㈠.玄商君氣急為夜曇出頭,怒罰元沼上仙。

飛池忙說:“上書囊一切正常,今日文昌帝君親自傳授了法術——教猱昇天。夜曇公主也聽懂了,學得認真,只是……”

“只是……”玄商君並不喜歡吞吞吐吐,剛按帝嵐絕所言,夜曇定是出了事,才讓他如此焦急。這麼想著,飛池趕緊說:“只是慶忌公子聽說公主資質出眾,強行與公主對練此招。”

“慶忌?”玄商君擰眉,“教猱昇天乃是以修為驅使的術法,慶忌六百餘歲,如何好意思同她比試?曇兒,她無恙?”

旁邊翰墨說:“公主磕到膝蓋,這個時候應該回天葩院了,紫蕪公主陪著。”

玄商君連臉色都陰沉下來,飛池瞪了眼——說話也不委婉點。他忙說:“好在公主雖然輸了,但也沒怎麼生氣。下午考核還得了甲等。文昌帝君很高興,連自已手中的法卷也都賞給了她,還親自為公主補了功課。”

然而他的補充,顯然沒能化解自家君上眉間的陰雲。玄商君說:“你們既知訊息,為何不阻攔!?”

這……

飛池和翰墨都跪下,翰墨說:“都是我等疏忽,請君上降罪。但還請君上不要同慶忌公子計較,畢竟以君上的身份,若是與他起爭執,實在有失天界顏面 而且,還會傳出護短的謠言,只怕引人非議。”

玄商君一想到夜曇受傷,心上就如壓了石頭,急火攻心,沉聲道:“她年紀尚輕、修為淺薄,又出身人族。本君若是置之不理,日後她豈不是任人欺凌?!”

翰墨和飛池互看一眼——自古以來,少典氏皆以處事公正自稱,從不護短。

不僅不護短,甚至他們對內的管束更加嚴厲。歷任神後在上書囊讀書之時,無不謹小慎微。哪怕是受了委屈,少典氏從來也是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從未因自家天妃受了委屈而責難過任何人。生怕落下偏私的名聲。

是以,就連慶忌也並不認為得罪夜曇有什麼了不起。

飛池小聲說:“君上跟慶忌計較,當然有失身份。但……聽說,水澤一族的老祖元沼上仙今日出關……”

玄商君低頭掃了他一眼,淡淡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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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夏澤。

澤神委蛇和公子慶忌帶著大大小小的澤精們垂首而立,只等自家老祖出關。

眼前沼澤深處一道清光升騰,委蛇和慶忌率眾跪倒:“恭迎老祖出關!”

元沼上仙白袍白眉,望著一眾子孫,他滿面笑容,剛要說話突然望定空中,面色一變:“君、君上?!”

他跪倒在地,澤神委蛇和公子慶忌一回頭,只見漫天明月如堆雪。月光之中,一道雪色身影凝聚皓月之輝,袖染天地靈華。一眾澤精慌忙參拜。

玄商君面無表情,他身邊,飛池揚聲說:“元沼上仙,君上今日新參透一招法術,漏夜前來,請元沼上仙賜教。”

元沼上仙受寵若驚:“這……小仙竟有這般榮幸?”

飛池掃了他一眼,餘光在慶忌身上一逗留,說:“元沼上仙不必多禮,請吧。”

元沼上仙,雖然是水澤一族的老祖,但若論修為,他如何同玄商君相比?

果然,玄商君右手掐訣,諸澤精毫無感覺,獨獨元沼上仙左腳絆右腳,猛地踩倒在一片沼澤之中。他一身泥汙,滿臉困惑地爬起來,玄商君卻一言不發,飄然而去。

元沼上仙領著滿門子孫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君上為什麼漏夜前來,就為了摔自已一跟頭。他說:“方才君上用的法術,乃是木系法術中較為基礎的一招,名叫教猱昇天。這術法,著實是以修為取勝,沒有什麼奧妙之處啊?”

