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云城區,週五下午五點。

正值春季,百花開放的季節,江州高中花壇裡的花都開了,花香四溢。

其中不乏有江州市市花桂花,以及常見的玉蘭花杜鵑花海棠花,學校的一角還特別種植了一顆櫻花,聽說是當年的學姐學長為了紀念在校的三年時光,特意從外地運回來的品種,十分珍貴,還上過江州新聞。

還有許多花是不在春天開的,比如紫薇花、茶花。

江州的早春稍微有一些涼,同學們都會把長袖校服帶回來,吹風的時候穿。

二月沒什麼大的節日,剛過完春節,同學們都很不習慣上學的生活。

所以今天放週末大家顯得異常激動,老師一放人,大家都要把學校房頂都掀翻了。

今年傅聽雪剛上高一。

江州高中是江州市重點高中,每年升學率都達到百分之百,大家擠破頭都想考進來的學校,傅聽雪幾乎不怎麼費力就考了進來。

新的班級有很多以前在雲城一中的同班同學,所以他也不覺得很不習慣。

平常放學都是傅聽雪和同小區的幾個發小一起回家。

但今天徐嘯行、沈淮序還有秦書禾都去參加辯論賽了,只剩下他和林清婉。

他們五個人的羈絆可謂是說來話長。

他和林清婉是最先認識的,林清婉人如其名,清冷溫婉,是五個人裡最聰明的一個,也是傅聽雪喜歡的一個。

或許他和他媽媽一樣都是先入為主的人。

先遇見的就是最喜歡的。

林清婉在校門口等了他有一會,傅聽雪才出來,手裡什麼也沒拿,書包也是乾癟的。

林清婉:.....

“你寫完作業了?”林清婉問。

兩個人已經走在路上了,他回答:“回學校再寫,週末你有事嗎?”

“有。”

“什麼事?”傅聽雪有些驚訝,林清婉週末除了去上興趣班就是在家裡面看書,很少聽她說有事情。

林清婉稍微抬頭看了看他,“我姆媽說要帶我去北京玩一圈,然後給我請了一週假,所以沒空呀。”不得不說傅聽雪現在長得還有點高,林清婉已經算高個子了,168的身高。

傅聽雪倒是沒有驚訝,聽他媽講過林清婉她媽要帶她回北京玩一玩,“沈淮序還說讓我們一塊去看他們打辯論,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去一去總是好的,不過我爸說你們家也有事情。”剛說完,他們就在路上看到了熟悉的車牌號碼。

江A88888。

車子停在學校不是很顯眼的地方,黃牌,邁巴赫62s,落地價得一千個。

林清婉看到後碰了碰傅聽雪的胳膊肘,昂了昂下巴示意他:“嘿,傅叔叔來了。”

傅聽雪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就看到一個穿著白色短袖和寬鬆褲,外面搭配一件杏色風衣戴著墨鏡的男人下車了,那男人被墨鏡遮住了眼睛,但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鼻子高挺,嘴唇呈M型,嘴巴有些嘟起來,白白淨淨的。

他走向前,摘下墨鏡,林清婉叫了一聲叔叔好,傅聽雪奇怪的問:“爸,你怎麼來了?姆媽呢?”

傅斯年應了林清婉,他和林清婉的媽媽爸爸關係挺好的,前幾天還一起出去玩來著。

“我和你姆媽本來回了你公爺家,突然想起來還有你這個便宜兒子,就來接你了。”

傅聽雪:......

林清婉:......

他公爹今年已經百歲有餘了,身體雖然硬朗,但是已經不能很大幅度的挪動,每天在宅子裡的花園逛一逛已經很好了。

但是春節過後他說想搬回常春巷的宅子裡,常春巷離雲城不算遠,但已經住了有一些年頭了,突然說要搬走,他爸媽最近都在收拾。

傅聽雪從小跟著公爺長大,幼兒園和小學,無論颳風下雨,爸爸或者媽媽和公爺都會很準時來接他,只是中學起,公爺年紀大了,他也有自已的朋友,所以也不讓公爺來接了,但打他有記憶起就很黏著公爺。

