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點,他們繼續趕路。曉行夜宿,一路無話,十天後傍晚,他們到達了鹽堆集。顧名思義,這是個產鹽的地方,還有一個交易鹽的集市。當時,鹽不但是一種必需的生活物品,更是一種重要的戰略物資,是一個容易產生富商的行業,也是國家稅收的主要來源之一。所以他們要重點考察一下,這是他們來此的原因。

鹽堆集明顯是比梅林鎮要大得多,也繁華得多,因為這是城,那是鎮。

晚飯是在得月樓吃的,何二依然不動聲色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出意外,他又發現了形跡可疑之人,而且比昨天那個一撮毛更可疑。

這個人賊眉鼠眼的,他們一進城就被他盯上了,然後就悄悄地跟在後面,一直到飯店,他居然找了張桌子坐下了,還點了酒菜,現在正“吧嗒”一口菜,“滋溜”一口酒地享受呢。

何二心道:“這得月樓也是鹽堆集數一數二的飯店,來的不是達官貴人,就是大商名賈。你個小毛賊居然也敢明目張膽地在這兒大吃大喝。”

過了一會兒,那傢伙吃完飯,去櫃檯結賬時,他居然兜個圈子,假裝從何二他們這桌經過,何二要注意到,那傢伙的一雙小賊眼緊盯著慕容娜娜額頭的那顆鑽石。

何二心想:“腦門頂個鴿子蛋大的鑽石招搖過市,不被人注意才怪。”

其實臨出發前,何二曾建議過:“咱們是不是把這東西遮一遮呀?”

慕容娜娜也試過,什麼髮帶呀頭飾呀都比畫了一番,但是效果不佳,影響她的光輝形象,這對一個花季少女是不能容忍的。

何二還不甘心,又說道:“出門在外,財不外露,這樣容易引人注意。”

慕容娜娜道:“那要你們幾個幹什麼?”

一句話噎得何二啞口無言,所以只能作罷。

吃過飯,眾人來到順風客棧,這是慕容娜娜的建議。這順風客棧可比那一夜情氣派多了,大堂是兩層高的挑空,牆上掛著名人字畫。

他們要了二樓相鄰的五間客房,慕容娜娜居中,文景和何二在她兩邊,最外兩邊是董薛和二童。

慕容娜娜還順便問了下,他們的馬大老闆在不在,回答還是不在,前些日子還在。

慕容娜娜顯得有些失望,她轉著眼珠道:“你們說,馬老闆如果在這兒,見著咱們,該怎麼說?”

八面玲瓏的何二立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這是要玩過家家了,從小到大,何二沒少陪她玩過。

何二道:“那公子就當一回馬老闆,接待一下我們。”說著就將小二從櫃檯裡拽了出來,

小二不解道:“哎,客官,您這是幹什麼?”

何二掏出一塊碎銀子,放入小二手中,道:“配合一下,有你好處。”

小二喜道:“客官您真敞亮,只要不是殺人放火,叫俺幹啥都成。”

何二道:“沒叫你殺人放火,乖乖地站這兒就行。”

慕容娜娜興致勃勃地走進櫃檯裡,抬眼看向七人,見還有人在笑,嚴肅道:“不許笑,現在開始了啊。”

文景心道:“這丫頭都多大了,還玩這個。”

但見慕容娜娜道:“幾位客官,要住店嗎?”

何二道:“是的,我們住店。”

慕容娜娜道:“我說呢,今兒一大早喜鵲就不停地叫,原來是有貴人來臨呀!”

何二環顧左右道:“貴人?貴人在哪?”

慕容娜娜道:“不用找了,我說的就是閣下幾位。你們一進門,我就看出來了,各位真是氣度不凡自帶光環,即令小店蓬蓽生輝。”

何二道:“我說,小二,你是不是對誰都這麼講?逢人就暈乎。”

慕容娜娜道:“此言差矣,各位的形象氣度非凡人可比,不信你們可以在大馬路上站上一天,跟走過路過的每個人都比一比,看看有誰敢超過你們。一天不行,兩天。兩天不行,三天。”

何二道:“我們有病嗎?整天站在大馬路上供人觀賞,又不是耍猴賣藝的。”

慕容娜娜道:“所以嘛,我所言非虛,再具體一點講,就拿這位爺來講。”她擺手指向文景,接著道:“既有帝王的威嚴,又有學者的儒雅,還有詩人的瀟灑。”

文景很得意,心道:“爺本來就是嗎。”

“你再看這位公子。”她手指小二,接著道:“知道什麼叫玉樹臨風嗎?知道什麼叫超凡脫俗嗎?知道什麼叫閉月羞花嗎?不知道?那你就看看這位公子。”

小二聽聞此言喜不自勝,羞道:“這位小哥,你太敢講真話了,弄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何二心道:“你臭美什麼呀?以為是誇你呢,人家是在誇自已。”

慕容娜娜又指向何二,道:“再看這位大叔,真是天生福相。既像治國理政的大宰相,還像運籌帷幄的大將軍,更像家財萬貫的大財主。”

何二十分得意,心道:“還像什麼像,人家本來就是。”

慕容娜娜最後道:“還有那四位大哥,個個高大威猛,目光炯炯,那一看,不是武林高手,就是武林高高手。”

董超四人也美了,心道:“咋還整出個高高手來?”

