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松很久沒有睡過如此香甜的一覺,一夜無夢。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身邊孟家兄弟也是剛剛起床,頭髮亂似雞窩。而牛金剛似乎是晨練歸來,額頭帶一層薄汗。牧雲鶴正在從食盒中拿出幾盤糕點招呼眾人來吃,冷瑤靜靜品茶,沒有說話。

“師父,”雲松大口嚼著一塊鬆糕,“既然五穀雜糧會引濁氣入體,那我們這麼吃東西是不是不好?”

牧雲鶴道:“很好的問題。凡人之軀一日三餐,壽不過百年。靈種所植,得之靈谷,靈谷不沾濁氣,修士吃了,不會有任何影響。所以那個村長,才如此渴望靈種,哪怕冒著搶奪戰利品激怒我的風險也要拿到手。有那一小袋靈種,興許他還能有些盼頭。”

雲松點頭,繼續問道:“那紫雲宗為何會讓我們種植凡谷,十年之後才給村長靈種呢?”

“就算是修仙宗門,也會需要凡人的效力。最基礎的丹藥,只需要凡人的草藥,最基礎的礦石金屬,也會讓凡人鍛造。你在的那個村子負責種糧,供給那些為紫雲宗勞作的凡人。自會有其他的村子,或種藥或採礦或鍛造。而那些村長,會被傳授最簡單粗淺的練氣之法,每年帶幾塊靈石給他們修煉,宗門會許諾他們經營也許五年十年二十年,不出差錯,就給予些獎勵。進一步的功法、法寶亦或此次的靈種都有可能。雖然他們已經懂得引氣入體,但困於小小村落為宗門賣命,除了壽數添上些年頭,與凡人並無差異。而宗門絕不可能讓他們晉升築基期,只是在驢眼前掛一根蘿蔔,引誘他們不斷賣命罷了。”

說罷,牧雲鶴抿了口茶水,神色並沒有什麼波動。

“徒弟,弱肉強食,是這世間唯一的鐵律。一切美好都建立在足夠強大的基礎上。好了,繼續修煉吧。”

雲松重重點了點頭。上一世,自已活的就是一頭牛馬,毫無尊嚴。既然上天給了自已拜師修真的機會,自已必不會辜負。

做人奴隸的日子,真的很痛苦。

接下來幾日,幾人繼續手握靈石修煉。忍受著靈氣沖刷經脈的痛苦,每次需要如廁的時候,牧雲鶴會體貼的降落畫舫。隨後冷瑤會從餐盒中取出各式精美食物。

五日後,畫舫降落一處鬱鬱蔥蔥的大山腳下。山門正中三個端正大字,想必是岐黃門。雲松這才想起自已並不認識這個世界文字,不禁苦笑。

一個身穿淡黃衣衫的守山弟子看到畫舫並不驚慌,帶笑上前,迎上了下船的六人。

“見過牧前輩、冷前輩還有幾位道友,不知幾位有何貴幹?”黃衫弟子對一行人很是尊敬。

牧雲鶴拱手回禮,說道:“我雲遊之時,恰好遇到牛公子和這幾位小友結伴。其中兩人,本為懸壺世家傳人,可惜家門不幸。我見他二人可憐,想讓他們拜師岐黃門學藝求道,可否代為引見?”

“既然是二位前輩推薦之人,在下願效綿力。”黃衫弟子笑著答應。

雲松意識到自已要和孟家兄弟暫別了。這一年多來四人在豐收村結緣,互相扶助,早已當彼此是兄弟。看著大孟小孟,雲松感覺眼眶發酸,上前用力一把抱住了孟玉濤:“兄弟,保重了。”

孟玉濤同樣紅了眼眶,回以用力的擁抱:“會再見的!”

隨後雲松走向了低垂著頭的孟玉河,同樣一把抱了上去:“兄弟,加油!”

