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聲漸大,樓道里隱隱几道閃電白光晃在樓道的走廊上,應聲燈忽明忽暗,我此時白如紙的臉上還是那副震驚的表情,我還在懷疑我是不是做夢,所以,我掐了掐自已,我去,疼是真的疼,冷的我打顫也是真的,我欲哭無淚,“啊媽救命啊!如來佛祖、觀世音菩薩、耶穌各路神仙救救我吧!”聽著越來越近的聲音,極度崩潰的我深深的撥出一口氣,“靠誰都不行了,靠自已吧!”決定跑路的我,踮起腳尖,緩緩往牆邊移動,生怕驚動了樓下的呂明,幾步的距離讓我大氣都不敢出,我捂著胸口,因為害怕我的全身都在打顫,心中不停的吶喊著“怎麼辦!怎麼辦!我這是見鬼了,誰來救救我啊!我定當做牛做馬報答他(哭哭唧唧……)

過了一會,聽到腳步聲好像往三樓走廊那邊去了,我才重重撥出了一口氣,心想著要是我現在下樓,只要聲音夠低,不驚動他,我就能跑出去!我懷著忐忑的心情,輕輕脫掉溼布鞋,被泡的慘白的腳丫踩在冰涼的水泥地上,凍的我只跳腳,緩緩挪向樓梯,此時我扶著欄杆的手在上面劃過一道水印,短短的幾步已經讓我冷汗直流。終於,我提心吊膽的下了四樓,有驚無險的往樓梯口向下拐,可能我腦子進水了,不!我是真的有病,我居然懷著好奇心忍不住探頭往三樓走廊看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卻嚇的我大張嘴巴連聲音都發不出,雞皮疙瘩連帶著汗毛堅硬的豎起,讓我渾身被電擊一樣…… (對,你們沒猜錯,哭……)因為呂明此時也探著他碩大的腦袋靠著牆邊盯著我,他的身上都是腫脹的,被排洩物泡腫灼傷的面板一塊塊都腐爛了,可皮肉卻沒掉下來而是掛在他的臉上,(太炸裂了,太上頭了,嗚嗚嗚……我哭……)地上還滴著充滿惡臭的不明液體,而他的眼睛因為腫脹擠成一小條縫隙,正毛骨悚然的盯著我看,要死了真的,不發毛就不是人了,我的心臟頓時跳的像大杆子使勁撞城門一樣,不但不均,而且一次緊似一次就差從嗓子眼蹦出來了……一陣風吹過,濃郁的臭味,在我鼻尖繞過,我的腦袋才有些清明,啊~~~,我邊尖叫邊轉身往樓上跑,卻因為腿軟絆倒在樓梯上,而他也似乎被我激怒,伸出被泡成腦袋般大的手掌向我的腳抓來,啊~啊~啊~嗚嗚嗚~我顧不上疼痛,急忙用手扶著臺階向樓上爬,我顫抖著、哭喊著,拼命的爬著,整個身體酥軟無力,真的要嚇尿了,索性呂明因為走路遲緩,沒抓到我,我哆哆嗦嗦的抓住旁邊的欄杆起身跑到了四樓,恐懼襲遍我的全身,全身每一個毛孔都似乎張開,讓我的手腳異常冰冷僵硬…… 滴答滴答……走廊裡的滴水聲,每一聲都刺激著我的神經,我抖著身體癱軟在走廊盡頭的柱子後,面前的窗戶雖帶來絲絲明亮,卻因外面結實的護窗絕了我出去的唯一希望,要是沒有這護窗,我哪怕跳下去摔死,也不想面對這麼可怕的景象!

很是應景的,窗外雷聲炸裂,突然颳起了狂風,越來越接近的腳步聲,連帶著空氣中的惡臭,讓我知道他離我越來越近了,我的汗水從耳後緩緩滑落,只能握著拳頭緊緊的咬著我失了血色的唇,可能太過用力了,是血的味道,一股鐵鏽味兒在我的嘴裡蔓延開來,我緊緊抓住校服領口捂著半張臉,因為緊張,手背的血管和青筋都快暴出來了,突然——一隻腐爛的大手拍在我頭頂的柱子上,我差點再次尖叫出聲,我顫抖著屏住呼吸,儘量不出氣,心想電視裡不都這麼演的,“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我害怕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渾黃的液體順著柱子牆面滴落在我的頭髮上,我卻動都不敢動,只是抓住衣領的手更加緊了緊,忍著惡臭,忍著暈眩,突然聽到到身後傳來嘶啞的嗓音,似是很艱難的才發出一聲“呃!”興許是他拍的手掌痛了,頭頂的液體夾雜著汗水浸溼了我的背,我閉上眼睛不敢看,在噁心和臭味的刺激下,我想昏過去,但現實是我殘忍的在接受恐懼,我只能一動不動的等待死亡降臨,在這最後關頭,我想起和藹的阿媽和阿爸,還有不愛說話的姐姐,那個總是與自已吵架調皮的弟弟,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他們了,我的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我忍著抽泣,在這短暫的幾秒鐘,腦中閃過很多畫面,門前的水溝,對面的大山,遠山的老槐樹,冬天結冰時姐姐弟弟以及葉紫和村裡的小夥伴在冰上滑冰,下雪時從山頂坐著紙箱滑到山腳的畫面,一片歡聲笑語盡似乎就在眼前……

