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騎著腳踏車搖搖晃晃的回到了位於隆城縣北關村的老家。

房子的外觀已經破敗不堪了。

因為沒有人修壟,屋頂上的瓦片也搖搖欲墜,隨時都準備掉下來。屋子裡面擺設的傢俱上面落滿了厚厚的一層灰,廚房灶臺下面的雜草木灰很久也沒有人清理了。總之是一眼望去這座房子已經根本不像是有人住著的了,倒像是個危房。

這座房子是易天尚未出生時,由他的父親蓋的,他的父親是個獨苗子,沒有兄弟姐妹。憑藉著一手出色的泥瓦工手藝倒也能解決家裡溫飽。沒工可做的時候幫鄉親們鼓搗鼓搗這個,戳弄戳弄那個,也從來沒收過一分錢。所以,在眾人之間還賺了個不錯的名聲。房子只蓋了個平層,原本是想等到易天結婚後進行完善,起二層的。奈何老天捉弄人,在易天出生後不久,他父親便意外身亡了。

是在村東頭老張家幫忙蓋房子,一腳沒站穩從二層上頭著地摔了下去。因為那是在20多年前,醫療條件相對落後。文化也沒有大的普及,知識也就普遍低下,文盲較多。壓根兒沒往醫院送。

老張家覺的沒有錯,照顧的每天好煙好茶還有工錢,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確實,在當時的那個年代老張家已經算個不錯的家庭了,也是兒子結婚需要完善二平層,所以一分錢不出。

還說什麼,“我又沒讓他來,是他自已要來的。他幹活不小心一腳踏空了也怪我。你們這不是推卸責任嘛!欺負我老張家無後啊!”張家老爺子氣喘吁吁的說道。

“老爺子,別那麼大火氣,本身就是鄉里鄉親的,大家夥兒來給你家幫忙,是,都不想出事,可這天災人禍這也擋不住啊不是。現在出了事,還是協商協商怎麼解決,給老王怎麼善後吧。”村支書本著能簡化矛盾,大事化小 小事化無的語氣說道。

村支書也不想這事傳出去,一是鬧到縣委麻煩、二是傳到別的村裡有人嚼爛舌根子。

圍圍著的大家夥兒,那些所謂的鄉里鄉親也七嘴八舌的說道:“是啊,先解決吧”“死者為大,這點兒常識都不知道啊”在鄉親此起彼伏的聲音中。老張頭兒自知理虧,索性把手往耳朵上一搭,有股子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味道。

最後,還是在村支書的調解下,由村裡各家各戶湊份子,買了張席子將屍體裹住,在村西頭挖個坑,埋了。

上面也沒個碑文。

老張家態度強硬,只願意出一百元作為兩個子女18歲以前的撫養費,其他一概不管。

是啊,一百元一條人命,雖說不情願,但也只好那麼解決了。沒辦法,誰會閒的給自已找麻煩,還是在當時那個局勢複雜的年代。

這件事就這麼堂而皇之的處理了,別管結果怎麼樣,總的來說人家給你處理了。慢慢的大家夥兒也就忘記這件事情了。

在老王死後的兩個月,老張頭給兒子娶親了。

大辦特辦,熱鬧非凡。

“媽,易天回來了,回來孝敬您老來了”易天略有興奮的說道。完全沒注意在身旁正在落淚的妹妹,易水。

“哥,別喊了,媽不在了”

“什麼時候”

“半年前”

“為什麼不寫信告訴我”

“媽,不想讓你擔心”

哇的一聲,易天哭了起來,這個堅強的男人此刻哭的像個孩子。雙親都已故去,從此便沒有了“家”了,落了個失了根的野草。

“媽,是怎麼走的”易天用帶著哭腔微微發顫的聲音說道。

“氣死的”易水無力的說道。

“你讀大學走後,媽日夜思念,身體本來也就不好。加上家裡也沒有個男性,誰都能欺負我們,兩年多了哥,我們在家一點葷腥也沒見著。”

“上次你回來,拿點肉還是媽每天去早起貪黑幹活掙的工分。省了那麼一點肉出來。”

易天更覺得傷心了,出手甩了自已兩巴掌。

他恨,恨這世道為什麼要吃人。恨欺詐、恨剝削、恨不公。恨自已無能、恨自已回來晚了。

總之一字恨。

易天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氣一般,緩緩地蹲下身子,然後一屁股坐在堂屋門口冰冷堅硬的地面上。他茫然地望著眼前母親曾經常常坐著的那張破舊椅子,眼神空洞而又呆滯。

此刻,易天心中翻湧起一股複雜難言的情緒,彷彿有千頭萬緒卻又無從說起。那是一種深深的失落和孤獨感。母親的音容笑貌、溫柔關懷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但如今卻已物是人非。

這一刻,時間似乎凝固了,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格外安靜。只有易天沉重的呼吸聲和偶爾傳來的風聲在空氣中迴盪。他靜靜地凝視著那張椅子,試圖從中尋找到一絲母親殘留的氣息或者溫暖,然而得到的卻只有無盡的空虛和寂寞還有不間斷的恨。

片刻後,兩人情緒漸漸平穩,而眸子裡的眼光卻暗淡下來。

“易水,媽到底是怎麼走的”易天注視著易水用冰冷至極的語氣問道。

“哥,你還記的我訂婚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