許是性格內向,很少與人身體接觸,孟玉河瘦小的身子繃得筆直,細若蚊吶的回了一句“嗯。”

牛金剛也上前擁抱了二人,臉上還是一向憨憨的笑容,祝二人拜師順利。

孟家兄弟回頭,對著牧雲鶴和冷瑤深深一鞠躬,之後跟著黃衫弟子走進了岐黃門。

“雲鶴,咱們的食物快吃完了。”冷瑤開口道,“本來以為帶上牛公子一共三人,七日返回天鼎宗即可。現在多了幾張嘴,下一站去臨江城採買些用品吧。”

牧雲鶴點頭答應。

“師父,”雲松此時開口了,“我,我不識字……”

“哎呀,”牧雲鶴一愣,顯然有些意外,手中摺扇蹭了蹭頭,“放心,為師教你便是。”

隨後幾人開始閒聊,冷瑤淡淡說著畫舫上需要補充的不僅是食物,還有瓜果、茶葉、薰香,你倒是一點不操心。牧雲鶴一一點頭,說著幸虧有瑤兒照顧,換來冷瑤一個翻上天的白眼。

就這麼說說笑笑,過了約莫一個時辰,黃衫弟子從山上下來了。

“兩位前輩,盧長老已經收了玉濤和玉河為徒,請放心吧。”黃衫弟子依舊保持尊敬。

“有勞了,既然一切順利,我們就告辭了。”告別黃衫弟子,四人返回畫舫,向遠處飛遁而去。

回到畫坊內,牧雲鶴一揮手,桌上出現了幾枚戒指和數件法寶,都是那些去豐收村收糧的紫雲宗弟子所有。

“這就是修士必備的儲物戒指了,你戴上用神識試探一下。”牧雲鶴拿起一枚戒指遞給雲松,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就是腦子使勁往手指頭上靠。”

雲松將戒指戴在食指,感受著,手指上戒指似乎化為小小一方空間,長寬高一丈左右,裡面有一個瓷瓶、一塊腰牌和六顆靈石。接著雲松嘗試將這幾個東西握在手裡,一件一件擺在了桌上。

牧雲鶴誇讚道:“果然天賦異稟,一點就通。”隨後讓雲松把剩下幾枚戒指裡的東西也拿出來。這些戒指裡的東西大致相同,都是一個瓷瓶一塊腰牌和幾枚靈石,只有那個領頭男子的戒指裡有一張地圖。地圖細細標註了紫雲宗方圓千里的山川河流以及控制的城池和村莊。

除去幾件被冷瑤一往無前的劍光斬碎的法寶,其餘幾件完好的也放在了桌上,分別是發射激流的淨瓶、撐起土黃色光罩的玉佩、一把劍鋒三尺的寶劍和一枝鋼製判官筆。

牧雲鶴拿起淨瓶和玉佩遞給牛金剛,說道:“你要去的那個地方到底是有些危險,這兩件法寶還算強力,你收著用吧。”

牛金剛也不廢話,接過之後拿起一枚儲物戒指戴上,把兩件法寶收入其中。

冷瑤開啟了一個瓷瓶,倒出幾枚丸藥,開口道:“辟穀丹,一枚可使人一晝夜無需吃喝。”

“紫雲宗那夥弟子,領頭的那個是個築基期,離金丹只差半步之遙,其餘幾人都是初入築基期。等到凝結金丹,修士就可以化靈氣為肉體所用,不需飲食了。”牧雲鶴對雲鬆解釋道,“但是,美食之享受,也不必說丟就丟的,等到了臨江城,為師帶你去見識見識。”

臨江城是由岐黃門管轄的一座城池,內有市集和醫館,是受傷修士首選的調養之地。並無修士敢在城內好狠鬥勇,畢竟誰敢說自已不會受傷中毒呢。得罪了岐黃門,相當於斷絕了一條後路。

畫舫在城外平地降落,四人下船後,牧雲鶴抬袖將畫舫縮小收下。依修真界不成文的規矩,若無十萬火急之事,不在城池內御空飛行。

對城門處值守的岐黃門弟子繳納四枚靈石的入城費後,四人走進了臨江城。

在臨江城裡,雲松彷彿回到了上一世的農村趕集,街邊數不清的修士地上一塊布,擺上幾件商品就開始叫賣,好不熱鬧。

“火球符,臉盆大的火球!道友,看看咱的金甲符,一個時辰內刀槍不入!”