他其實一點也不想公爺回去。

沒有等多久,他爸大手一揮就把兩個孩子都趕上車了。

“咱們先把婉婉接回去,然後再回老宅,婉婉爸爸在家裡幫忙呢。”傅斯年說完,就開動車子了。

林清婉家和傅聽雪家隔了一條街,說近不近說遠不遠。

都是獨棟的別墅。

林清婉回到家裡之後跟傅家父子說了再見之後車子才緩緩開上路。

傅聽雪從後排坐到了前排,正在搗鼓著車上的音響,換著自已喜歡的音樂。

時不時又給剛走掉的林清婉發一條資訊,又翻一翻朋友圈。

傅聽雪這時候翻到他媽周意眠發了一條朋友圈。

上面是一張照片,配了一段文字。

@綿綿思念:收拾行李,翻乾爹照片的時候翻到了二十年前我和爸爸還有我愛人在這座老宅裡拍的全家福,還記得那時候我和我愛人在一起才三個多月,剛在江高當語文老師沒多久。

這座老宅子是秋渡冬的時候搬進來的,家裡面的老伯一直把宅子打掃的一塵不染。

宅子裡什麼都不缺,所以我們只買了一些現代一些的裝置,比如說電視,還有無線網路之類的東西,我對這裡的第一印象就是那種老江南式的建築,原本以為住起來會特別不方便,但沒想到還挺好的。

照片裡我和我愛人都是第一次在宅子裡過春節,那一年的春節剛好是下初雪的日子,我乾爹喝了二兩,上了頭,硬要拖著快八十的身體出去看雪,那時候我還挺擔心的,但沒想到我愛人和乾爹玩的還挺開心。

這時候家裡老伯說給我們三個人拍張照片吧,正好乾爹也很久沒回來了。

我們三個人都穿著紅色的衣服,特別喜慶,在家門口搬了一張太師椅讓我老爹坐下,我和我愛人站在後邊,他摟著我,那會真的是特別幸福。

在我的記憶裡,這是我過的最開心的一個年。

時間過得真快呀,那場初雪和那個春節已經那麼久了。

這些年要謝謝好多愛我的人,我的親朋好友,我的傻兒子,以及我最愛的年年,還有乾爹。

傅聽雪點開了照片。

照片上坐著的老人戴著兜帽,穿著不厚的長襖,臉頰紅紅的像個蘋果。

後邊站著的女人面容年輕,編了個公主頭,穿著紅色的香奈兒外套,裡面隱約是一件看不清牌子的白色內襯,腰間別了愛馬仕的腰帶,下半身是裙裝,隱約露出的鞋頭是菲拉格慕,手腕戴著卡地亞滿鑽手鐲,耳朵上別了香奈兒的耳釘。

她身旁的男人和她穿的是一個牌子的大衣,裡面搭了黑色的內襯西裝褲,兩個人眉眼含笑,男人的手摟著她的肩膀,看著鏡頭。

隔著螢幕都能感受到的幸福。

傅聽雪記得小時候周意眠和傅斯年帶他回羊城過年的時候,她見周意眠和外公外婆沒什麼話說,就偷偷問傅斯年:“爸爸,外公外婆是不是不喜歡媽媽呀?”

他那時候剛記事,其實也不怎麼記得傅斯年的表情了,只記得他說:“媽媽和外婆外公只是太久沒見了,所以有點不習慣而已,別多想呀聽聽。”

後來小學有一次,他媽和他爸一起去參加一個活動,去了一週沒聯絡,他就跟著公爺,回來了以後第一件事就是抱抱傅聽雪。

那一瞬間他明白了,無論多久沒見,愛你的人總是會想著你,愛你的人也不會和你生疏,不會不習慣和你待在一起。

所以,外公外婆是真的不怎麼愛媽媽。

那時候他就發誓以後一定要多愛媽媽一點。

“聽聽,在看什麼呢?”傅斯年抓著方向盤,時不時看他一眼。

傅聽雪被這一喊回過神來,回答:“媽媽發了朋友圈,上面是你們和公爺的合照,是一張拍立得。”

“媽媽還發了很大一段文字。”

傅斯年回想了一下,畢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沒多久,他問:“是不是剛搬進去那一年的春節?我記得,那是我和你媽媽過的第一個春節,你公爺那會剛搬回去,那天我把電視機給裝好了,還有那個無線網,那時候媽媽還是在高中教書,家裡公司剛上市沒多久,忙了很多天,最後決定春節不回去,過的也蠻開心的,主要是媽媽開心我就很開心。”

