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制度,源起於元朝時期,

其精髓概括為“土官理土民”,實則是對地方權力的預設劃分,土司統轄之下,自成一體。

這些或大或小的土司領地,司法、財務、行政乃至軍事,皆享有自治之權,形成了盤根錯節的格局。

對於大明而言,西南地帶猶如一頭沉睡卻易醒的猛獸,常懷不寧。朱元璋初建大明帝國之際,本無意涉足遙遠的雲南。然而,蒙古梁王的餘威與昔日大理段氏的影響力,如同懸於頭頂的利劍,構成了潛在的威脅。

於是,朱元璋派遣沐英遠征雲南,並令沐家世代鎮守邊疆,穩固西南。

此刻,徐長卿一言既出,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匯聚於他,期待他的下文。

“何為改土歸流?”解縉眉峰微蹙,急切追問。

“此乃指以朝廷派遣之流官管理原土司領地,教化土民,使之順服王化,和諧共融,豈非善舉?”徐長卿躬身答道,“這便是我對西南戰略的淺見。”

“年輕人,你似乎忽視了現實的嚴峻。土司領地,多山少田,居民散落,若朝廷強行派遣流官,只怕會徒增國家的負擔吧?”一位老臣質疑道。

“況且,大明的官員編制已頗為臃腫,豈能再添無謂之負?”

群臣交頭接耳,對徐長卿之議存疑。武將們心思各異,對他們而言,若能有戰可打,便是穩固自身地位的最佳途徑。而對於土司領地,早在洪武年間,朝廷已投入大量資源試圖整頓,成效卻不盡人意,其中艱辛,人盡皆知。

大明養官,依賴著土地和田稅過活,單憑老朱家開出的那點兒微薄俸祿,想要養個小老婆都捉襟見肘,更何談指望朝中大臣去妥善管理那些土司?

“解大人言下之意,朝廷年年耗資平叛還算節省了?”

“土司之所以屢屢反叛,無非是這套制度已跟不上時代的步伐。”

“解大人怕是京城的安逸日子過得久了,忘了民間疾苦了吧?”

徐長卿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不客氣地反駁:“土司改流官,乃是歷史的必然趨勢。太祖辛苦打下的江山,難道各位忍心棄之如敝屣?”

“況且,西南自古以來便是中原的疆域,千百年來臣服於中原皇朝,現在正是推行改土歸流,讓西南之地沐浴王化的好時機。”

“誰能促成此事,必將在當世留名,功勳傳頌千秋。”

此言一出,不少官員不由自主地嚥了咽口水,眼神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

名垂千古的名聲,誰不想要呢?

隨著徐長卿一番言辭落下,朱棣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西南地區的難題盤根錯節,久已有之,他心頭早有定計,渴望將其一勞永逸地解決。

倘若這“改土歸流”之策能順風順水地推進開來,無疑將為大明的西南邊陲帶來長久的安寧與穩固。

而徐長卿的這番話語,卻讓解縉臉色微變,綠意隱現,顯然是對徐長卿這不加掩飾的針砭之意感到極度不快。

儘管心中怒火中燒,解縉還是勉強按捺住情緒,勉強擠出幾分從容,向著徐長卿回應道:“那片土地上,山巒起伏,土地貧瘠,治理之難,又豈是你輕描淡寫的一句‘以流官代土司’所能輕易逆轉的?”

在這個瞬間,周遭的人們無不懷揣著期盼的心情,靜候著徐長卿接下來的話語。

“常言道,萬事開頭難,可若朝廷袖手旁觀,任由事態自流,這世間豈不少了份擔當?”徐長卿回眸一笑,對著解縉緩緩道來,語氣中透露著不容置疑的淡定,“說那土地貧瘠,又何足掛齒?我們可在周邊開設集市,促進貿易流通,讓周圍的地帶先富裕起來,自然能吸引百姓安居樂業。”

“再者,設立社學,派遣講師,讓學問之風吹遍每一個角落,創辦邸報,傳揚大明的德化,讓西南大地沐浴在大明的光輝之下,這豈不是一樁美事?讓那裡的人們感受到王化的溫暖與福祉。”

“試問,那些土司治下的子民,難道不也是大明朝的一分子嗎?各地土司,不過像是錯落有致的小國度,實質上與封建諸侯無異,中央只需輕輕抽取少許稅賦,維繫和諧。”

“正因如此,長期以來土司叛亂頻發的癥結,便在於此。而今日,他們若能誠心歸順朝廷,那麼將來,又怎會輕易背離,轉而向其他勢力稱臣,拒絕接受王化的恩澤呢?”

徐長卿的一番話,讓朱棣深感認同,不由微微頷首。自登基以來,朝廷內外種種紛繁複雜的運作,無一不讓這位新皇感到心頭沉重。北方,蒙古餘部勢力依舊蠢蠢欲動,而西南方向,叛亂頻發,如同芒刺在背,更是令他愁眉不展。

倘若真如徐長卿所言,實施“改土歸流”之策能夠一舉平定西南的動盪局勢,那無疑是解開了朱棣心中的一大難題。徐長卿提及的土司倒戈相向,背棄大明投奔他方,在史書上並非罕見之事。

回溯歷史,麓川之戰便是發生在這樣一個風雨飄搖的時代。正值正統年間,雲南麓川的土司舉旗反叛,與大明王朝爆發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若繼續沿用舊有的土司制度,西南邊陲恐怕將長期成為大明的心腹大患。

大明承襲元朝基業,雖然在北方和西北疆域有所縮減,但西南邊疆透過設立“三宣六慰”,實質上加強了對這些地區的統治與管轄。以雲南為中心,設立了南甸、幹崖、隴川三個宣撫司,以及車裡、緬甸、木邦、八百、孟養、寮國六處宣慰司,構建起了一張覆蓋廣泛、權力下探的統治網路,意圖深遠,力圖穩定邊疆,鞏固國本。

除卻雲南地區外,貴州等地也亂子不少,萬曆年間發生的播州之亂,就是如此。

有道是說明朝之亡,實亡於“萬曆三大徵”。而這三大徵裡的收尾一戰——播州之戰,不僅是規模驚人,也是最後一役。

大明朝為了這場戰役,可是狠下血本,調集了二十多萬兵馬,戰鼓擂了足足一百一十四天,花出去的銀子堆起來能閃瞎人眼,足足三百六十多萬兩,,其中用於善後的開支大概也在110萬兩以上。

這成本,不可謂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