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二人乘轎來到了大明湖北岸的富貴廣場。這個廣場是由富貴山莊出資興建的,廣場的正中計劃修一座王要富和王正富父子倆的雕像,以紀念他倆對五湖鎮所作的傑出貢獻。因為尚未交付使用,所以現在雕像的四周被高大的帷幕圍擋著。

王富貴進入帷幕之內,便見一尊宏偉精細的雕像豎立在眼前,它通體由漢白玉構成,下面是三尺見方高達一丈的底座,上頭是王要富王正富父子倆並肩而立,王要富雙手合在後背,顯得氣定神閒胸有成竹。王正富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前方,頭向其父微轉,好像在向他講著自已的宏偉計劃,顯得意氣風發鬥志昂揚。這雕像真是做到了形神兼備栩栩如生。

負責這項工程的是魯班斧,他是五湖鎮名頭最響的石匠,他對自已的作品很是滿意,在等著東家的誇獎。

餘得水對此也很滿意,他在心裡已經讚歎了好幾回。但他瞧王富貴的表情,已由剛開始的興奮變為平淡,繼而再變為若有所思。

餘得水只得開口詢問:“掌櫃的,您看,怎麼樣?”

王富貴道:“其他的地方都挺好,就是個頭有點矮。”

餘得水心道:“矮什麼矮?那爺倆也就這麼高。”

魯班斧覺得有些冤,道:“老爺,當初您說您爹和您爺爺身高跟您一樣,長相也跟您一樣,俺把您前前後後上上下下量個遍,就照著您的尺寸做的,保證不差分毫。”

王富貴道:“藝術源於生活,高於生活,懂嗎?”

魯班斧道:“那現在咋整?”

王富貴幹脆利落地道:“砸了!”

“砸了?”

“砸了。”

魯班斧衝著小工一擺手,那小工掄起大錘就要砸。

“慢著!”餘得水伸手阻止道。

他扭頭對王富貴道:“掌櫃的,我看這底座好好的,不用砸吧?”

王富貴瞅了瞅,道:“底座不用砸,把咱爺爺和咱爹砸了。”

餘得水急忙解釋道:“把上面的砸了。”

魯班斧問道:“老爺,你要多高的?”

王富貴在現場的人中踅摸著,繼而伸手一指。

魯班斧對那人道:“大壯,你過來。”

大壯往王富貴跟前一站,足足比他高出一頭。

“就他了。”王富貴很滿意。

“好。”魯班斧拿出尺子,開始給大壯量身高。

“等等。”王富貴說道。

“怎麼了?老爺。”魯班斧停了手裡的活兒問道。

王富貴道:“既然重新做了,乾脆把咱爺爺咱爹的眼睛也改大點。”

魯班斧問道:“老爺,你要多大的?”

王富貴看著濃眉大眼的大壯道:“就照他這麼大來吧。”

魯班斧提醒道:“老爺,那樣的話,就有點不像了。”

王富貴道:“藝術妙就妙在似與不似之間,懂嗎?”說罷,轉身離去。

餘得水對魯班斧吩咐著:“聽見沒,照老爺說的做,工錢一分也少不了你們的。”

非但王富貴對自已的形象不滿意,他的兩個女兒更甚。王富貴娶了三房太太,大夫人叫蜜桃,二夫人叫蜜橘,三夫人叫蜜棗。怎麼叫得這麼整齊?這是王富貴給改的,他都能給餘得水父子改名,自然他的夫人們也逃不過,他認為這樣叫著順口,看著漂亮,還透著甜蜜。

蜜桃生了大美和大寶,蜜橘生了小美,蜜棗生了小寶。倆寶是男孩,倆美是女孩。由大到小依次為:大美十八歲,小美十七歲,小寶十六歲,大寶十二歲。是的,小寶是哥,大寶是弟。

別看三位夫人皆為百裡挑一的大美人,可不管倆美還是倆寶,沒一個像她們的,清一色的王富貴相,小個不高,小眼不大,還有點黑。

男孩子還小,根本就不在意自已長啥樣,女孩就不同,尤其到了這個年齡段,正是愛美的時候。

大美和小美就經常質問王富貴:“爹,你是怎麼搞的?讓我們全搭你了。你看人家餘滿塘,全都搭他娘,那叫一個俊。再看咱家,既然是倆人合夥生孩子,二一添作五,怎麼也得搭孃的一半呀。結果呢,一窩的矮黑小,爹你說,就我倆這慘樣,還怎麼嫁人?我倆也不嫁了,就吃喝你一輩子算了。”

王富貴道:“生米都煮成熟飯,還能咋樣?不行再鑽進你娘肚子裡,回回鍋。”

大美道:“回什麼鍋?你這是炒回鍋肉呢?”

