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間,夏知了伸手過來接桂花釀,雲雪梅則是遞了一個碗在他的手中,笑著說:“你又開始忽悠小南了。”

怎麼?心虛了不說話?”

他沒有刻意去看,但偏偏夏知了和雲雪梅滿頭蒼白的發,以及臉上洋溢著的笑容堆積的皺紋就是不偏不倚的映入他的眼中。

外婆老了。

雲生感覺胸腔像是被什麼壓著一般,但是他向來不喜歡錶現出除開心以外一些情緒,舒緩了一會,他說:“才不是,我要兩碗。”

四人圍坐在小桌上,扶南聽見雲生這麼說,有些猶豫但還是不服輸也開始道:“我也要兩碗。”

雲雪梅笑著給扶南倒了一碗:“先嚐嘗。”

夏知了盯著雲生看了許久,發現雲生的眼睛始終跟著自已和雲雪梅,順著這道目光看去,是雲雪梅滿頭的白髮。

有了這個發現,雲生停留在自已身上的目光也就不言而喻,她摸了摸雲生的頭:“傻孩子。”

雲生抬頭,夏知了不再看他而是端了碗桂花釀到他面前,示意他喝。

那如同琥珀般剔透的液體,在夜晚的烘托下,猶如夜空中的繁星蕩起淡淡光芒其間鑲嵌的一輪明月更是蕩起漣漪,讓人沉醉。

雲生端起碗仰頭喝下去年夏天的味道。

喝完後仍然感覺有一道視線停留在自已身上,雲生望過去,那是扶南猶豫的眼神,在得到雲生的回應後,也仰頭一口悶了碗中的桂花釀。

唯一不同的是他喝完放下碗便匆忙跑進房間,雲雪梅摸不著頭腦問:“他咋了?他不是要喝兩碗嗎?”

雲生看著那個慌忙以至於門沒關緊的身影彎了彎唇角說:“我去看看。”

清冷的月光灑在院中的方桌上,夏知了喝了一口桂花釀感嘆:“雲生,長大了。”

雲雪梅咕噥了句,怎麼看出來的。

夏知了說:“他剛才想哭了,你沒看出來?”

雲雪梅舉起碗湊到唇邊,聞言抬頭:“他?他剛才不是在和扶南拌嘴嗎?”

夏知了說:“糾正一下,他沒有。這次是扶南跟他拌的嘴,這要是前幾天,兩人要爭個高低,但云生心情不好也就沒有搭理扶南。所以是扶南跟雲生拌嘴。”

雲雪梅大驚小怪:“這位置顛倒一下還有區別?這雲生本來就沒有扶南討人喜歡。”

夏知了踢了踢雲雪梅:“你給扶南帶濾鏡了。被雲生知道,他會傷心難過的。扶南也會難過的。”

“啊?”雲雪梅不理解。

夏知了耐心解釋:“站在雲生的角度來看,就是我們和他十幾年但是就是對他沒有才來了幾天的扶南好。你看他這幾天對你齜牙咧嘴的模樣可不就是心裡不平衡了?而在扶南的角度來說,就是我們對他像是對待客人一樣,沒把他當自已人。幹啥都客客氣氣的。”

雲生輕輕的推開房間門,發現扶南早已把自已埋在床鋪之中了,聽見開門的聲音連忙抬頭,看見來人是雲生鬆了一口氣。

他從床鋪間起身走到雲生面前,抬頭問:“我臉紅嗎?”

雲生仔細端詳著面前的這張臉,剛想逗逗他,就發現這人的頰邊竟然已經有了淡淡的紅暈,頓時呼吸一滯:“紅了。”

話一出口,扶南有些懊惱的用手狠狠揉了揉自已的臉:“煩死了!我以為桂花釀跟米酒不一樣就不會醉了。結果都是一樣的!好煩啊。”

雲生伸手將他揉臉的手給制止:“別揉。會揉的更紅。”

他又說:“你沒醉。別哭。”

扶南驚愕的抬頭,雲生用指尖輕輕劃過他的臉頰擦過他的眼角的淚。

雲生嘴角含笑:“哭什麼呀?別哭。”

許是酒精麻痺大腦作祟,扶南突然上前一步將腦袋埋進雲生身上,悶悶問:“我是不是很糟糕?”

他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自已怎麼了,在川瑤明明是不愛哭的,卻在大屯鎮在雲生面前一次次的哭。

可能是到這裡有家人,有人關心他了吧。

雲生沒有回答扶南。

扶南就自顧自的說著:“雲生,我的充電器找不到了。舅舅的號碼也要登出了。我不知道我身邊還有誰,外婆們對我始終客客氣氣的,我感覺我就是一個外人。”

眼淚打溼了雲生胸前的衣服,連帶著也打溼了雲生的心,他輕輕的撫著扶南的背:“沒有。”

扶南哭了好久好久,終於他抬頭注視著雲生的眼睛說:“雲生,你會不會覺得我煩。”

雲生抿了抿唇,輕輕道:“不會,別瞎想。”

扶南鬆開雲生,坐在床上緩了好一陣子,有些歉意的說:“對不起。”

雲生坐在他旁邊沒有回答這句話,而是答非所問:“我知道你舅舅的情況了。”

扶南的身子僵了僵,隨即扯出一個苦笑。

雲生會怎麼想?

扶南輕輕點頭回應著雲生。

雲生卻好似著急,他問:“你和他們一樣嗎?”

扶南愣了幾秒,扯出來一個不算好看的微笑,算是回應。

突然,扶南感覺自已的身子被人轉正,只見雲生不知何時從床榻上起身此時半跪在地上,像是著急又像是要尋求一個答案。

雲生說:“你不喜歡女生?”

扶南推開面前的雲生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和舅舅一樣。雲生你很怕我?怕我和他們一樣?”

是嗎?

也覺得我奇怪是嗎?

雲生搖頭,他想靠近扶南,卻發現扶南此時對自已戒備很大,他一動,扶南就躲。

雲生解釋:“你別怕。”

“夠了——雲生,我沒有怕,是你怕我才對。”

扶南此時已經退到角落,雙眼由於剛哭過的原由顯得格外的紅腫。

雲生說:“扶南。我沒有怕。”

說完雲生便出了房間門,留下扶南一個人在房間裡,他踉蹌一步,手肘不經意間把燈熄滅。

無盡的黑暗與雲生遠去的身影一些不好的記憶撲面襲來。

那是扶南上初一的第二個月,不知道是誰傳出來扶南的舅舅是同性戀,搞的一個班人心惶惶,沒有一個人敢靠近扶南。

剛開始眾人只是怕不敢有其他動作,但後來又過了幾個星期,扶南的桌洞裡逐漸出現一些死老鼠死蟑螂以及垃圾,甚至桌子表面都被塗鴉遍佈。

他不敢告訴夏鴻只是自已一個人承受著這些,漸漸的扶南也被霸凌了。

經常會被鎖在廁所裡,回家時身上遍佈各種傷,但是夏鴻他們太忙了,以至於沒有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