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映月緩緩睜開雙眼,目光首先落在頭頂上方那頂略顯簡陋的軍用帳篷之上。

她輕輕動了動身子,感覺到身下柔軟而溫暖,原來是鋪著一床上好的狐狸大氅。

環顧四周,發現這個營帳內的擺設十分簡潔,只有一張書桌和一個用於演練兵法的沙盤,書桌上整齊地擺放著一卷卷竹簡。

床榻對面豎立著一副銀光閃閃的鎧甲,散發著冷冽的氣息。

正當獨孤映月試圖起身時,一雙蒼勁有力的手猛地掀起帳簾,一個身影快速走了進來。

走進來的少年看到床上的女子已經甦醒過來時,臉上立刻浮現出欣喜若狂的笑容。

他大步向前跨去,眼中滿是關切之情,\"你終於醒了!如果你再晚一點醒來,恐怕就永遠無法醒來了。\"

獨孤映月警惕地望著眼前突然闖入的少年,身體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她聲音沙啞地開口問道:\"你是誰?我現在身在何處?\"

少年原本滿心歡喜的神情在一瞬間變得黯淡無光,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中。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中充滿了失落與哀傷。\"你竟然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小哭包啊!\" 少年喃喃自語道,有點不相信的看著獨孤映月,她竟然忘了他。

面對少年那副滿懷期待的表情,獨孤映月努力思索著,但腦海中卻一片空白,完全找不到關於這個名字的任何記憶。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已毫無頭緒。

少年並沒有因此而氣餒,反而安慰道:\"沒關係,即使你現在想不起來也不要緊,既然你已經醒來,以後我會慢慢講給你聽,讓你重新認識我。\"

說完,他靜靜地坐在床邊,眼神堅定而溫柔地注視著獨孤映月,彷彿在告訴她不必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裡是寒域關,沒事了,到這一切有我,我會保護你。”少年語氣堅定。

“你現在剛醒,身子虛弱,不宜下床,先躺著,我去給你弄點吃的。”給獨孤映月蓋好被子,起身走了出去。

獨孤映有一絲慶幸,還好沒有落在其他人手裡面,看著少年乾淨清澈的臉龐,應該也是良善之人,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緊繃的身子鬆了下來,想動一下,卻發現下肢使不上力氣。

她連忙掀開被子,想去檢視雙腿獨孤映月驚恐地發現自已的雙腿失去了知覺,她試圖挪動它們,卻絲毫感受不到任何力量。她的心跳驟然加速,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我的腿...”她的聲音顫抖著,帶著絕望和恐懼。

淚水湧上了眼眶,獨孤映月咬住嘴唇,不讓自已哭出聲來。

只是一個勁的在捶打自已的雙腿,試圖能讓它們有知覺。

夙白離端著熬好的粥進來時就看到獨孤映月在蜷著身子低聲啜泣。

“月兒,怎麼了?”將粥放在床榻旁,想上前將她抱在自已懷裡,又怕嚇到她。

獨孤映月看到他進來,收斂了情緒。

靜靜地看著他。

許久之後,她終於緩緩地張開了嘴唇,聲音低沉而微弱地說道:“謝謝你……找人為我治療,可是,我的腿……還能夠復原嗎?”

少年心疼地望著眼前這個曾經深愛著的女子,那張絕美的臉龐此刻卻充滿了絕望與哀傷。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已的聲音保持平靜和堅定。

“一定會的,現在你的身體實在太過虛弱,等你稍稍恢復一些後,我們再想辦法醫治你的雙腿,現在,先喝點粥吧,好不好?”

說罷,他輕輕地抬起手,試圖擦去獨孤映月眼角的淚水。

然而,當接觸到她那冰冷的目光時,少年的手微微一顫。

獨孤映月看著眼前的少年,想起曾經也有這麼一個人在她生病的時候都會哄她喝藥,她依偎在他懷裡,嬌嗔地要求他親自喂藥。

那時的她,眼中滿是柔情蜜意。

如今已物是人非。

儘管面對少年如此無微不至的關懷,獨孤映月心中已如死水般平靜,毫無波瀾可言。

她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把粥端過來吧!”

因為她深知,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補充足夠的體力。

否則,又怎能有機會逃離這裡呢?

見獨孤映月願意進食,少年臉上露出欣喜之色。

他連忙接過碗,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熱粥,送到她嘴邊,專注耐心地一口口喂著她,彷彿在呵護一件無比珍貴的寶物。

一碗粥很快就見了底。

擦了擦嘴角,獨孤映月試探開口:“你救了我,想要什麼?”

她可沒有忘記上官珏將她帶到這裡是做什麼的,眼前的少年救了她,看軍帳裡的擺設,品級也不低,若她真的要自已,也無可厚非。

“月兒,你胡說什麼,我救你不是要你回報什麼的,難道你真的記不起我是誰了嗎?”

