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歲那年我的屍體漫山遍野,在夏天的蟬鳴中反覆去世,在冬天的煙火中反覆重生。

陳樺一家過年都會回老家過。老家以前不住人,但自從陳樺的弟弟和叔叔的小孩長大了後,老家就有人了,她的爺爺和奶奶。

今年他們像往常一樣回家。山路十八彎,陳樺眼睛緊閉,上下兩半嘴唇被口水粘起來,她保持頭不動,不敢動,脖子靠在車窗邊。時間很久,她感覺脖子像被拉松的橡皮筋,開始慢慢變痛,但她依舊不敢動。慢慢腦袋腦袋浮起來了,她開始瘋狂分泌口水,她含著不敢嚥下,她清楚的知道嚥下的後果是什麼。

好不容易到家了,陳樺一下車就蹲在門口看馬路。胃裡翻江倒海,難受得不行,幾次要吐吐不出來。

“嗶——”一輛賓士A經過。

留下一陣汽車尾氣。陳樺想起一些噁心的事情。下一秒就吐了出來。“怎麼回老家都能遇到這種車。

屋內溫黃燈光,陳樺的兩個弟弟上前去喊爺爺奶奶。爸爸下車在安排卸貨,聲音熱鬧。

陳樺一個人家門口的另一盤久蹲著,等待著下一場暴風雨的來臨——她還沒吐完。

“來了!來了!”大腦發出警告,陳樺提前將頭往前伸去。糧食撲向大地,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胃液與口腔唇齒之間相碰發出“咕嚕”的聲音。天!這種痛並舒坦的感覺!

“哎——呀!”陳樺腦、胃裡清空,堵死的“下水道”通了!

陳樺的奶奶在屋裡開心的看著回來的人。突然,她急切開口:“不對啊!阿妹呢!?”

媽媽突然想到說:“剛剛從下面的人能個竹林上來就開始暈了,是不是上lo……”

奶奶出來左瞧右瞧,“啊me”。

“乖乖!快讓我看看!”奶奶邊說邊用手去揉陳樺的虎口。

“沒事,沒事,我好了,我進去幫忙。”陳樺拉著奶奶的手。

“你瘦了!”奶奶帶著略微生氣的表情,像個小孩一樣。

“沒有啊,我真的沒有,就是衣服買大了。”

隨後陳樺就把她奶奶抱住,安撫她說:“沒事沒事!沒事啊!”

奶奶拿手拍拍陳樺說:“快點進去喝點雞湯,腸胃都乾癟了吧。”

陳樺捏著奶奶的手,轉身拉走她。“奶奶!快給我補補!餓死了。”老人最喜歡的就是聽到這句話了,現在物質生活條件各方面都好了很多,不比以前爸媽那輩的時候。所以好像許多小孩都不喜歡吃雞啊鴨肉,還有加了參藥的湯。而陳樺是奶奶逢人就誇的聽話懂事的好孫女。她捧場任何一碗奶奶牌的湯,再難喝也會喝下去,反觀她的兩個弟弟,喝個湯都要拿錢哄,兩個都瘦瘦高高,很符合大眾的審美,但不是老人喜歡的。他們只會感覺是沒吃飽,沒補好。但也正好是令陳樺羨慕的,在家裡她吃的沒有她兩個弟弟多,然而同樣是吃了一個暑假的宵夜,開學體檢的時候再稱,長肉的就她一人。

屋裡黃燈溫暖至極,陳樺捏著衣角抱住自已,身體打了個寒顫。奶奶端上一碗熱騰騰的雞湯,裡面絕對加了不少的藥材,喝起來回甘,不適合青少年人士,適合養生人士。但符合老人家的認知,這湯必定是十全大補湯。

果不其然,陳樺喝完後感覺全身熱乎,她脫下外套,奶奶卻害怕她著涼叫她穿上。

“好好好!奶奶我穿上,不脫了,那我出去吹吹風總行了吧。”陳樺穩住奶奶,如兔子一樣逃竄出去。

奶奶在後面喊:“拉鍊拉起來!”