“法寶便宜賣!從練氣到築基,都有合適的!看看這劍,男修風流倜儻,女修瀟灑絕塵,買一把吧道友!”

“基礎術法,給靈石就買,最後一天!最後一天!《烈焰掌》、《霹靂手》、《冰霧咒》都有!”

……

“城裡就是這麼熱鬧,需要什麼多留意一下基本都能找到。”牧雲鶴信步走過街市,對每個攤位都會打量一下。

走了一會,四人腳步停在一家古色古香的茶樓前,不少修士在店內品茶閒聊,陣陣清香傳來,聞之便令人口齒生津。牧雲鶴上前對夥計說道:“青芽一斤,炒熟的玉露三兩,生的老君葉三兩。”說完揮手在一隻托盤上擺下一枚儲物戒。

夥計帶笑點頭拿走了托盤,很快帶著打包好的茶葉和那枚儲物戒交給牧雲鶴。

“修士之間交易,大筆靈石多有不便,存放在儲物戒裡交給對方清點即可。”牧雲鶴道。

離開了茶樓,眾人下一目的地便是一間酒樓。冷瑤拿出食盒對著夥計點了十幾道菜,一些堂食,另外打包。

幾人在酒樓坐下,牧雲鶴對牛金剛道:“牛公子,你與我們同行一陣也無大礙,要不要考慮一下。”

牛金剛道:“多謝牧先生美意。我的功法突破在即,如果順利,我還是想早日有能力助父親一臂之力。”

牧雲鶴搖搖頭道:“你們牛家人都是一個樣子,一個比一個的認死理。徐家都喊紫雲宗這種不入流的門派助拳,你們連我們這些老朋友想幫忙都這麼客氣。”

牛金剛道:“徐家正是怕了我們牛家,才用這些歪門邪道。我相信父親,也相信整個牛家,一定可以贏的堂堂正正。”

冷瑤抿了口茶水,道:“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回找到你也算運氣好。”

牛金剛回道:“那自然是!本來我和雲松、玉濤和玉河已經計劃好了怎麼逃出去。”

隨後牛金剛把幾人趁來年開荒準備逃出豐收村的計劃說了出來。

“我計劃是去廢礦繼續修煉,同時傳天鼎宗基礎的功法給他們。然後伺機回宗。沒想到被牧先生和冷仙子救下來了,比我計劃的順利許多。”牛金剛說道,“現在雲松和玉濤、玉河都有更合適的去處了,我一人去修煉也算踏實了。”

正在此時,酒樓外幾道流光劃過,是幾位玄黑道袍的修士御空進入臨江城,同時還有震耳的傳音:“太皇宗請明露長老出城!”

城內有條不紊的節奏被打亂,許多修士前去圍觀。這種御空進城還傳音全城的手段,是對掌管城池的宗門大不敬。然而云松掃視四周,竊竊私語的修士們臉上畏懼多於憤怒。

“明露長老坐鎮臨江城百年,妙手仁心救命無數,怎麼就惹上了太皇宗……”

“這太皇宗也太霸道了!”

“可惡,臨江城也不安全了嗎……”

在周遭修士不安的氛圍中,一個身著黃衫、兩鬢斑白的婦人御空而來,面色冷峻的看向面前的太皇宗修士,開口道:“老身明露,幾位道友如此光臨我臨江城,有何貴幹?”

幾位太皇宗修士身形晃動,把明露長老圍在當中,領頭的修士開口道:“我宗有多位弟子身中奇毒,久聞岐黃宗明露長老妙手回春,特來一請!”

這哪裡是來求醫問藥,分明是以勢欺人!雲松心裡想著。

明露長老掃視幾位太皇宗修士,不由閉目嘆了口氣:“請帶路吧。”隨後便在太皇宗修士的裹挾下御空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