旁邊,慶忌臉都白了。

可參不透君上用意,一眾澤精個個忐忑不安,誰敢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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㈡.元沼上仙得知真相,懲戒慶忌。

雲間逐漸露出一抹白,看樣子是要第二天了,元沼上仙急成了螞蟻鍋的螞蚱。經過此地巡查的地仙姬白燕聞聽此話,一捋白鬚,說:“元沼上仙若是不嫌小仙多嘴,小仙倒是想起一事……”

元沼上仙早已如坐針氈,忙說:“仙友請講。”

姬白燕說:“我記得去年的五月,姬家不孝子姬琅欺負了一位姑娘。不久之後,這位姑娘手持君上信物,前來姬家登門道歉。那信物,正是君上腰間的星辰玉佩。至於這位姑娘的身份嘛,我只知道她是君上前些年收的一位人族弟子,於14拜入君上門下……”

元沼上仙忙問:“仙友的意思,是水澤一族,有人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姬白燕說:“這個,小仙就不知了。但是能讓君上這般疾言厲色相向的人,難道還會有別人嗎?”

元沼上仙轉向自已的一眾兒孫,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誰惹的禍,自已站出來!”

慶忌心裡抖了一下,他哪裡敢?當初姬琅被家主狠狠懲治,可是功體盡廢!姬白燕只得上前悄聲說:“上仙,那位姑娘一身紫衣、頭髮是半束著的馬尾,身姿曼妙,眉目也極為靈動。看上去,年不過十五六歲。”

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慶忌——未來天妃,離光氏的公主。如今正和她同在上書囊讀書。

“孽子!”委蛇揪住兒子就準備揍。慶忌仍舊不服:“今日先生剛好教到教猱昇天,我不過正常和她切磋一番,哪有得罪?君上此舉,未免有失公允!”

元沼上仙氣到:“混賬。怪不得方才君上出手就是這一招,原來是你小子闖下這破天大禍!君上說了不偏私,你就欺負她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你現在馬上去上書囊,不管跪下也好、求也罷。若是得不到夜曇公主的諒解,你就等著跟姬琅一樣,成為廢人吧!”

慶忌見自家老祖說得都是真的,也有些慫了,這就準備返回天界。剛要走,元沼上仙說:“別就這樣去,唯恐公主見著不解氣!!”

委蛇趕緊說:“老祖說得對,狠揍一頓再去!”

慶忌:“……”

天界,天葩院。

夜曇在紫蕪和慢慢的照顧下,已經好全了。正抱著法卷出來,準備前往上書囊讀書。剛一開啟殿門,她就嚇了一跳——門口跪了個……什麼東西!?

她行近跟前,仔細一看,發現有個人她還認識。

“你……”夜曇一臉狐疑,“慶忌!?你跪在這裡做什麼?昨天不還挺橫嗎?”

慶忌滿臉是血,衣衫襤褸,只差沒把“慘”寫在臉上,見到夜曇,一個頭磕地上,還沒說話呢眼淚就流下來。

夜曇嚇得後退一步,說:“你幹什麼啊?”

慶忌乃水澤一族的太子,幾時受過這等屈辱,他重重磕了好幾個頭,才哽咽著說:“慶忌犯了錯,還請公主大人不計小人過!”

“你說昨天的事啊,”夜曇倒是想起來,說,“你知道自已錯了?你可知我是君上什麼人嗎?竟敢忤逆不孝!本公主可是你們君上明媒正娶的妻子,是神族未來的天后,竟敢欺負到本公主的頭上!!果真是大逆不道,信不信我將此事告知與天后,讓她來決斷此事誰對誰錯!”夜曇已經猜到這可能是有琴的手筆,不然依照他在神族的身份地位,豈會來向她跪下磕頭道歉呢。

“啊!”慶忌大叫一聲,若是此事被神帝天后知曉,他也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水澤一族,夜曇沒事,他倒是可能會被修去仙籍並逐出師門。他不敢讓神帝他們知曉,於是磕頭磕地更重,邊磕邊說:“夜曇公主,我錯了。希望你能原諒我的所作所為。”

夜曇冷笑:“原諒?”她掀起裙裾衣角,露出白皙的腿,上面還有隱隱約約得傷口結疤,指著說,“我都被你傷成這樣,你讓我原諒你?你想得美!我是天妃,是和君上有著婚約的。想讓我原諒你,也可以!”