捧著獨孤映月的臉對視著自已,“你再好好看我的臉,以前你最喜歡捏我的臉了。”

“你捏捏,說不定就記起來了呢。”

獨孤映月看著眼前湊近的少年,眉頭微皺,但還是伸出手捏了捏少年的臉頰。

入手的觸感軟軟的,還有些溫熱,這感覺竟有些熟悉。

“我真的不記得你。”獨孤映月把手收了回去。

“但還是謝謝你救了我,你想要什麼,只要我能做到,都會滿足你的。”

少年眼眸低垂,掩蓋住了眼底的失落,“我什麼都不要,我只希望你能快點好起來。”

她轉過頭,避開少年熾熱的目光,“嗯,我會的。”

少年聲音落寞響起:“月兒,我記得你以前是個愛笑的女孩,你還記得將軍府裡面那棵梨樹嗎?”

少年回憶起過去的時光,眼裡有了色彩:“那時候我也沒有這麼高,矮矮的,梨子成熟的時候,我就給你當梯子,你會摘好多下來,我們都會吃的酣暢淋漓,等到梨花開的時候,你就咱下面耍鞭子,我在旁邊看著你。”

“後來我被人欺負了,你拿著鞭子將欺負我的人打了回來,還教我武功。”

“那時候的你就像小大人一樣,還說我不像男子,遇到事情就只會哭哭啼啼,後來你給我起了個名字,叫小哭包。”

“這是屬於我們倆的秘密,除了你,沒有人知道這個名字。”

獨孤映月聽著少年講述他們的過往,心中苦澀,記憶中確實有這麼一個場景。

大概自已四五歲的時候吧,有個男孩子總是會偷偷的爬上將軍府的圍牆。

她剛開始以為是小偷,拿著父親給她做的鞭子就要甩過去。

“別打,我不是壞人。”鞭子還沒有打上去,男孩就眼淚刷刷的往下流。

“唉,你別哭啊,我又沒有打你,再哭真的打你啊!”

男孩不但沒有停住哭聲,反而哭的更大聲了。

哭聲迎來了母親,還被母親打了一頓,從那以後她看見這哭神就離的遠遠的,可這小孩總是爬她家的圍牆來找她玩。

慢慢的也就習慣了,只要他不哭,帶著他玩也不是不行。

就這樣這哭神就變成了她的小跟班,她去哪都會跟著,是她在京中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

後來她待在京中無聊就隨著父親去了邊疆,沒有和他告別,等她回來去找他時,被告知她已經離開了,後來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她那時是怨恨他的,怎麼說兩人也玩了那麼長時間,離開也不知道留句話,後來她就慢慢的忘了這個人,現在突然被少年提起,兒時的記憶才又清晰了起來。

聽少年說完,獨孤映月開口:“那時你為什麼不告而別,知道你離開的訊息我難過了好久。”

聽到獨孤映月質問他,他高興的抱住她“月兒,你終於想起我了....”

良久放開了她,少年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說道:“我得知你和獨孤將軍一起去了軍營,也想去追你,被父親禁閉在家,放出來後就馬不停蹄的趕了過去,只是走錯了方向,來到了叔父的軍營。”

“在軍中打聽了好久,才知道你不在這個地方,恰逢那時候寒域關正在打仗,叔父沒有時間送我回去。

我也想堂堂正正的站在你的身邊就在這留了下來,經過廝殺終於混到了少將軍的頭銜,正想啟程回京,卻聽到你快結婚的訊息,心中失落就沒有回去。

我想既然你已經找到了自已的歸宿,那我就駐守在邊疆,默默的祝福你。”說到這少年哽咽了一下。

然後他又慢慢地張開嘴說道:“只是我沒有想到後來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聲音低沉而顫抖著,彷彿壓抑著無盡的悲傷和悔恨。

“我原本以為你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當我再次看到箱子裡的你時,心中充滿了無法言喻的喜悅與激動。

然而,當目光觸及到你身上那些猙獰可怖的傷口時,心痛如絞,幾乎讓我窒息。”

說到這裡,少年的臉色變得愈發蒼白,眼眶中滿溢著淚水,順著臉頰滑落而下。

他緊緊咬著嘴唇,努力不讓自已哭出聲來,但那不斷顫抖的身體卻出賣了他內心深處的痛苦與哀傷。

終於,少年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撲簌簌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下來。

“別哭了,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像小時候那麼愛哭。”

獨孤映月一直緊繃著的身子在少年的哭聲中慢慢放鬆了下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反握住少女的手,用盡全身力氣握緊,似乎想要透過這種方式傳遞給她自已的力量和溫暖。

“我相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少年的眼神中透著堅定。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少年每天都會陪伴在獨孤映月身旁,悉心照料她的生活起居。

他會給她講寒域關的事情,陪她聊天,逗她開心,出事以來,在這裡的這段時光對她來說就像做夢一樣。

獨孤映月的身體逐漸康復,她也開始嘗試著下地行走,但雙腿一落地身體就跌倒在地。

每當這個時候她只能無助的捶打自已的雙腿,這樣的她連出門都不行,又怎麼為至親報仇。

她該怎麼辦,怎麼辦,上天讓她僥倖活了下來,卻讓她失去了自由。

少年看她跌倒在地,會默默的扶起她,然後對她說:“月兒沒事,就算你真的站不起來,以後我做你的雙腿,你想要去哪裡跟我說,我帶你去。”

而她卻只是怔怔的看著,有時候一待就會坐一整晚,直到毒發才會喚醒她的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