傅聽雪點點頭。

他也很少回羊城和義安,媽媽那邊有血緣關係的親戚最喜歡的除了親舅舅周意寧就是小姨梁曉韻和表舅袁承景,連帶著他們的孩子也一樣喜歡。

義安那邊親戚太多,奶奶爺爺對他特別好,所以沒有最喜歡的。

“那爸,你跟媽媽怎麼認識的啊?”他問。

車已經到了巷口,傅斯年停了車子就下車,傅聽雪跟上他爸爸的步伐。

傅斯年思考了一下,回答:“跟你媽媽在我們研究生導師的婚禮上正式認識的,但爸爸認識媽媽是大學的時候在光榮榜上面認識的,那時候沒見過真人,但是她每個學期都會榜上有名,所以我印象特別深刻,還是被保研的。”

傅斯年看著自家兒子,已經長得比他高了,現在他也已經四十好幾的人,再回想起青春年少的時光,還有點難以啟齒。

.....

2014年5月17日 這天剛好是傅斯年生日,也是導師結婚的日子。

婚前一天周意眠和傅斯年都是在導師家睡的,早上要很早起來化妝打扮。

周意眠的導師李雨,伴娘有四個,都是姐妹團,只有她一個小花童,早晨三點多新娘子起來化妝的時候伴娘們也得起來準備。

李雨學生不多,加上她才帶過五六個左右,不過她的那些師姐們有的在國外,有的出了差,還有的結了婚,基本上沒來多少個。

那晚周意眠躺在床上睡不著了,爬起來和姐姐們聊天。

伴娘們都很美,都是以前李雨的好朋友,幾乎都結婚了。她們統一穿著白色的一字肩伴娘服,她這個穿淡紫色,顏色接近灰色的就顯得很突出。

結婚當天。

李雨還特意分了一個伴娘去照顧她。

陪她聊天的邱玉霄已經結婚了,是李雨發小,現在生了一個獨生女,在家給爸爸帶著。

邱玉霄聽過周意眠的名字很多次,知道李雨最喜歡這個學生,所以比較好奇,問了挺多問題,加上二十多歲的小女孩看起來乖乖的,長得也好看。

還很有本事。

李雨常說,看著她長大有種看自已女兒長大的真實感。

周意眠因為太早起來,所以也沒什麼精神,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她睡的還挺香,周意眠一頭直髮,看起來很清純,但這樣子比較單一,所以李雨讓造型師給她編了個公主頭。

做了頭髮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的。

年輕就得好好打扮。

李雨這麼想。

比她更興奮的當然還是她的未婚夫。

金享亨一個晚上都沒睡著,還好傅斯年不和他一個房間,他那兩個伴郎都被他碎碎念念的沒轍。

時間是過的特別快的,等到傅斯年和周意眠注意到對方是花童的時候已經是送戒指那會了。

傅斯年簡簡單單穿著黑色襯衫和黑色褲子,還配上一件黑色大衣,手上和周意眠一樣帶了小花圈,代表小花童。

兩個二十四歲的花童,看起來有種詭異感又奇怪的感覺。

在和傅斯年對視的時候,周意眠看起來就比較驚訝了,在她的視角里,這個和他有過兩面之緣的人居然那麼有緣,認識了。

然而傅斯年也只是看著鎮靜罷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認識對方。

最後兩個人都笑著點點頭。

儀式結束後,傅斯年和周意眠陪著兩個導師還有幾個伴郎伴娘們一起敬酒,敬酒也很簡單,周意眠也不用說什麼話,就光喝就好了,她喝的是雪碧。

為了看起來像白酒,她拿筷子攪了很久才把氣給攪沒。

那會傅斯年注意到她,她看了看手裡的筷子,又看了看傅斯年,問傅斯年要不要,傅斯年當然是能不喝就不喝,畢竟喝酒傷身,所以開心的接受了。

席面上宴請了很多賓客,可以說是有點魚龍混雜,還好隔壁還有個傅斯年跟著。

但每一桌都會有人問他倆是誰,兩個導師解釋了好幾回。

每次他們倆都是標準的不露齒微笑,也不知道怎麼做到一致的。

剛才李雨換敬酒服的時候金享亨就讓他們兩個自我介紹了。

聽說他們都是南理人,羊城考過來的,更開心了。

周意眠不是那種自來熟的人,傅斯年也不是。

所以他們在此期間說的話不多,直到有一桌的一個大叔,敬酒的時候周意眠老感覺他眼神很粘膩,還拿著瓶小白在她酒杯跟前晃。

“小美女,你酒杯都快空了,哥哥在給你滿上,你和哥哥再喝上一杯,今天你老師喜事,讓咱們都開心開心!”