慶忌見她鬆口,磕頭的重量已經停下來,看著她發話。

他就不該招惹夜曇,他也真的是,沒事去招惹夜曇和君上做什麼!這不就是純純作死嘛。

夜曇深思熟慮,思索著,想到了什麼,說:“如果你能服侍本公主一個月,直到本公主離開天葩院和有琴成婚後,你要是表現得好,就原諒你。你要是……辦不好……呵呵呵,等著送你去雷霆司受罰。”

她說的話,並不是吹。而是真的,只要她和有琴成婚,那她就是天界的天妃。到時候她就有資格懲戒那些過去欺負她的人,找他們復仇!!

慶忌看她終於鬆口,但也不敢說,只得規規矩矩地向她跪拜:“是,是,公主想得周到。慶忌一定謹遵教誨!不辱使命!”說得每一句話都顫顫巍巍、連一個眼神都不敢看夜曇,生怕她做了天妃後,自已的下場就……

夜曇嘖嘖兩聲,滿意地露出微笑,盯著他臉上的傷:“這下手也太狠了吧,究竟是什麼仇怨才導致這麼慘啊。”語氣十分茶言茶語,她叫了一聲,“我草——慢慢!拿點藥給他擦擦。”

雖然不怪慶忌,但又不代表她就原諒了他的行為,但一出門就碰見一個倒黴蛋,她心情顯然不錯。晨曦白雲霞中探出頭來,照在她光潔的臉頰。隱約可見她細細的絨毛。

她眯起眼睛,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可這個笑,在一轉頭看見玄商君的剎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雖然她也不是那種記仇的,再者就是玄商君也沒怎麼著自已,就是趁自已酒醉“輕薄”。不滿而已。

“哼!”她橫眉怒目,狠狠地剜了玄商君一眼,拂袖而去。

飛池、翰墨:“……”

玄商君本來是想過來接她上學,如今得了一趟一個冷臉,他也不以為意。

在這樣絢爛的晨光裡,彩煙成霧、萬里雲垂。她身姿纖穠,衣袂飄飛。玄商君不緊不慢地跟著她,心裡也盛了這樣的一盞霞光,隨她行走或嗔喜,時而甘甜時而苦辣。

隨即,飛池和翰墨跟隨著他,不敢說話。玄商君嘆了一口氣,說:“想笑就笑,忍著作甚?”

翰墨比較實誠,當真笑得出聲來。

玄商君臉上有些掛不住,冷哼一聲,翰墨立刻收聲,恢復面無表情。飛池比他機靈,說:“君上不知,女兒家矜持一些,那是人間常事。若是見了那種見誰都要眉眼帶笑的,反而讓人不放心。”

玄商君拿手一指他,點點頭,什麼也沒說,徑直往上書囊而去。

翰墨額上見汗,小聲說:“咱們君上好像轉型了。比起以前,好像……好像……”

飛池右手一抬,彈了他一個腦瓜嘣:“多了點人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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㈢.夜曇斥責步微月師徒

上書囊。

夜曇剛要進去,迎面碰到一個人——步青瓷。

她跟碧穹一併前來,在學堂門口碰了個正著。碧穹正要說話,夜曇就說:“閉上嘴,滾進去上課。”

碧穹臉都氣成了紅蘋果,她有點嬰兒肥,雙頰略鼓,長得還算嬌憨可愛。只是此時,她一看見夜曇就想起自已正在凡間歷劫受苦的母神。

她說:“你憑什麼……”

夜曇目光漸漸陰冷,碧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小聲道:“你憑什麼吼人家嘛……”

夜曇說:“滾!”

步青瓷輕拍碧穹的肩,柔聲說:“既然夜曇公主有話跟我說,你就先進去吧。”

碧穹感激地說:“我……進去等你。她若敢幹什麼,你就叫我。”

步青瓷輕笑:“傻瓜,好。”

一直等碧穹走了,步青瓷臉上的笑意也全都收了。她問:“你想說什麼?”

夜曇說:“有件事,我雖然已經認定,但還是認錯。所以想親口問你一句。”

步青瓷哪把她的話放心上,說:“我是水仙花令使,豈是你一個凡人說問就問的?”

