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之中考那一天,陽光熾熱得有些刺眼,她一個人揹著書包默默地走向考場。周圍都是喧囂熱鬧的人群,但對於牧之來說,這些聲音彷彿都被隔絕在外。

沒有人陪伴著她參加這場重要的考試,這其實也算正常吧。然而,當她看到考點外那些同齡人的父母們充滿慈愛的面龐以及焦急等待的身影時,心中還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漣漪,有那麼一點點刺痛感悄然爬上心頭。

牧之趕緊搖了搖頭,試圖將這種情緒丟擲腦海。因為她清楚地記得豔梅曾對她說過,如果不能考上省會城市的高中並拿到免費就學的名額,那就乾脆放棄學業,早點回家幫忙照顧家庭、帶孩子。每當回想起母親說出這番話時臉上若隱若現的期待和眼神中流露出的鄙夷神色,牧之心頭都會湧起一陣驚惶不安。

無數次,牧之想要當面質問母親:“您難道不怨恨姥姥姥爺當年明明有條件供您讀書,卻執意要讓您輟學嗎?您難道不憤恨舅舅姨媽都擁有令人羨慕的事業編制或成為公務員,而您自覺並不比他們遜色多少,卻僅僅因為父母的偏袒導致自已只能淪為一個普通農民嗎?”然而最終,所有的疑問與憤怒都化作了沉默,牧之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表示接受了這個現實。

牧之在考場上奮筆疾書,將十二年寒窗苦讀的結果盡數發揮,在某個她給小妹妹洗尿布,餵奶粉的早晨,她收到了好訊息,她考上了~她可以去上那所夢寐以求的高中,這個在全省都能排上號的高中,二本率甚至達到了98%以上,最重要的一點,學校在她高中就讀期間,免除一切學費和住宿費,每月還有300元伙食補貼。

牧之的高中平平無奇,不過是學習罷了,像每一箇中國的高中生一樣,累卻充滿希望。在此期間,小她一歲的弟弟和小她三歲的妹妹中考均遺憾退場,豔梅讓他們復讀初三,他們卻不願再吃學習的苦,豔梅憑藉自已淺薄的認知和對兒女的縱容,送他們讀了中職。

牧之成績一路高歌,在高考時充分發揮實力,她的成績可以上國內最頂尖的學府。舅舅姨媽,伯父姑姑像是突然注意到她這個隱形人,紛紛上前慰問,舅舅作為中學老師,甚至跟她媽說可以幫忙填報志願,牧之信了,她沉浸在家人突如其來的關注和虛偽的關懷下無法自拔。牧之家沒有電腦,那會已經是2013年家家戶戶拉網入戶的時代,牧之家沒有,舅舅說可代填,牧之滿懷歡喜謝過舅舅。

豔梅那段時間風光無限,她向鄰居大吐育兒心得,講牧之一路走來她付出太多,功不可沒。平時對她鄙夷的弟弟妹妹竟然也會恭維一聲:大姐真是育兒有方。豔梅心裡越發得意,盤算著要搞一桌升學宴,好好漲漲威風收點錢。

舅舅是真心幫牧之嗎?一直被家裡踩在泥裡的大姐,孃家隨便一喊巴巴上來的大姐,給外甥外甥女縫8斤重的大棉被給自已女兒縫爛布頭拼接被的大姐眼看因為女兒尾巴翹起來了,那可不行!

為了殺殺豔梅的威風,也有對牧之隱隱的嫉妒,舅舅給她報了一所西北的大學,雖然還是985,但距離頂尖大學仍有很大差距,可以說天差地別。牧之在收到錄取通知書的當日暈了過去。

生活總得繼續,牧之選擇去上學,就上舅舅為她精心挑選的大學。她提醒自已,一定吃一塹長一智,不要把自已的前途命運決定權交給別人,哪怕對方試圖沾染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