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老子好好幹!一天天的飯可沒少給你們吃,讓老子看見誰偷懶,老子可不客氣!”一個五大三粗的糙漢手握皮鞭,行走在田間,對著正在烈日下勞作的眾人吆五喝六,不時一抖手打出一聲炸雷般的鞭響。看著急忙加快動作的眾人,糙漢得意一笑,解下腰間酒葫蘆,大喝一口後繼續巡視。

雲松,孤兒,今年十五歲,也是這村裡勞作的一員。兩年前,雲松還是二十一世紀的一名軟體工程師。在甲方的某一次修改需求後,雲松被迫加班工作。在最後一次狠狠敲下回車鍵,看到程式執行無誤後,雲松長舒一口氣,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再一睜眼,自已變成了一個八歲男童,和百十個半大孩子一起睡在茅草屋的大通鋪上。

每天雞一打鳴,就會有人進來把他們叫醒出門勞作,直到太陽落山,他們才被放回茅草屋,日復一日。

在和其他孩子聊天的過程中,雲松得知,此地名喚豐收村。人口不過村長一家,十幾個監工,和他們這群孩子。孩子們提起監工,一下子戰戰兢兢,這些監工眼裡揉不得一粒沙,但凡有孩子偷懶,輕則拳腳相加,重則皮鞭伺候。哪怕被打的皮開肉綻,下一天的勞動也是一點都不會打折。

雲松也被監工的皮鞭狠狠教訓過,全身被打的皮開肉綻、鮮血橫流。但是這具身體癒合的速度比旁人快上許多,睡醒一覺之後傷口便已經結痂,三天之後硬痂脫落,外表上絲毫看不出受過傷。而其他的孩子,光是結痂就要上兩三天,癒合更是十天半個月起。

而提起村長,大家都是喜笑顏開。村長平時住在豐收村正中央的大宅裡,偶爾也會出來看看勞動的孩子們。村長已是古稀之齡,鬚髮全白,但是身手矯捷,與壯年漢子無異。而且,村長對孩子們很是關心,隨時會從褡褳中掏出幾塊飴糖,然後微笑著看著孩子們哄搶糖果。如果遇到監工正在處罰偷懶的孩子,村長還會攔下監工,讓這孩子逃過一劫。過年大雪封山之時,村長還會讓大家去大宅裡吃香噴噴的肉餡餃子。每個人對村長都是由衷喜愛,被村長從監工手裡救過的幾個孩子更是格外得意,高傲的挺著露出排骨的胸膛。

很簡單的管理手段,雲松心裡想著。不同於這些單純的孩子,活過一世的他對村長的這個小手段可以說了如指掌。兇悍的監工不斷施壓,在孩子們即將崩潰的時候,村長再走出來說幾句好話,施一點小恩惠,這個時候孩子們就會把村長當成唯一的救世主,然後繼續好好勞作,平日裡堆成山的辛苦和委屈似乎都被村長一絲絲的和善彌補了。

這豐收村不過是村長的種植園罷了。每年秋收之後,都會有一群神色傲然的華服男女帶隊,讓孩子們把糧食裝進一輛輛馬車中運走,再給村長一個小口袋。平日兇悍的糙漢監工們似是對這群華服男女畏之如虎,連催促孩子們都不敢大聲吆喝。而村長更甚,接過那個小口袋時腰都快彎進了地裡。

次年開春,會有一輛馬車拉來幾個孩子,村長會帶著大家歡迎他們,然後一起加入新一年的勞作。

雲松心中很是奇怪,按理來說,村長不應該對這些採買糧食的人如此奴顏婢膝,尋常的交易買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何必搞得像是多大的恩典。而那些華服男女,對來收糧也是頗為不耐煩,完全不像是即將賺一大筆的糧商。這個豐收村,著實不簡單,村長和這些華服男女的身份,都是未知數。

雲松自是不甘在豐收村做一輩子苦工。上一世,雲松最喜歡在辦公的時候戴著耳機,邊聽小說邊敲程式碼。聽著各種穿越者帶著現代知識在古代大展拳腳,背幾句古詩詞就能驚豔四座,到小有勢力,運用偉大領袖的游擊戰法等策略,封狼居胥、勇冠三軍指日可待。到時候便是“天子,兵強馬壯者當為之”。

幻想著自已未來運籌帷幄,縱橫捭闔,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的未來。雲松拖著疲憊的身體,沉沉睡去,嘴角含笑。

雲松逃離豐收村的計劃可不是僅僅停留在新建資料夾階段。每年新來的孩子一到,監工們便會點一些大點的孩子去村子的邊緣拓荒。清理雜草,挖掉樹根,然後牽牛過來犁地。這樣,這些大孩子就會在新拓出來的田裡耕作,而村子腹地給新來的孩子耕作,如此這般,豐收村的土地每年都會擴大一點。

雲松在搬運糧食時聽到過那些華服男女交談“這麼個破地方竟要半月來回,浪費時間。”說明馬車走七八天的路程就會有人煙。自已備一些乾糧,在拓荒時趁人不備溜出,就算人腿比不上馬車。走個十天半月也能找到村鎮了。到時候背幾句古詩詞,就會被人當作文曲星下凡,金榜題名指日可待!而這一切的開始,只需要自已在明年拓荒時主動報名。對小孩子們來說,拓荒意味著未知,是離開熟悉的夥伴和田間,很少有孩子會主動願意,都是監工隨手點出那些大一點的孩子,連罵帶嚇的拖走,而這種時候,從不見和善的村長出來做和事佬。