夜曇呵呵一笑:“我?凡人?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是凡人了?再說了,我現在和有琴明目張膽、光明正大地,我即將和有琴成婚,便是天妃。”然後,她眼睛微眯,說,“如果我沒記錯,步微月渡劫失敗,現在連上仙都不是吧?你身為她的弟子,算什麼?下仙?我離光夜曇,乃未來天妃,有什麼事不能問你的?本公主這是不同你計較。我若計較,你當跪答。”

“你!”步青瓷眼裡噴火。

夜曇開門見山,問:“胡荽的那盞鹽茶,是不是你的主意?”

步青瓷最恨旁人取笑步微月渡劫失敗的事,此時聽了這話,心中銜恨,也想出這口惡氣,說:“是又如何?憑你這點微修為,難道還想替她報仇?”

夜曇說:“是你就好。”

玄商君一路行來,眼看著她跟步青瓷說話,不由停下腳步。好在二人也沒說幾句話,夜曇就很快進了學堂。

她前腳進來,整個學堂頓時鴉雀無聲。夜曇東看西看,但見每個少年一臉恭敬嚴肅,像是見了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夜曇一臉狐疑,不由加快走幾步,同樣一臉恭謹的紫蕪,唯有旁的帝嵐絕看到她,走來:“曇曇。”

夜曇聞言,好奇:“你們今天見了本公主怎麼這麼客氣?”

紫蕪差點笑出聲,帝嵐絕用手指了指她身後,小聲說:“曇曇,你要不看看你後面?”

夜曇一轉頭,這才看見玄商君少典有琴。他輕袍緩帶,身後跟著飛池和翰墨,二人手中都捧了法卷。

一看見他,夜曇牽動嘴角,很快就又收回,走到他面前朝他行禮:“你怎麼來了?”

玄商君悄聲說:“見到我開心嗎?”

夜曇輕聲責怪他:“你可真是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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㈣.玄商君親授法術與夜曇。

夜曇本來已經坐下了,被大家一唬,不由自主也站起來。她不明白玄商君為何今日前來,滿是狐疑,只見玄商君抬手,示意大家坐下,說:“今日這堂課,由本君親授。”

夜曇看了一眼身邊的紫蕪,小聲說:“怎麼上書囊誰想來就來嘛?這也太不嚴謹了。”

紫蕪悄聲回:“哪能啊!只有上神才有資格前來上書囊授課。但上神們多忙呀,哪裡有空教導我們這些小輩嘛!所以平時都是文昌帝君和青藜星君授課。我兄長更不用說了,就連我們要見他,也要等上好些日子的。”

夜曇聞言,瞬間傲嬌了起來:“那是,平時啊,都與本公主在天葩院中情狀如蜜、如膠似漆的呢,又加上……咳咳,不說了。”她怕說漏嘴,慌忙閉麥。在這天界之中,只有她知道玄商君的命運吧。最後,她故意轉移話題,“我看他就是閒得慌!自從我一來到天界,不管我躲到哪裡,都會被他抓到。”

紫蕪忍笑:“那是兄長關心你嘛,不然哪能啊。”

講壇上,玄商君豎起耳朵聽了一陣,見她言談中字字都是自已,君上還算滿意,等二人聊得差不多了,他才輕咳一聲:“翻到法卷第二十一頁。”

他喝了一口水,開始講課,並極力讓自已的聲音清亮如銀。夜曇聽得極為認真,邊聽講邊做著筆記,時不時的停下手中的毛筆,用毛筆頭撐著下巴思考問題的寫法、理解。但也有可能是因為,上書囊的法卷大多難以理解又加上上面的註解,夜曇半天沒搞懂。學著學著,她就開始“小雞啄米”般。紫蕪嚇得拿手指戳她:“嫂嫂,你別睡呀。”

夜曇將法卷立起來,遮住自已,假裝聽課:“這些我都會了。”

玄商君目光一掃,只看見一卷立起來的法卷。

唉。

他說:“所有人隨我來,先學指訣。”

話落,他領著一眾少年出來。夜曇只要活動一下,就精神了——畢竟是自家夫君的課,她可不能錯過!何況上書囊的學堂之外,風日晴和、雲彩爍金,繁花似錦。她學著一眾少年開始掐訣,念著法術的口訣。

