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被夢裡那對巨大的眼睛嚇醒了。

夢裡的一切太過真實,被盯著看的感覺太過強烈,壓得自已喘不過氣。

夢裡的那條尾巴也好像真的存在。

溫泉輕吁了一口氣,用手臂將自已的上半身支起來。

自已這是在哪兒來著?

還在失衡亂跳的心臟讓他依舊沉浸在夢醒時的情緒,一時間記不起來自已身處何處,

經歷了那個真實的可怕的夢境,溫泉對水的流動和聲音異常敏感。

感覺到自已起身帶動了一陣水波,水滴濺起又落進水裡的聲音也清晰的出現在耳畔,溫泉趕忙低頭看向自已。

水位線沿著他的上衣一路攀爬,白色的上衣已經完全溼透,在陽光中有些透明。

腰腹以下的部位浸泡在浴缸裡,一條與夢中一模一樣的魚尾出現在他眼前。

夢境走進現實,溫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或許自已現在還在夢中,剛才的夢只不過是夢中夢。

陽光透過玻璃窗射向水面,水波粼粼,被水面折射的陽光變成不同的顏色均勻的撒向身下,為冰冷的魚尾帶來些許溫度。

抬頭看向四周,一個巨大畫架背對著他,鄰居躺在地上,胸口沒有起伏。

記憶回籠,溫泉記起了自已昨天接收到的所有資訊。

自已不是人,那麼這條尾巴也是真的。

躺在地上的鄰居也不是人,是有九條命的上古兇獸。

自已現在所在的小區,業主全都不是人。

諦聽故事裡的泉先,最後渾身潰爛的出現在浴缸裡被人記錄下來製成了電影。

自已也出現在了浴缸裡,眼前這個職業是畫家的鄰居似乎想用畫筆將自已記錄下來。

溫泉又想到那位因公殉職的同事橫公魚,有些慶幸自已作為半腰連藥用價值都沒有,就算遇到那位大名鼎鼎的饕餮,也不會被當作食材加兩顆烏梅就被煮掉。

今天還要和風黎去辦理新的身份證,手機在鄰居的床上,一晚上沒有充電,肯定自動關機了。

屋子裡沒有時鐘,溫泉不知道現在確切的時間,尾巴和浴缸的存在也阻礙了他從水裡起身站立行走。

溫泉有些焦急,大四雖然沒有什麼課了,但是自已還得回學校準備畢業論文和畢業設計。

如果自已這莫名其妙出現的尾巴不能恢復原樣,那自已該怎麼辦。

溫泉掙扎著從魚缸裡爬出來,想找諦聽、劉沉香、風黎、狐斐幫忙。

無論是誰,只要能幫自已就行。

面前躺在地上的鄰居陷入昏迷,必然是帶著傷堅持作畫,最後支撐不住又倒下了。

雖然昨晚鄰居的朋友說不要到處宣揚,但是自已現在照顧不了他,肯定也需要幫助。

魚尾在水面拍得啪啪作響,水花濺得到處都是,吵得燭九陰有些不耐煩。

他昨晚給這條泉先作畫,卻始終找不到滿意的顏料給泉先的魚尾上色。

他給太上老君留了言,讓太上老君替自已收點其他泉先的鱗片和稀有礦石,製成顏料或許就能作出令他滿意的畫作。

只不過他有些猶豫。

這條泉先在化作人魚之後,五官明明沒有任何變動,卻突然變得更加柔和,原本還能看得出性別的臉,如今難辨雌雄。

他不知道該怎麼畫這條泉先的臉,用睡顏,還是用其他生動的表情。

亦或者將重點轉移到那條漂亮的尾巴上去,面部則不再添筆,以留白的形式為鑑賞者留下一抹幻想。

都說完美才美,卻不知道帶著懸念的殘缺美,和帶著故事性的遺憾美才能經得過時間的推敲。

這是他作為時間之神的見解,不允許任何生靈的反駁,

畫布無處下筆,燭九陰就地躺下,用神識仔細觀摩泉先的睡顏。

隨地躺倒是他這幾千年來養成的習慣,以此彌補自已那上萬年兢兢業業,如今他只想創造藝術。

也不知道這個泉先睜開眼會是什麼樣子,眼睛是什麼顏色?眼睛裡會有水嗎?

太多的疑問,太多的期盼。

泉先醒來的瞬間他就知道了,用神識觀察著泉先身體的每一處,一切都很美好。

直到這條泉先用滑稽的姿勢爬出浴缸,一切的美感隨著啪啪的水聲被破壞殆盡。

真該死啊…

燭九陰說的是他自已。

此刻他恨不得立刻坐起來給自已兩巴掌。

小泉先作為半妖,一看就是被封印了血脈,昨晚小泉先在自已的床邊睡著,自已沒聽到告狀的後續,自然用神識檢視了一番。

神力觸碰到小泉先,自然而然就打碎了那道其實還算堅固的封印。

自已又一直用神識觀察他,這條泉先一直接觸並吸收著自已的神力,自然不能恢復人身。

收回神識,瞬間聽到重物砸向地板的噗通一聲,燭九陰有些尷尬。

他也沒想到這條泉先的尾巴和人形時候的人腿差距太大,會讓以魚尾發力在地板上爬行的泉先突然與地板之間有了那麼點落差。

好在除了吸氣聲傳來,並沒有聞到血腥味。

只是半天沒有腳步聲,有些奇怪。

溫泉抽著氣,蜷成一團,無力從地板爬起來,剛剛是胯部先落地,沒有褲子的保護他是真的傷到了。

緩了好一會,溫泉才從地板上爬起來,忍痛脫下上衣,發現少了一個釦子。

溫泉將還在滴水的上衣系在腰間遮住自已好像越發粉嫩的地方,卻發現溼透了的白色襯衣根本什麼都遮不住。

溫泉回到浴缸旁邊擰衣服,他不好意思在鄰居家光禿禿。

夾著腿七扭八拐的越過畫布,溫泉越過燭九陰,走向榻榻米,想去拿自已的手機。

手機不出意料的自動關機,只能回自已的1101去充電了。

溫泉順手拿起昨天晚上吃完的水果殘骸,準備帶回家再扔掉。

轉身,準備離開,就看到原本躺在地上的鄰居此刻已經站起來,高大的身軀遮住了畫板,隱約能看到畫板上沒有填充色塊的流暢的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