一個好漢三個幫,若是自已一個人逃走,難免會被告發。畢竟那些孩子想到監工的皮鞭,嚇的路都都不利索,如果自已逃走,監工勢必遷怒他們,為了少挨一頓毒打這幫人肯定不會幫自已保密。現在正值盛夏,雲松計劃用這半年的時間給自已拉攏幾個同伴,一起申請去開荒,然後一齊離開豐收村這個鬼地方。

在隊友的挑選上,雲松確定了一個大概的標準——首先,跟自已關係好一些;其次,被村長的小恩小惠整的五迷三道捨不得離開的不要;最後,膽子大一點,提起監工就尿褲子的也不行。

“雲松,嘿嘿,走吧,一起去幹活。”正在想著,一道憨厚的聲音傳來,同時一隻手拍在雲松的肩膀,就要攬著他一起走。

聲音的主人是個看上去呆頭呆腦的小子,整張臉除了一張厚厚的臘腸嘴唇外再無特點,但是身材高大,在其他孩子中鶴立雞群。這小子叫牛金剛,算是這夥人中和雲松關係最鐵的了。

這個牛金剛有意思的很,俗話說身大力不虧,他確實幹起活來效率是其他孩子的三四倍,但是牛金剛性子像一頭老黃牛,誰都能隨意使喚。有一天,幾個心思不正的小子攔下他,要牛金剛把松過的土算到他們幾人頭上。這幾個小子一個人正面說話,另外幾個悄悄圍住了牛金剛,但凡聽到一個不字就會群起而攻之。沒想到牛金剛笑笑說“好啊,沒問題。”

欺軟怕硬的人一向是蹬鼻子上臉的,這幾個小子本來瞧牛金剛身子高大,心裡還有幾分忌憚,現在一瞧是個空架子,更是對著他跋扈起來。監工在時還做做樣子,監工不在立刻把牛金剛拉過來在他們的地裡幹活。心裡有什麼不爽更是對著牛金剛輕則侮辱謾罵,重則拳打腳踢。而牛金剛只是憨憨的求饒,抱著頭縮在地上。那幾個小子打罵累了,啐了幾口痰就散去了。

直到有一次,那個幾個小子打算把牛金剛的飯食據為已有,而牛金剛只是低著頭小聲說著不要。這時候,雲松實在看不下去,厲聲喝止了那幾個小子。

那幾個小子橫慣了,又有人數優勢,立刻放下了牛金剛直奔雲松而來。

上一世,雲松出身城鄉結合部,魚龍混雜的三不管地帶。自小別的不多,打架少不了。畢竟是穿越者,比這些小子多活了幾十年。自已雖說不想惹事,但絕對不是怕事。

走在最前的小子伸出一隻手指著雲松,嘴裡罵罵咧咧汙言穢語不斷。雲松一個箭步上前,不等這個小子反應過來,一記擺拳甩在這小子下顎。這小子沒想到雲松非但不投降,還敢還手,全然沒有防守的想法,只覺眼前一黑,腦瓜仁一陣劇痛就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這個時候,雲松後退幾步,觀察還剩下的幾個小子。

有兩人看見夥伴被擊倒,怒吼著奔向雲松。而另兩個,被雲松這一拳建威震懾住了,瞪著眼睛緩緩後退,似是想讓夥伴去做出頭鳥,自已觀察局勢,如果那兩人壓制住雲松就上前助拳,如果同樣被雲松砍瓜切菜解決可以扭頭就跑。

而這兩人並不比被雲松一拳放倒的那位強到哪去。頭一個小子蠻牛一樣衝過來揮拳就要打。這直白的動作在雲松眼裡就是送上來的沙包,一步踏前,側一下頭躲開這直白到天真的一拳。隨後一手扣腕,一手搭肩,俯身頂臀,一記漂亮的過肩摔把這小子重重砸在地上。在這小子七葷八素之時雲松抬起一腳踩在他面門之上,登時就看見鼻血長流。

最後一個小子倒是機靈,看到夥伴出拳被瞬間反殺,他抬腳想踢,可惜動作幅度太大,還沒出招就被雲松看穿了意圖。稍稍後撤躲開這記正蹬,等這一腿招式用老,伸手抓踝用力往身後一扯,直接幫這小子開了個一百八十度豎叉。疼的這小子捂著大腿根哭的齜牙咧嘴,涕淚橫流。

再抬頭,那兩個遠遠觀望的小子跑得只剩背影。雲松蹲下身,一隻手拎起這小子的耳朵,把他的臉拽到面前,惡狠狠說道:“如果監工知道了,我挨多少鞭,你們幾個挨雙倍。”

這幾個小子也知道雲松遠勝常人的自愈速度,又被雲松眨眼間放倒三人。這個小子不顧臉上的鼻涕眼淚,狠狠點頭,生怕表態慢了再挨幾下重的。

扔下三個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小子,雲松走向了牛金剛,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沒事了。”

牛金剛抬頭,還是憨厚的笑容,臘腸嘴開口說道:“謝謝你,雲松。”

此後,監工完全沒有過問這件事。那幾個小子見到雲松和牛金剛就會立刻腳底抹油跑得遠遠的。雲松和牛金剛則開始一起幹活。

牛金剛看似傻大憨粗,其實對農活頗有心得。告訴了雲松很多農具如何使用省力又效率,兩人配合起來進度極快。甚至村長都過來笑著當著眾人表揚了雲牛二人,還一人塞了一把飴糖以示鼓勵,饞壞了其他孩子。

從牛金剛說的技巧來看,明顯他是知道如何用腰馬發力帶動全身的,雲松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被那幾個小子欺負——如果真動起手,憑牛金剛的力氣和技巧,這幾個小子只會被比雲松打的更慘。每每被問及此的牛金剛,只是回以憨憨的笑容,沒有說什麼。

“好啊,我們一起去。”當雲松跟牛金剛提起明年開春後一起去開荒,牛金剛毫不猶豫就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