“知道——”陳樺在屋外離家有段距離的地方回覆。

一座古樸的房屋,大院子裡的瓜藤攀巖上架,地上也有,只是都基本上枯死了,但還留著韌勁兒。

許是現在不是夏天蟲蛇不會翻騰出鞘。她上來院子站著,閉目感受涼風穿過胸膛,爽!盱望,前面是一座座山,在夜色裡它們更黑,更有神秘,在與天空相接處是一座更大的山,看不清楚山上的東西,但是山生的恐怖,它沒有完整且茂密的樹林覆蓋,有幾塊地方是斑禿的。還有星星,星星很近,比在城裡看到的大上許多……明天是個好天氣。

深陷在自已的內心獨白當中,陳樺全然不知後面有個男人在靠近。

這棟沒有燈火,沒有人住過的痕跡的房子中走出了一個男人,一個散發著神秘感的的男人。

男人腳步很輕,手臂沒有正常人踱步是的來回擺動,他的脖子修長,個子很高。月光下的影子予人駭人的壓迫感。只是現在陳樺全然不知。

男人來到陳樺的身後,他沒有開口講話,他不知怎麼開口,他不好意思開口。

風颳起女孩的頭髮,髮香被風帶往另一個人的夢。那是一股口香糖的味道,甜甜的、香香的、好吃的。

髮絲牽引著男人的毛衣,與之藕斷絲連。女孩察覺到了。她突然意識到這是晚上,這是黑烏烏的晚上,瞬間腦海裡閃過各種好陰間劇情。她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猶豫著,頭腦風暴中,她腦海裡就剩下跑了。跑!

跑!

院子裡的藤蔓無序,她好巧不巧的絆上了一條,快要摔倒之際,男人伸手拉她,可是沒拉起,反倒是把她的衛衣抽繩扯下了。

“你,你沒事吧。能站起來嗎?”月光很暗,路燈無用,看不清男人的樣貌。

她乾脆利落地轉頭看個究竟。

“你好像人啊!你到底是人是鬼!別來!啊啊啊啊啊!”陳樺被嚇得往前直爬,掌心太疼,爬沒幾步遠,就畏畏縮縮的轉身欲起。

男人急忙開口:“不記得我啦?小時候我還打過野荔枝給你吃呢。”

陳樺鬆了口氣,是人就行。

“誒!你是住這裡嗎。”水龍頭的水溫極冰,手慢慢沒有知覺,好像變得溫暖了。

陳桓把水開小了點,女孩的肚子那塊衣服就沒吃到水了。“對的。”男人不可思議她會先開口。

女孩問:“那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回答:“陳桓。”

女孩又問:“huan?”

男人回答:“木字旁加亙,亙古不變的亙。”

女孩沒聽明白,但在不點頭就不禮貌了,於是點頭回應:“是嘛!哦哦哦。”

男面展顏開,側身掠過女孩,哦,是關掉水龍頭。順勢補充:“齊桓公的桓。”

邊界慢慢縮小,女孩心跳亂了節奏。“哦,哦。”兩聲從輕佻變為鄭重。

她記得的。

二年級,陳樺就隨爸爸媽媽去了當地的縣城讀書,所以鄉里的人都對這個張金蘭的孫女、陳鎮的女兒都只是浮光掠影,倘若談及,也只是說,對,她是有個孫女,他是有個女兒。

而陳桓,陳桓小時候住的家是村裡小朋友最喜歡的。他家有一個大院子,小朋友喜歡到這個大院子裡玩茄子抓雞、打羽毛球。陳桓的媽媽也異常好客,每次都會拿吃的請客,一般是玉米糖、香芋糖,不然就是冰糖。但這對於那個遮蔽且偏遠的小山村是一個幸福的給予。

他的名字也帶有木,是不是也代表著五行缺木。

她又記起另一個小孩,他叫張金土,他爸爸媽媽可真省事,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個人缺金又缺土。

想到這,陳樺對於命運這個詞又揭開了一層紗。他們倆都缺木,咦惹!但是在一起的話不是缺上加缺嘛。

於她想象間,流水已經衝了三分鐘了。

陳桓提醒道:“應該好了,這水涼。你先拿開。”

陳樺嗯了一聲,對於眼前這個男人,上的可以,個子可以。

男人拿來了一條毛巾。開始,他舉步維艱,似有些不好意思。

陳樺看到他緊閉雙唇,遲遲未敢下手的窘迫。

陳樺以退為進。柔柔地開口道:“還是我自已來吧!”

男人的手定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