玄商君糾正了其他少年的姿勢,方才緩緩走到她面前。

那陽光為她披上了金色的薄紗,她臉上帶笑,神采飛揚地掐著指訣。她基底淺,就算之前有君上教導,她學得也是三心二意、粗製濫造的。但她的指訣卻掐得最好。

——因為沒人教導,所以總要更刻苦些。

玄商君站在她身後,就算她指訣已經非常完美、無可指摘,他還是伸出了手。他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指尖微挑,糾正她已經無可挑剔的指訣。

但因心懷鬼胎,但只能蜻蜓點水,看上去就像真的只是糾正一個姿勢。然而她指間的溫度沾染他,女兒馨香沁入心中,留下漫無邊際的柔軟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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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魔族濁心島。

嘲風因為擔憂懼怕青葵被窮桑那的場面嚇到,託素水和谷海潮將她送回魔族,再者就是,青葵身上原本就因在人間受傷而窮桑那種地方也不適合她待下去。

青葵站在湖邊,望著一池煙水出神。嘲風帶兵去了窮桑,名義上自然是為頂雲復仇,但其實他這樣的做法只是想奪儲。只要頂雲死,那麼烏玳就不足為懼。他就可以輕輕鬆鬆得坐上儲君之位,光明正大的迎娶青葵。這些,青葵心知刀劍無眼,縱有素水在旁寬慰,卻又哪能真不擔心?

曇兒也在神族,如今神族交戰,不知道她是否會受委屈。殺害頂雲,她猜就是夜曇所為。但看到嘲風在窮桑將夜曇供出來,心裡就不是好滋味。可是……如今又有什麼辦法?

她輕嘆一口氣,突然,身後有侍女快步行來,急匆匆地道:“公主,不好了。”

青葵心中一跳,認出趕來的侍女,正是雪妃派給她的沁姬。沁姬一向周到細心,少見這般倉惶。青葵剛要問,素水跑過來將她拉入自已身後護著:“公主別信她任何話,我們家大人好得很,用不著她來告訴。”

青葵聞言,她是最信任素水的,見到她這般說,便也信了。

沁姬慌張極了:“三殿下在窮桑與神族交戰……”她話還未說完,素水就給了她一耳光,厲聲呵斥:“沁姬,你究竟想幹嘛,你不是一向服侍雪妃的?雪妃要是知道你這般欺騙公主,她會不會將你置於死地啊?”

沁姬被素水打了一耳光,她捂著被打得臉上的紅腫,心想大不妙,這麼想著沁姬跑了。

素水將人趕跑,對著青葵溫聲:“放心吧,公主。沁姬其實魔後派來的,只是她之前的確服侍過雪妃,後來因沁姬設法勾引我家殿下。被雪妃知曉,獎了她五十鞭子將其趕出。不知怎得,再後來便被魔後英招收留給了她一個身份並取名現在的名字。”

青葵點頭:“謝謝素水。”

“不用謝,為公主掃清一切路障,是奴婢的使命。”素水說完,向她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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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桑。神魔兩族還在交戰,魔尊炎方和天帝少典宵衣不可能長期在此,只是對峙過後,便各自返回。嘲風和清衡君少典遠岫在這裡督戰。

嘲風倒是氣定神閒,清衡君就有些不安——督戰這種事,他還是第一次幹,哦不對,是第二次這麼幹。嘲風帶兵很有節奏,既沒有豁出性命攻下窮桑的意思,也沒有退兵的跡象。

他望著清衡君,倒是滿面含笑:“遠岫,說起來,我們才是真正的朋友。少典有琴若在一天,神族哪還有你的立足之地?”

清衡君都不帶搭理他的。他也不見怪,魔族向來如此,喜歡離間人,他已經習慣了。上次的歸墟一戰中,他便看清魔族那邊的情勢。嘲風繼續說:“你若有膽識,真該與我聯手。何必常年累月躲在別人身後,活成一個不見天日的影子?”

少典遠岫終於冷笑:“你這個人,一生冷血,眼中所見,只有你的雄心霸業。你永遠都不會明白何為感情。”

“感情?!遠岫你還是如此天真,神魔年歲久長,怎能被凡俗之情所累。人間修行者,尚知要斷舍離、絕情愛,你為何如此執迷不悟、泯頑不靈?”嘲風苦口婆心,還要繼續說,突然,身後有聲音喊:“三殿下!”