我飄遠思緒在濃重吭哧聲中被拉回,只見呂明好似並沒有看到柱子下坐著的我,我鼓起勇氣抬頭望去,只看到他細縫中般的眼睛目視著前方的窗戶出神,下一刻他便步履蹣跚的向前移動了,我哆哆嗦嗦的往旁邊癱倒身子,只見他身上的液體滴落一地,拖出一道一米寬的水印,我靠著冰冷的柱子,稍許有了些安全感…… 他挪到窗戶前,幾乎擋住半個窗戶的亮光,只見緩緩抬起的手掌重重拍在了玻璃上,噼裡啪啦的聲音響徹走廊,風雨聲立馬清晰了起來,我又連忙往柱子上縮了縮身子,外面的雨還下著,密密的雨簾似乎要將西花村的建築與房屋沖刷乾淨,玻璃被打碎後,此時有新鮮的空氣流通進來,令快要窒息的我才稍許有些清明,看到他在窗戶前發著呆,我縱然害怕至極,卻也想著這何嘗不是逃跑出去的機會,若是等他回頭發現我,就完蛋了,求生的本能讓我撐著地想要站起來逃跑,卻不想老天似乎和我做對,我的腳麻了,一下沒站穩,酥麻的感覺讓我像個癱瘓一樣,沒有知覺,差點又摔在地上,我咬著唇看向呂明,幸運的是這點響動並沒有驚動他,慢慢的我活動了下凍的有些僵硬的腳,我扶著柱子墊腳往後面挪,此時呂明抬起碩大的腦袋看著遠處的北山,不知道在沉思著什麼,我哪有功夫管他想什麼,感覺腳不麻了正準備向前衝刺時,卻聽到柱子後的呂明聲音嘶啞的嗚嗚嗚嗚嗚的哭了起來“我的那個乖乖呀!他這是在哭嗎?”前一刻還想著逃跑的我腦子又抽了,現在我又因為好奇心作祟,回頭望著呂明,窗前的他橫向肥脹的身軀滴落著臭臭的液體,泡的像大餅一樣的手向著窗外伸出,肩膀也因為哭泣一抽一抽的,讓液體抖落的更快,這幅場景實在透著詭異,讓人看了頭皮發麻…… 可不知為何,我居然覺得呂明很可憐,同我一般大小的年齡,雖素未謀面,可去年從尋人啟事上的照片來看,他其實長得眉目清秀,是個可愛的小男孩呢!

白淨的他因為貪玩,和夥伴們從學校後院圍牆上翻入,叫囂著一米的距離邁過去就到廁所的房頂了,再從門口跳下去,就能進學校,卻沒想到一米的鴻溝未連線著他的生死,他失足掉了下去,滿坑的骯髒旱住了他,他掙扎著抬手求救,卻不想就像陷入沼澤地一樣,越掙扎越深陷,叫喊著夥伴們救救他,同伴們卻驚嚇著四散逃跑,看到急忙翻出牆頭的夥伴,本以為他們會叫人,校長或是他的阿爸阿媽會很快來救他,等啊等,髒臭的排洩物淹到了他的下巴處,燙傷了他的面板,有毒的沼氣進入他的口鼻,他恐懼害怕,哭喊著,掙扎著,可是學校中午都沒有人,哪會有人聽到他生命最後的呼救……缺氧窒息的他嘴張的大大的,垂死掙扎著,卻喊叫不了,漸漸髒汙淹沒嘴巴、鼻子,渙散無光的眼睛盯著牆頭,終是沒能等到救他的人…… 校園中漸漸有了人聲,同學們的歡聲笑語,糞池裡的髒汙埋沒了他,埋沒了他絕望的眼,埋沒了他最後一絲髮梢……世上也從此再也沒有這樣一個呂明瞭,眾人都以為他被拐了,哪知滿池的惡臭下埋著一個叫呂明的男孩,噁心的蛆蟲啃食著他從前白淨的臉頰,裊裊炊煙,朗朗讀書聲埋藏了他的痕跡!直到三個月後,將近開學,拉糞的大爺開著吸糞車開啟了廁所後門,被泡成兩倍大的呂明才重見了天日,水管沖刷著他的屍體,那心心念念丟了的孩子也找到了,卻是這麼個慘不忍睹的死法,認不出的眉眼,猶記得他的父母那時慘絕人寰的哭喊聲還在耳邊,還有雙雙頹坐在地上的模樣讓我我不知不覺間很是同情他,同情他的父母,不知不覺,我的眼眶都溼潤了,可能,或許他的阿爸阿媽希望永遠找不到他,也不願接受眼前的事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