見她說完了,文景道:“好馬出在腿上,好漢出在嘴上。我們都被你暈乎得通體舒泰飄飄欲仙了,當小二真是委屈你了。”眾人哈哈一樂,算是好戲收場。

住宿安排妥當後,何二又給四名手下開會,他大眼珠子在四人臉上巡視一遍後,開口道:“剛才吃飯的時候,有個賊眉鼠眼的傢伙,你們注意到了沒有?”

四人搖搖頭,薛霸心裡嘀咕著:“好嘛,又來了。”

何二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厲聲道:“人家跟了咱們一路,吃飯還坐在咱們旁邊,你們居然沒注意到?哎!我怎麼帶你們這四個飯桶出來?”

他揹著手溜達了兩圈,開口道:“我有一種預感,今晚要出事兒。”

四人面無表情,董超心道:“你想叫俺們值班就直說唄,還每次都要找個理由。昨個兒一撮毛,今個兒賊眉鼠眼。還有完沒完?”

何二接著道:“給你們上一課,知道我為什麼說他賊眉鼠眼嗎?”

童威心道:“你看誰都是賊眉鼠眼,就你濃眉大眼。”

何二接著道:“不是光說他的長相,而更是說他的眼神,賊的眼神跟別人不一樣,看的地方跟別人不一樣,而且透著一股賊氣,你們知道他盯著哪看嗎?”

何二指指自已的額頭,道:“他盯著公子的這裡看呢。”他最後總結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都給我精神點,今晚繼續輪流值班。”

次日早七時,文景等六人在大堂裡聊天,就等著慕容娜娜出來一起去吃早點,過了一會兒,不見動靜,文景道:“這丫頭還沒睡醒,咱們先吃吧。”

八時,眾人吃完回來,慕容娜娜的房門依然緊閉,顯得靜悄悄的。

文景輕輕敲門道:“娜娜——娜娜。”沒有回應,文景又提高嗓門叫了兩聲,還是沒有動靜。

文景扭頭看向何二,眼神中帶著疑惑,何二道:“公子可能睡得實沉,或是故意不吱聲。”

文景將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了聽,真是寂靜得讓人著急。

“哐——哐——哐——”文景用力地砸了三下,他已經急不可待,他推開了門。

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呆立當場,屋裡沒人,這間客房也不算大,床下和衣櫃都看過了——沒人,慕容娜娜的一些衣物掛在衣架上,但床上的被子也不見了。

門外有人守著,窗外有鐵柵欄把著,一個大活人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文景對何二厲聲道:“何二,怎麼回事?”

何二有點蒙,順口道:“可能是公子想自已出去溜達一下,所以就偷偷地走了。”何二認為慕容娜娜一貫精靈古怪,這種行為符合她的性格。

文景對何二這種近似敷衍的回答顯然不滿,他怒吼道:“放屁!她怎麼偷偷出去?門外有人守著,窗外又有護窗。再說,她出去玩兒,帶被子幹什麼?”說罷“啪”地一個耳光扇過去。

皇上震怒了!何二等五人嚇得都“撲通”跪下,何二磕頭如搗蒜,不停地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文景又踢了何二一腳,道:“現在不是死的時候,都給我去找,找不回來,你們就得死。”你別看文景帝平時文質彬彬的,還吟詩呀繪畫呀的,一旦發起飆來,就將遊牧民族的粗獷豪放展露無遺。

何二爬起身,眾人來到大堂,何二對文景道:“掌櫃的,你在這兒守著,我們一有訊息就回來稟告。”

何二和董超薛霸童威童猛出得大門,吩咐每人各尋一路,分頭去找。

留焦急萬分的文景一個人在客棧等待訊息。

單說童威這一路,他一邊順著衚衕前進,一邊喊著:“公子——公子——”。但這衚衕也實在太曲折,不停地左拐右拐,也不知道拐了多少彎兒,把他轉得暈頭轉向,也分不清東南西北,也不知身在何處。

這時他來到了一個三岔路口,他站在路口,左瞧瞧,右望望,不知該何去何從。

正當童威在那兒猶豫不決時,耳畔傳來一個清脆甜潤的聲音:“哎,你是童威?還是童猛?”

此時,童威感到這個聲音是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他咧開大嘴樂了,轉過頭來道:“我是童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