嘲風臉上的笑容定格——是太過思念,產生幻覺了?

他驀然回首,只見黑壓壓的魔兵之後,有一抹純白,如墨上冰雪,向此而來。

他毫不猶豫,抽身而去。

清衡君微怔。只見嘲風身若飛鷹,直撲那縷流光。他身上黑色的披風獵獵飛揚,如同羽翼,將那一抹白色納入其中。

清衡君皺眉,自然也看清那抹白是個女子。

——這就是你剛才所謂的斷舍離、絕情愛?

果然無恥!

神魔兩族常年交戰,清衡君跟嘲風也不算陌生。此人狡詐無常,幾時見他緊張過誰?

清衡君轉過頭,問身邊的炛兲將軍:“那女子是誰?”

炛兲倒是知道,從前聽天妃娘娘說過,回答:“是離光氏的青葵公主,我們天界上的天妃的姐姐。”

“青葵……”清衡君皺眉,“夜曇的姐姐?”

炛兲說:“正是。”

清衡君不由多看了幾眼——她調皮率真,她姐姐倒是穩重端莊許多。不過,他記得,他們神族從前的天妃人選就是這位離光氏長公主,後來由兄長親自下界將其婚約作廢。並且將離光氏小公主接入天界,沒想到,今日還能見到。之前總聽夜曇談起她在人間還有個雙生姐姐為人性格溫善、端莊優雅。不過清衡君納悶,這離光青葵為何會在魔族?難道是嘲風將她接入魔族?

呵呵,果真是卑鄙齷齪!

欺騙利用一個女子,算什麼本事?!

清衡君不屑。

嘲風擁住青葵,立刻發覺她雙手微涼。他將這一雙潔白纖長的手暖在掌中,說:“盛夏的天氣,手還這麼涼。而且,我不是讓待在魔族濁心島了?怎麼還不聽話的跑出來受涼?”他語氣格外嗔怪,卻心裡是心疼的。可是他身上的魔氣,對青葵無益,d反而有害。他同少典有琴不同,少典有琴是星辰一族,是星辰之靈。夜曇自然也就不會更嚴重。

可,終究是他自已將她接入魔族的……

他存存輕揉她的手,字字愛憐:“不是讓你好好的留在濁心島嗎?早知道我就讓你待在人間起碼不會讓你受著罪。”

青葵面色憔悴——因著魔族魔氣重,她可能一時半會好不了的。幸得臨走前,夜曇給了她一瓶藥丹,這才無礙。

她說:“他們說你受傷了。”雖然她知道嘲風沒事,自然相信素水,但她卻仍舊不放心,想來看看他到底如何。

嘲風心中一寒,濃眉擰起:“誰的信?”

青葵直到現在還驚魂未定,她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按了按嘲風的胸口。嘲風握住她的手,任由指尖撫過自已的身軀,說:“我沒事,告訴我,是誰送的信?”

谷海潮沉聲說:“是沁姬。不過多虧了水兒,才沒讓公主上當受騙。她傳話給青葵公主,想要帶青葵公主離開濁心島。”

嘲風心裡的陰雲漸漸凝聚,面上卻笑意不減,說:“她必是知道我對公主的思念了。畢竟沁姬之前服侍過我母妃,只不過後來是因為她犯了錯,被我母妃趕出洛微洞。再後來就被魔後收入麾下,自此便聽取她的命令。”

青葵說:“她不僅被滅口,而且在被滅口之前,被我貼身侍女素水打了一巴掌。嘲風,到底發生了何事?魔後為何會派她假傳訊息,騙我離開濁心島是想幹什麼?”她眼中水色氤氳,凝結成他的煙雨迷離,“我不敢信她,曾經在人間時,曇兒說過以後魔族的人,除了你,我誰也不能信。素水也曾三番五次的和我說過這句話。可我又實在放心不下,只能託谷海潮帶我來找你……”

“我錯了。”嘲風輕拍她的後背,柔聲安慰:“你先回我帳中歇息。我會讓谷海潮告訴素水,讓她加緊保護你不受任何傷害,”他壓低了聲音,悄聲說,“晚上我定向我的葵兒賠禮道歉、磕頭認錯。”

