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魘天師

林長生和沈陸威的仇怨是從他父母那一輩結下的。

林長生的母親姓沈，換做沈婉，十三年前本是沈家三小姐。沈婉美貌善良，在一次意外中曾救了林長生的父親一命，而林父的長相也是英俊帥氣，幾番接觸下來，兩人暗生情愫。

只是沈地主卻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一個外地來的窮小子，還是朝不保夕的江湖人，他有意阻撓，想把沈婉嫁給鎮上的一個商戶，聘禮都下好了，卻突然發現沈三小姐已懷有身孕……

這件事不知怎麼流傳了出去，沈三小姐名聲掃地，被暴怒的沈地主逐出家門，而牆倒眾人推，就在沈三小姐以為自已能夠如願嫁給自已心心念唸的林郎的時候，那個人卻人間蒸發一般，不知所蹤。

自此，又過去九年，沈婉用骨瘦如柴的手指溫柔的拂過林長生的臉頰，她眼角含淚，目光是百感交集，隨後，沒了聲息。

鬱鬱而終。

“小雜種，沈哥問你話呢！”一聲怒斥將林長生的思緒拉回。

他抬眼，清秀的眉眼間劃過一絲兇戾，目光從那些人身上一個個掃過，隨後默不作聲的垂下眼，一副任人宰割的魚肉樣。

沈陸威無聊的翻了翻林長生的竹簍，發出不屑的嘲笑：“就這些東西，我們家的狗都不吃！你很需要嗎，小雜種，來給小爺我學兩聲狗叫，小爺就賞你怎麼樣啊？”

周圍的人附和著，有人拎起手裡的獵物：“看見沒，這是沈哥抓的，吃過嗎？知道這是什麼嗎？雜種，把你賣了都不值這二兩肉的錢！”

“還學人採藥賣錢？王掌櫃已經說了，不收你這兒的藥，一個不三不四的野種怎麼可能認識藥材，少騙人了！”

“真是不要臉的雜種！”

“行了，沒勁。”沈陸威揮揮手，他欺負林長生欺負了這麼多年，已然沒法從中獲得什麼樂趣，更何況眼下還有了更讓他關注的事情，“三天後，伏龍谷的神仙要來我沈家村收徒，本少爺勢在必得，至於你——到時候找個狗窩好好待著，別髒了神仙們的眼！”

林長生依然沒什麼反應，沈陸威臉上滿滿的嫌惡：“真是蠢貨！我們走。”

說完，他帶著一干狐朋狗友們走遠了，林長生這才抬起頭，小臉上面無表情，唯有眉眼與面板黑白分明，乍一看，給人一種心驚肉跳的不祥感。

那夥人把他的竹簍拿走了，還有他的藥草。

現在，林長生反而有點慶幸起來，還好那銀白仙草消失了，若是被這幫畜生們發現，還不知道要鬧出怎樣的風波來。

他這麼想著，好似完全認命一般，對沈陸威剛才所說的訊息更是沒有一絲觸動。

他慢慢的走回家。

路上遇到鬚髮皆白的老瘋子，他眼神渾濁，見林長生卻笑，用手指指著他：“小子，你身上有神仙氣，你得了機緣了！哈哈！”

林長生神態微愣，周圍有幾個湊在門口洗衣說話的婦人，目光有意無意看向這裡。

他只是微笑一下，似是無奈的搖搖頭：“老瘋子，又在胡言亂語。”

話畢，他徑直經過，回到家中。

彼時夜色已經漫過山頂，是一片陰沉沉的烏雲，沒有月亮。晚霞剩下逼仄的一線，太陽的餘輝散發著最後的光和熱，給沈家村的茅草屋鍍上金邊。

林長生從鍋裡拿出兩個硬邦邦的糙麵餅子，放的時間太久，已經有點發黴，還好現在天氣涼爽，發黴的速度緩慢。

竹簍被搶走，他往後的幾天沒有保障，林長生只小心的掰了半個餅子，就著涼水囫圇吞了，便裹著被子上床睡覺。

屋內冷冷清清，入了夜，更是開始降溫，牆角的破洞不斷的往裡竄著冷風。

山裡傳來某種野獸的嚎叫，風颳動枯葉，簌簌的往地面飄落。

林長生本以為自已今夜會睡得很艱難，卻沒想到，他一閉上眼睛，就失去了意識。

再睜開眼，林長生已經身處一片白茫茫的空間中，在他周圍漂浮著四個光點，分別散發出紅、綠、藍、金四種顏色。

在林長生的注視下，其中的紅色光點不斷拉長，變換成一個身高九尺的紅髮老頭，那老人的頭髮如同烈火般熊熊燃燒著，面龐是飽經風霜後的沉穩老辣。

他睜開眼，一雙赤瞳中仿若有火在燒。

那雙眼睛落在林長生身上，映出少年呆若木雞的表情。

林長生喃喃道：“你……你是……你是神仙嗎？”

老者微微眯眼：“老夫乃第四代魘天師，爾可喚我雀老。”

他不等林長生有所反應，縱身靠近少年，寬大的手掌放在對方的頭顱上，林長生渾身僵硬，不敢動彈。片刻後，老人收回手：“魘天墜沒有出錯，你就是第五代魘天傳承的繼承者。”

接著他又道：“可惜表靈根為木，老夫表靈根為火，恐是不能給你提供多大的幫助。”

雀老把手搭在林長生肩上：“你且隨我來。”

說著他轉身就要走，林長生忽然反應過來，他的心臟狂跳，渾身血液好似都在沸騰。

他鼓足勇氣，叫住了老者：“雀老！”

老人轉頭，看著他沒說話。

林長生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我想知道……您是神仙嗎？魘天師是什麼？我也能當神仙嗎？還有……我是在做夢嗎？還是餓的太久出現幻覺了？”

雀老愣了愣，轉過身，仔仔細細的把林長生打量了一遍：“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林長生，我叫林長生。”

“姓林……”雀老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你可知曉距離補天一戰過去多少年了？”

林長生：“雀老，我未曾聽說過補天戰。”

雀老：“那你是如何得到的魘天墜？”

補天戰役中，他作為最後的魘天師，將擁有魘天師傳承的魘天墜交給自已的摯友儲存，並立下誓言，等到下一個擁有魘天師資質的晚輩出現，就將魘天墜交給他，把魘天師的傳承重新發揚。

而他戰死在補天戰役中。

後來……後來發生了什麼？

午夢千山，窗陰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