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討厭的人

小說裡，作者總會給兩位主角安排一場難忘的重逢，從動作描寫，到環境描寫，再到兩人的心理描寫，就像韓劇裡一秒鐘拍八百個鏡頭，然後再把各個不同角度的影片剪在一起，看的人眼花繚亂，直呼神經病。

但好在現實不是這樣的，重逢總是隨機的，某個不適宜的時間，某個不適宜的地點，沒有任何預告，沒有任何安排，就這麼再見了。

比如現在，姜冷也想不明白，怎麼他就出去接個電話，再回來，就看見他那個出差兩年的丈夫了呢？

按理說，夫妻小別勝新婚，他應該立刻衝上去緊緊抱住燕南春，給他一個熱吻，可此刻的姜冷，不僅不想衝上去，反而想收拾收拾行李立刻跑路。

他想，如果下一秒沒人發現他，他就悄悄上樓實行這個計劃。

但很可惜，燕武喝完最後一口湯，一抬眼，便發現了他這位站在走廊上杵著的兒媳婦，於是開口問：“怎麼不進來？”

姜冷皮笑肉不笑，我不進來是因為我不想進來嗎，可他不敢說，只能像個機器人走到位子上坐下。

窗外大雨滂沱，明明是中午，天卻暗的像是已經到了傍晚，偶爾雷聲滾過。

這真是一個不好的重逢，姜冷一言難盡的拿起勺子，最喜歡的海鮮湯因為旁邊這人的緣故，也沒了滋味。

反觀燕南春，像是開啟了隔音罩，自顧自的吃飯，他的頭髮上還留著水汽，黑色的襯衫有一角顏色比周圍要深，那是雨淋溼衣服造成的結果。

姜冷咬著勺子，斜眼打量他，冒著雨從國外飛回來，也真是難為他了。

燕武接過保姆遞來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後邊起身邊對燕南春說：“吃完飯後來書房找我。”

燕南春沒做回答，但姜冷想，他應該不會拒絕的。

燕家是個很奇怪的家庭，父不愛，母不慈，弟不恭，兄不敬，四個人明面上在一本戶口本上，實際上卻像一家公司裡的人，為了同一個利益而聚集到一起，父母是掌權人，孩子是員工。

姜冷記得當年他剛嫁進來，為了自已以後的日子好過一些，便想著去討好燕南春，他去問燕南春的媽媽他喜歡什麼。

後者毫不在意的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姜冷聽後一愣，他雖然也沒受到過什麼正經的母愛，但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那麼久，就算是陌生人都能摸清對方的喜好吧。

緊接著燕夫人再次開口，打斷對方的深思：“以後不要問我這麼沒有用的問題。”

然後她便踩著高跟鞋上車，離開了獨留姜冷一個人在風中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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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春沉默的吃完碗裡的飯，起身離開時，對上了姜冷的視線，後者嚇了一跳，嘴裡的米飯差點嗆到氣管裡。

“咳咳咳——”他趕緊拿起水杯，好不容易把飯順下去，就聽見燕南春說了兩人重逢之後的第一句話：“管不住眼睛就捐了。”

然後瀟灑離開。

姜冷：“……”

真是歲月不改你那個死樣。

他轉頭對著燕南春的背影比了個國際友好手勢。

姜冷選擇不和自已這位許久未見的丈夫計較，畢竟身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

吃完飯後，他回三樓的主臥，坐在陽臺上給自已的編輯打了個電話。

他從高中開始畫漫畫，一開始只是在某社交平臺上畫小短漫，慢慢的也積攢了不少粉絲。

大二那年，有部大火小說要改編成漫畫，訊息放出來之後，有不少書粉都推薦他去畫，平臺也十分用心的聯絡到了他，那個時候姜冷正忙著找兼職，再加上平臺給的確實多，於是他答應了下來，也就順理成章的簽約平臺當畫師了。

姜冷現階段主要負責的一部原創漫畫，目前已經開始收尾了，還有一部書改還在商討環節。

經過電流處理的娃娃音從聽筒裡傳出來，對方帶著哭腔說：“姜姜，還是沒過。”

姜冷不明白，昨天更的那話啥也沒涉及就被斃了，一連改了三四版都沒過稽核，他實在是不知道這平臺又抽什麼風。

“稽核沒說哪違規嗎？”姜冷一邊翻看漫畫，一邊問。

小姑娘搖搖頭：“沒說，我剛剛打電話給主編，她說讓我們先不要更。”

“為什麼？”

漫畫還差兩話就完結了，之後他也不打算再畫番外，這樣可以直接進到下一部的創作中，現在拖著，姜冷只怕最後所有事情堆在一起讓他忙的暈頭轉向。

小姑娘如實回答：“主編說想把結尾改一改，把他改成OE。”

姜冷覺得有點離譜，那部原創漫畫是末日機甲類的，一開始定的結局就是BE，劇情也是順著往下走的。

現在該死的人都死了，卻讓他改成HE，他怎麼改，難道要讓所有人起死回生，最後來個一起包餃子嗎？

“她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小姑娘也十分不解：“不知道，哦對了，她說如果你有時間的話，記得給她打個電話。”

姜冷放下平板：“好，我知道了。”

“那先掛了，老師再見。”

“再見。”

他抬頭望向遠方，一時有些煩躁，破事一個接一個的臨到他頭上，但最大的麻煩，還是燕南春。

他回來了，以現在的接觸來看，他對姜冷的態度還是不怎麼樣，如果他還想像當年那樣就是要給他找點事的話，那日子依舊不好過。

姜冷嘆了口氣，一時感慨生活不易。

傍晚天空已經放晴，一抹橙色染半天，花園裡的玫瑰花田順著風搖晃，有幾株被折斷了花枝，花瓣覆蓋上了泥土，過不了多久，它就會被行人踩進土裡，成為其他花朵的養分。

他越看越頭疼，彷彿預知了自已的未來。

正巧這時，臥室門開了，姜冷應聲轉頭，看見燕南春陰沉著臉進來。

燕南春看見他臉更黑了：“他們讓你來的？”

腦子不用就捐了，姜冷多想把這句話送給他，但是為了自已以後的日子，他只能換上職業微笑，溫聲說：“不是，我住這裡。”

“他們沒給你準備房間嗎？”

姜冷如實回答：“沒有。”

燕南春臉上看不出什麼神情，他像是被迫接受了這個事實，低頭走進來自顧自的開始收拾行李。

姜冷看著他的動作，在某一瞬間，他竟然覺得他有些可憐。

他想起來上一次燕止戈出差回來，家裡裡裡外外收拾了個遍，冰箱裡全是對方愛吃的菜，燕武夫婦恨不得從門口就開始鳴鼓放炮，明明是同一對父母的孩子，他卻只能淋著雨回來。

聖母心作怪，姜冷走上前問他：“要不我幫你？”

燕南春跟沒聽到他的話一樣，繼續掛衣服。

姜冷見他不為所動，覺得有點尷尬，有點後悔，於是他說：“既然不需要那我就走了。”

“等等，”燕南春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姜冷轉身，手上被塞了一堆髒衣服：“麻煩你了。”

“......”

“我的衣服很貴，不能機洗。”

“.......好。”