青葵乖張地應下,她也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在素水的帶領下她一步三回頭地回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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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上書囊。

玄商君教了指訣,顯然嚐到了甜頭。於是君上快速整理出幾招劍招,說:“接下來本君會親授幾式劍訣,你們可以同基礎法術配合使用。”

少年們面露驚喜之色,紛紛召出寶劍。夜曇皺眉,她沒有劍,只有美人刺。這法寶劍區別很大。

玄商君卻似乎早有預料,夜曇還沒問出聲,他已經抽出自已的寶劍,隨手遞給她。其他少年沒太在意,大家仍在為玄商君即將傳授劍招欣喜。步青瓷的目光卻是在玄商君和夜曇之間打了個轉。

夜曇將玄商君的劍握在手裡,這劍清風如月,入手微溫,上面還有隱隱約約地星辰。是把好劍!

而玄商君隨手摺了一枝紫薇,以枝代劍,用作教學。他皓衣如雪,寬肩窄腰,手裡花枝破風,一招一式,暢若流風迴雪。 少年們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眼前花瓣紛揚而下,如亂雪飛紅。

而花樹下,玄商君是不可增減的畫。每一頁都是存入夢中的風華。

夜曇眼裡那份剋制再也忍不住,露出喜悅,面色嬌羞得回望玄商君的眼神。

玄商君演示了一套劍招,周邊一眾少年們的經驗痴迷,他皆無動於衷,只是餘光一瞥,看向花樹下到那個人。見夜目光所向,也是自已,他頓覺暢美,隨手丟掉花枝,示意少年們跟隨演練。

果然,劍訣相比指訣要複雜得多。夜曇聰慧,也只能慢慢研究了。而這次她的姿勢,能糾正的地方就多了。

玄商君心中暗喜,對上他的眼神,夜曇臉頰兩側微微泛紅。心跳不斷的加速。他很快糾正了其他少年的錯處,極力放緩腳步,裝作不經意間來到夜曇身後。

夜曇從未學過這劍訣,哪怕是幾年前帝嵐絕教過她,但帝嵐絕玩心就重,也不可能認真指點她。她正琢磨著,突然,身後有一雙手環過她的腰。夜曇微怔,就覺得耳後有一陣甘冽的氣息撲來,在她耳垂留下溫軟的水氣。

她右手握住玄商君的劍,玄商君握住她的手,寶劍的清光劃過天宮繚繚清氣,將離離霞光斬碎成七彩的光影。

夜曇的手腕隨他指引而遊走,一些想不明白的地方,瞬間豁然開朗。身體的摩擦,讓她不由自主地回頭。可玄商君靠得實在太近,她的筆尖劃過他的下巴,她忙將腦袋轉回來,可見玄商君被美色所惑,一時之間忘了剩下的劍式。

……他僵在原地,夜曇就察覺了。她把手抽出來,頓時有些不自在,說:“那個……我還是自已練吧。”

——這老男人莫不是在佔我便宜吧?夜曇心中警覺,更想遠離他。玄商君也只得放開她的手,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

好在此時,一個聲音突然喊:“皮皮蝦?”

夜曇一轉頭,就看見靈璞祖師。他依然一身白色仙袍,手握拂塵,仙氣飄飄。

“祖師!”夜曇如釋重負,一頭衝到他面前,簡直恨不得撞進他懷裡。

靈璞祖師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說:“回來多久了,就來過一次,最近怎麼不來玄黃境玩?”

夜曇立刻開始訴苦:“我才回來幾天啊,就被通知到上書囊讀書了!”她滿臉悽苦,“如果祖師收我做弟子,我是不是就不用來上書囊上學了?”

自已才授了一天課,她就想叛師了!而且,是她自已要來上書囊讀書的,怎麼就成了被逼著來的?睜眼說瞎話!說謊不打草稿!玄商君面色沉重道:“不得無禮!!”

靈璞祖師卻是滿面笑容:“反正也到了下學的時辰,不如公主這就隨老夫入玄黃境,老夫親自指點一二?”

夜曇這還哪聽不出他的意思——三缺一了吧這是!她立刻說:“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