最好的辦法,微臣可運用銀針暫且封鎖住公子周身筋脈以緩其痛楚。\"

聽聞此言,他沉默片刻後說道:\"既是如此,那便速速著手準備吧。今夜就啟程動身。\"

語畢,轉頭對屋外之人下令道:\"雷桀,備好馬車,並多加鋪設些柔軟墊褥。\"

\"遵命,主子!\"門外傳來應答聲。

接著,他將目光投向跪地之人,厲聲道:\"林行清,孤姑且再給你一次機會,休要再生出任何事端來!若被孤再度察覺你的小動作,定叫你滿門老小與你一同陪葬!切記恪守已份!\"

\"殿下息怒,微臣萬萬不敢造次啊!微臣必定傾盡所能醫治好公子,請殿下放心。\"

\"嗯,好生照看他,若有何事即刻遣人前來通稟。\"言罷,他轉身離去。

心中盤算著要與男子同行,故還需妥善處置朝中諸般事務方可安心出行。

聽著腳步聲逐漸遠去,林行清這才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起身揉著痠痛的膝蓋,可算把這尊佛送走了。

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說了聲:“行了,都起來,全部出去,老夫要為公子行針。”

地上的人也是如釋重負,連滾帶爬的出門。

見殿內沒有人,林行清這才急忙上前關上了門。

快步走到床邊,掏出一枚藥丸給床上的男子服下。

男子這才幽幽轉醒。

見他醒來,林行清劈頭蓋臉的罵出聲:“公子呀,你何必要這麼折磨自已呢,本來身體就不好,還一個勁的做死,再這樣下去老夫都救不了你了,你剛剛是沒看見太子那臉色,黑的。”

“要不是老夫定力好,此刻就是一具屍體了,老夫一大把年紀了,還要陪著你們演戲,我容易嗎?就不能讓我好好歇歇嗎?”

一邊抱怨,一邊將男子扶了起來,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多謝林老的幫助,若不是這樣,怎麼能讓他答應帶我出宮。”

開口的不是別人,正是上官珏一直苦苦追尋的獨孤無雙。

此時他神情冷漠,嘴唇似笑非笑。

一年前,將軍府慘遭滅門,是上官寒買通了大理寺的官員,將自已與貼身侍衛做了調換,才躲過了一劫,但雙腿被廢,不能再行走,他只能繼續待在東宮,徐徐圖之。

剛開始上官寒對他很客氣,他也感激他救了他,只是很快就發現上官寒不對勁。

總是會有意無意的觸控他,心裡面惡寒不已,開始抗拒他的接近嗎,也計劃著逃跑。

恰巧為他診治的太醫竟是一位故人。

要不是林太醫說起,他估計也想不起來。

一個月前的一天晚上,他正在寢殿休息,上官寒帶著一身酒氣破門而入。

“殿下,這麼晚了,是有什麼事情嗎?”他坐起身,拿起旁邊披風隨手披在身上。

上官寒搖搖晃晃的走到床邊坐了下來,拉起他的一隻手然後深情的注視著他。

獨孤無雙被上官寒的動作嚇了一跳,想要甩開,但奈何上官寒力氣大的驚人,將他的手死死的握住,一時間竟掙脫不開。

“無雙,我喜歡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你,我為了你,不惜放下欺君之罪也要將你救出來,你可以看看我嗎,我不求你現在就答應我,只要能陪在你身邊,我就心滿意足......”說完還想伸手去摸獨孤無雙的臉頰,但被獨孤無雙躲了過去。

上官寒被他閃躲的行為深深刺痛,也就沒有再進一步。

深深嘆了口氣:“無雙,你難道感受不到我的心意嗎?”

獨孤無雙被他突如其來的告白嚇的不行,以往的運籌帷幄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哆嗦說出幾個字:“殿下.....你喝醉了。”

“我沒有醉,我現在很清醒,比任何時候都清醒。”他只想藉著此刻的酒意讓獨孤無雙知道他的心意,他不想再一個人煎熬,喜歡的人就在自已的面前,不能宣之於口的感覺太痛苦了,就讓他自私一回。

“你...你...我們都是男子,怎麼能....”終於才找到嘴巴,說出這麼一句話。

上官寒倒是毫不在意說道:“我知道我們是男子,但誰規定了男子就不能相愛了。”

“你是儲君,要是讓人知道你喜歡一個男子,你的地位就保不住了,你還有太子妃,你怎麼能這樣呢?”獨孤無雙想一巴掌打醒眼前的男人,但還是忍住了,畢竟自已現在還要靠他隱藏行蹤,不能惹怒他。

“你放心,我會處理好的,誰都不會知道我們倆的關係,等我登基後,就不用偷偷摸摸,別人也不會說什麼,至於太子妃,就更不用擔心了,她只用做好她份內的事情就行,本來我們就不是為了感情才成親。”他清楚獨孤無雙的顧慮,但這一切他自信能夠處理好。

“殿下,我現在只不過是個亂臣賊子,不值得你費這麼大的心神。”自已現在廢人一個,想不通上官寒是哪根筋搭錯了,會喜歡自已。

之前他一直以為太子是想要他手裡的鐵骨軍,才冒險救出自已,如今看來和自已想的簡直天差地別。

上官一族怎麼專出這種腦子不正常的人。

他是男的,以後是要娶妻生子的,怎麼能和這敗類在一起。

不行。

給他詳細地剖析各種事情的好壞得失、輕重緩急,然而面前這個男人卻完全油鹽不進。“你儘管放心好了,我心裡很清楚將軍府滿門都是遭人誣陷蒙冤的,我肯定會想方設法幫你平反昭雪。”

“只不過當前並不是恰當的時機,所以你只需要安心靜養身體便可。”

“那以後呢,殿下難道要讓我永遠見不得光,就如跗骨之蛆一樣活著。”

上官寒難以置信:“無雙,你怎麼能這麼想,待在我身邊不好嗎?我會恢復你的大將軍職位,到時候你依然還是人人欽佩的大將軍。”

獨孤無雙嘲諷笑出聲:“哼....我現在只不過是一個廢人,要那大將軍的頭銜能做什麼?”

“殿下難道絲毫不在意我已經成為一個殘廢之人了嗎?”獨孤無雙挑了挑眉,開口詢問道。

“怎麼會呢,我怎會因此而厭棄你?我喜歡只是你這個人,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嫌棄。以後我就是你的雙腿,你想到哪就告訴我,我來為你開路!”話音落下之際,還若有似無地朝著獨孤無雙的腿部瞄了一眼。

“不過你無需擔憂,我自會找尋醫治你雙腿的良方妙法。”眼中閃過寒光。

如今獨孤無雙的雙腿已斷,日後也就只能乖乖待在我身旁,哪都去不了……

他好不容易才能夠用這個理由將獨孤無雙困在自已的身邊,怎麼會輕易的將他的腿治好。

他太瞭解獨孤無雙了,治好腿之後,肯定就會像脫韁的野馬一去不復返。

他決不允許有這種事情的發生。

“天已經很晚了,殿下早些回去休息,我考慮考慮”見對方堅持,現在談論這些也無用,還是先穩住再說,忍著身體的不適開口。

見對方沒有再拒絕自已,上官寒眼裡溢滿喜色,沒有拒絕就是有戲。

點了點頭:“好,那你好好休息!”

不能把人逼得太緊,要徐徐圖之。現在這個結果他已經很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