倆美好歹還關注一下形象問題,倆寶則是全然不顧,一不愛讀書,二不喜練武。尤其是大兒子王永貴,十六歲了,連個三字經都不會背,成天就知道胡天胡地胡鬧禍害,原以為長大些會好點,七歲八歲狗都嫌,可這傢伙都兩個七八歲了,還不見消停。

這讓王富貴很是頭痛,罵吧,不管用。打吧,捨不得。就這麼晃悠著,到現在依然是文不成武不就。

王富貴生孩子不行,讓孩子都像了他,教育孩子也不成。可管理那三位夫人卻很有一套。家庭成員間還算和睦,夫人之間也不爭風吃醋無事生非。對待夫人們,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王富貴採用的是公平競爭機制,願賭服輸。

具體地來說,就是打麻將,他輸,就掏銀子。夫人輸,就脫衣服。誰先輸光,今晚誰就伺候老爺。如果今天王富貴點特背,不開張,光輸錢,那你就獨守空房去,夫人們則去點銀子,看今晚誰贏得多。

如果王富貴今天手特壯,一圈圈地門清自摸清一色一條龍,把三位夫人贏得均身無寸縷,那一龍三鳳好戲就開始上演,先和蜜桃來個鴛鴦浴,洗完後往床上一趴,叫道:“蜜棗,給老爺踩踩背。”蜜棗不如蜜桃豐滿,也不如蜜橘高挑,但體重卻恰到好處,一雙纖秀溫柔的小腳踩在身上煞是舒服。

聽說下午要來客人,王永貴立馬進入備戰狀態,他為啥這麼興奮呢?因為他就喜歡捉弄人,每次來訪的客人都要成為他攻擊的目標。

那王富貴不管嗎?當然管:“小寶,過來,你怎麼能用彈弓打人呢,瞧你把人家打得頭破血流的,你別說,打得還挺準。可每次事後爹都得給人家賠禮道歉,賠錢看病。你能不能下次不打人家腦袋?”

“那打哪兒?”

“打屁股呀,那兒皮厚肉多,打不壞,記住沒?”

你看看,他就是這麼教育孩子的,那能教育好嗎?

吃過午飯,王永貴就來到埋伏地點,暢春園是訪客必看的打卡之地,他躺在房頂上,慵懶地嗮著太陽,等著他爹將對方神不知鬼不覺地引入伏擊圈。

不多久,遠處傳來說話聲,王永貴一骨碌爬起來,頭探出屋脊向下望去,見他爹陪著一位公子在前面走著,後面是餘得水和一個大胖子,最後是兩個彪形大漢。

慕容娜娜今天來富貴山莊,只帶著何二跟董超薛霸三人,輕車從簡,免得興師動眾招搖過市。

今天王富貴特意叮囑他:“公主絕對不能打,否則咱一家老小就可能掉腦袋,其他人,你隨意。”

王永貴看著何二那肥碩的體格,心道:“這傢伙吃得肥豬二胖的,就是他了。”選好目標,他從裝彈藥的小囊中摸出一粒小木珠。王富貴怕他打壞人,早將他的彈藥由小石子換成了小木珠。王永貴裝彈拉弓,瞄準何二的大屁股。

何二乃是暗器高手,聽聲辨位是他的看家本領,他聽得背後有暗器破空之聲,頭也沒回地就打出一枚金錢鏢,“啪”地一聲將來襲之物擊落,他再回頭一看,見一個小腦袋從屋脊上縮了回去。

何二叫道:“是誰家的孩子在此撒野?”還能是誰家的孩子?還有誰家的孩子敢在富貴山莊撒野?

王富貴只得賠笑道:“是犬子在胡鬧,望各位見諒。”

他又衝房頂喊:“小寶,你給我下來。”

房頂上傳來王永貴沒好氣的回答:“管球爺的了。”沒打著人,他還氣不順。

一行人繼續參觀,沿著風雨連廊溜達,轉過一個彎兒,便見王永貴斜倚在美人靠上,看見眾人也不搭理,只是衝餘得水嚷道:“老餘,你過來。”

餘得水趕忙跑過來,問道:“少爺,什麼事?”

王永貴將彈弓遞上來,道:“彈弓壞了。”

餘得水接過一看,見是皮筋脫扣,就開始修理,可那皮筋軟不耷拉的,穿皮筋的孔又很小,餘得水忙活半天也沒搞成。

王永貴有些不耐煩,他一把奪過彈弓扔在地上,埋怨道:“球也卵不成。”

何二著實看不慣,他話裡有話地道:“這孩子說話,一口一個球的。”這句話,表面看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實際上也是一句比較陰損的罵人話。

成天罵人的王永貴焉能不懂,他向何二怒目而視,小眼睛一上一下地打量著他,看看他的大肚子,又看看他的大腦袋,然後道:“看你個球相!”

何二氣急:“唉?你這孩子怎麼罵人呢?”

王永貴回敬道:“球先罵的。”

眼看衝突升級,王富貴只得挺身而出:“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說罷作勢欲打。

餘得水一看,該自已上場,他一邊拖住王富貴,一邊對王永貴道:“少爺,趕緊走吧。”這是操練了多次的套路,以至於王永貴演得都沒有一點激情,他慢個悠悠地站起來,一步三回頭地溜達著。

看誰呢?看他爹?他爹有什麼好看的。看何二?何二難道會比他爹好看?而且沒走多遠,他就停下來,躲在一根柱子後面,時不時地向這邊偷偷瞧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