還哥哥呢,看起來都能當他爸了,真噁心。周意眠心裡這麼想。

還是很有禮貌的拒絕了,可那不要臉的以為她欲拒還迎,還很開心,李雨和金享亨在和前一桌的人聊天,沒注意到這邊。

“不用了大爺,我自已去倒就好了。”說完提起裙子就想走,還被攔住了。

周意眠是故意叫她大爺的,目的就是氣死他。

但這人還是不依不饒的。

她正準備準備一個酒杯蓋他頭上的時候,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大爺,老師找我們了,再會。”

周意眠側頭看了看,很識時務,馬上就躲到了傅斯年身後,只露個頭看著他。

大叔見了來人,知道自已的泡妹計劃黃了,不爽道:“你是哪個毛頭小子?”

“大爺,今天是老師的喜日,你也不想鬧得很難看吧。”傅斯年沒有回答他的話。

那人迫於傅斯年的氣場,往他杯裡倒了白酒,他們兩個一飲而盡了。

周意眠抬頭看了看他,雪碧混著白酒喝,不僅容易醉,還很傷腸胃和心肝。

她現在倒是好心辦壞事了。

最後幾桌周意眠直接拉著傅斯年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了。

白酒混雪碧,傅斯年現在已經快神智不清了。

飯局已經快結束,他們兩個的導師早就被抬了下去,李雨本來就喜歡喝酒,金享亨更是一杯倒的人。

最後唯一還記得周意眠的邱玉霄臨走之前抱著女兒拖著老公問她能不能自已回家。

傅斯年在旁邊暈乎乎的,以為邱玉霄在關心他,禮貌回答說自已有車了以後,邱玉霄才看了看兩個人,囑咐了一句注意安全,哄著女兒走了。

自從傅斯年酒杯裡混了白的之後,周意眠就一直擔憂著。不敢想如果讓周意眠自已喝,她現在會怎麼樣。

傅斯年那會並沒有想那麼多,見著周意眠被騷擾,腦子一熱,就上前去了。

他不是很會喝酒,平時煙都不抽,第一次喝醉還是在大二拉投資的時候,醉倒在路邊,要不是路人發現了,好心報警讓警察送他回家,可能就要睡大街了。

看他這樣,車是不能讓他開了,只能周意眠來開,所以她換下了高跟鞋,給自已穿上李雨送她的平底鞋。

開啟手機看了看,她之前給鄭佳禾發了自拍,自戀說自已全天下最美的資訊鄭佳禾還沒回復她。

鄭佳禾和她是初三認識的,到現在也十幾年了。

現在是北京時間八點半。

傅斯年剛才從大衣兜裡拿出了邁巴赫的車鑰匙給她,這人還自已可以走路,就是看起來傻傻的。

周意眠不認識車子,也不是很關注,所以在傅斯年拿出鑰匙的時候沒有什麼驚訝的,只輕聲道了謝,禮貌詢問:“要不要扶你?”

傅斯年揉揉眉心,看起來很正常,擺擺手說不用,走在周意眠前面,帶她去找車子。

走著去車庫的時候鄭佳禾就回訊息了。

萵筍姐:【我現在才下晚修,遲早有一天被這幫學生氣死,算了,初一不和他們計較。】

萵筍姐:【好看,你那邊結束了嗎,怎麼樣啊?】

周意眠發了一張拎著車鑰匙還有在前面走著的人的背影的圖片。

pn:【準備回家了,今天多虧了我導師愛人的學生,不然我就掛了。】

而後就沒看手機。

傅斯年磕磕絆絆走到D6的停車位,指著一個大M和小M組成的車標,轉頭對周意眠說:“這輛。”

回家之後她靠著鄭佳禾科普,才知道那是邁巴赫62s,落地價怎麼著也得一千多個。

傅斯年這個樣子看起來有點萌,她給他系完安全帶之後才上車,傅斯年還好心提醒:“周意,穿高跟鞋不能開車……”

他的臉頰紅紅的,像兩個蘋果,周意眠轉頭看了看他,糾正道:“我叫周意眠。”

“好,好,周,意,眠。”

“……”

“開車,不能,不能穿高跟鞋不然,罰款。”

梅開二度。

“我換了平底鞋。”

畢竟自已的車,扣了分還是扣他的。

傅斯年聽了,靜默了好一會,顫顫巍巍開口:“你出門都帶兩雙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